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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燃燈抄 尤四姐 4208 字 5個月前

生的岔路口,麵前陡然出現四條通道,每一條通道都長得一模一樣。如果是獨自前來,恐怕真吃不準方向。

她回頭看了伏城一眼,他指向其中一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走。他心中悵然,如果換做以前,她應當不會對他設防。現在她對誰都不信任,他願意相信她沒變,但某些細微處,又不得不承認有些不一樣了。

甬道很長,四處潮濕,能聽見鐘%e4%b9%b3上積水滴落的聲響。終於走到麵前了,山壁上嵌著石門,門外有兩名弟子戍守。見了她忙拱手:“拜見玄師大人。”

她點了點頭,“開門。”

玄師是一人之下,幾乎擁有和城主一樣的威望。那兩名弟子不敢怠慢,一左一右推動石門,槽臼摩攃,發出古老悠長的呻[yín]。門後燃著火,門縫開啟便有溫暖的光泄露出來。她提起袍裾踏進門檻,循著火光向前走,終於看見石室儘頭擺著一張石床,床上躺著錦衣華服的男人。多年未見了,還是記憶裡的模樣,相貌生得絕佳,當初統領天空的鳳主,不知令多少女人魂牽夢繞。

“涅槃失敗,等於是活死人啊。”她惋惜地掖著兩手道,“夕日不可一世,今日英雄末路。三大盤古種隻剩麒皇一人了,萬年前龍鳳欺壓麒麟族時,應該沒有想到吧?”

伏城看向無知無覺的元鳳,往日種種似乎就在眼前。龍漢初劫伊始,鳳族傲慢成性,元鳳手下大將帶領五千鳥族,在月火城上空盤旋施壓,那時城中老幼皆驚,十二星次欲出戰,最後還是被製止了。麒麟族人口不足一萬,鳳族的挑釁就是為了引戰。如果當真打起來,恐怕便宜了龍族,屆時山川湖海都落進龍族手裡,麒麟族便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了。

長情的笑容裡滿含對往日的憤恨,和對元鳳今日境況的嘲諷。她邁動步子,裙上銀鈴震顫,像漆黑長夜裡光的指引。慢慢走到石床前,慢慢俯下`身子,前一刻還清澈的眼瞳,轉瞬便被血絲填滿。她深嗅了一口,喃喃說:“半死不活的雞,放著真是浪費。趁著還有一口氣,不如讓我吃了吧!”

鴻蒙初辟時便形成的鳳凰,就算涅槃失敗也蘊含無窮靈力,這要是吃下去,絕對大補。

伏城顯然沒想到她有這個打算,慌忙上前來阻止。她五指曲成爪狀,一片厚重的光璧在她指尖形成,他防備不及猛地撞了上去。那光璧是有實質的,隔斷之餘定住了他的身形。他像落進蛛網的飛蛾,無法動彈,隻能愕然看著她吸儘元鳳的精魄。

上古的鳳凰,味道果然不錯。她吞噬他,身體如同透明的容器,填進什麼便呈現什麼。強大的靈力在體內流轉,她閉上眼睛需要好好消化。混沌珠形成一個研磨的盤,將一切碾碎然後吸收,她能感覺到束縛真身的力量越來越薄弱,也許隻要再用點力,就能衝破那層禁錮了。

唇角勾出滿足的笑,她長長舒了口氣。睜眼後發現元鳳的身體已經淡得如煙,她歪著頭打量他的臉,他的皮肉啊,毛發啊,像無數顆粒拚湊成的一幅沙畫,抬起袖子一揮就徹底消散了。隻剩一件焰紋的錦衣,蛇蛻似的平攤在石床上。

大事做完了,另一手的結界也撤了,伏城幾乎不敢相信剛才看見的一切,“座上說來探望元鳳,就是為了吃掉他嗎?”

她不以為意,偏過身,聽見甬道上傳來匆促的腳步聲。

麒皇趕到了,他看著石床上完整的衣冠,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玄師……”那雙眼鷹隼般望住她,“你將元鳳如何了?”

她狡黠地眨眨眼,“屬下吸納了他元神。主上欲吞並鳳族,何必借助鳳同宴之手。現在屬下就能控製整個鳥族,不比以元鳳屍身拿捏鳳族直接百倍?”

麒皇氣得說不出話來,剛才發生的一切令人猝不及防,他得知伏城帶她進了溶洞便匆匆趕來,誰知還是慢了一步。

萬年前的黑暗歲月又將來臨了,征途從未肅清,在龍族被剿,元鳳落入他手之後,新的敵人終於出現了,那就是他的大祭司。果然寒離說得沒錯,他應該在她現身時就直接殺了她,取回混沌珠。怎料一念之差猶豫了,讓她有機會吞吃元鳳的精魄,積蓄更大的力量。

他開始感到強烈的不安,如果說今天的重逢讓他有些不適,那麼現在的不適更堅定了要鏟除她的決心。一個不受控製的棋子,再也無法為他所用了,留在棋盤上隻會打亂他的計劃。但這件事辦起來需謹慎,她自身的力量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天帝。所有症結都在天帝身上,而天帝對她的感情,想必已經到了極致。如果能拿她當誘餌,不知天帝可會上鉤?

他隨即換了個好臉色,對剛才的變故也釋懷了,長籲口氣道:“也罷,元鳳這麼不死不活爛在手上,總不是什麼長久之計,解決了也好。玄師今日剛回來,我原本怕你乏累,打算先讓你休息兩日,再與你商議大事,現在看來不必了。”

那張淡漠的臉上無甚表情,眉梢幾不可見地一挑,“主上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麒皇瞥了眼元鳳的遺物,覺得這裡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轉身道:“去大殿吧,寒離有一計,聲稱可以一舉挫敗天界。”

他負手往甬道上去了,伏城終究還是憂心她,即便親眼見她吞吃了元鳳,他也不忍讓她涉險。

他快步趕上去,拽住了她的手肘,“座上千萬小心,寒離心懷鬼胎,不知又會獻出什麼毒計。”

長情垂眼看那隻手,低聲道:“司中,你不怕我麼?”

他微哽了下,嗓音暗啞,“我知道這不是你真實的想法,以前的玄師何等善良,全是因為截珠的緣故,你才會變成這樣。如果可能,我希望取出截珠,把你換回來。”他悲傷地望著她,“可我要如何才能辦到,你可以告訴我嗎?”

第62章

她撣落了那隻牽扯住她的手,她不明白為什麼那些聲稱關心她的人,每一個都想從她體內將截珠取出來。

變得強大不好嗎?混沌珠已經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既然他們在乎她,就不應該逼迫她。她討厭他們談起截珠,就像與虎謀皮,他們想毀了她,還一再重申是為了她好。其實他們都是在嫉妒,他們嫉妒她變得難以控製,嫉妒她的靈力深不見底,所以她對伏城搖頭,“沒有辦法,除非我死。”

她轉身走了,似乎不屑和他繼續對話。他不由苦笑,果然燕雀不知鴻鵠之誌。曆經了那麼多,他開始追尋返璞歸真的生活,而她的人生藍圖卻剛剛展開,她急欲擺脫困境,急欲帶領族人走上稱霸天道的坦途。

麒皇的大殿,還是依照月火城原來的布置建造,她走進殿堂深處,那個裹著鬥篷的黑臉謀事,像上次一樣對她展露出了陰陽怪氣的笑。

她偏頭打量他,“梟使,天帝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

寒離臉上的笑容略有收斂,連上首懶散的麒皇也打起了精神。天帝的問題必定事關重大,寒離道:“什麼問題,玄師說出來,大家也好參詳參詳。”

她明%e5%aa%9a一笑,“他問我,你為什麼長得這麼黑。明明是隻貓頭鷹,為什麼長了張烏鴉的臉。”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網⑤提⑤供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這話說完,在場的人都像過了一遍電似的,寒離的黑臉當然也更黑了。

照理說天帝是天界首神,首神多麼光輝偉大,不該糾結於這種幼稚的問題。然而他問了,玄師還把這種人身攻擊式的問題直接拿來問他,作為當事人的寒離覺得受到了侮辱,先前的笑容消失了,乾咳一聲重整氣氛,高聲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誰也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長相,就連天帝也一樣。玄師大人,這種閨房閒話,就不必拿到大庭廣眾下來討論了。不過寒某能成為玄師與天帝獨處時的話題,證明寒某也不算籍籍無名,幸甚幸甚。”

結果玄師竟一臉驚訝,“本座到今日才知道你姓韓,本以為你們鳥族應當都姓鳥才對。”

這下寒離愈發生氣了,“這麼正經的場合,玄師彆開玩笑了行嗎。世上哪有人姓鳥的,你們是麒麟族,也沒見哪個人姓麒啊。”

長情哼笑了聲,“既然是正經的場合,那就拿出正經的態度來。梟使見了本座皮笑肉不笑,不知是什麼緣故?”

寒離攤手,“玄師誤會了,寒某生就這樣一張臉,何來皮笑肉不笑之說?”

她哦了聲,“那受人調侃時,為什麼又不笑了?”說罷調轉開了視線,涼聲道,“本座最恨鳥族這副奸詐嘴臉,奉勸梟使一句,有事說事,彆搞什麼小動作。惹得本座不高興了,本座可不管你長了多聰明的腦袋,照樣擰下來喂狗,不信便試試。”

這番話成功引得眾人詫然。在所有族人的印象裡,玄師溫和克己,代表著世間的光明與美好。她可以花三天時間做出會飛的木蜻蜓,送進學堂哄好那些哭鬨的新生;也可以篝火之夜與族人彈劍高歌,甚至掐指替人算姻緣。但是這麼溫和的人,現在卻變得暴躁尖刻,這讓在場的人意外。對寒離的揶揄此刻不再重要,玄師性情大變,才是目下最該關心的重點。

寒離被數落了一通,顯得尷尬又無奈。他轉頭看了麒皇一眼,提醒他心慈手軟的惡果即將顯現了。

寶座上的麒皇靜靜聽他們從長相吵到表情,仿佛一切都與他不相乾。他抬手捏捏眉心,思緒紛亂,倏忽回了萬年前祥和的山城歲月。

蘭因是麒麟族的第二任祭司,麒麟祭司就如天帝人選一樣,也要經過上蒼的挑選。當初神殿八百弟子,她從中脫穎而出,上任祭司帶她來麵見主上,她穿著雪白的禪衣,對掖兩手向他叩拜,眉眼盈盈全是笑意。那時的蘭因啊,像一縷光,照進他枯寂的生命。若不是因為祭司不能成婚,他想他應該會娶她,同她生兒育女,同她一起庇佑全族,庇佑大地。

他是真的喜歡過她,即便後來有了麟後,那種喜歡也從未被取代。隻是更要律己,嚴守本分,主上與屬下,從未有半點逾越。直到月火城城破,他大戰祖龍救她不得,那時他還是舍不下她,抓住了她的一縷殘念,交給了唯一在無量量劫中置身事外的琅嬛君。

往日的蘭因是蘭因,後來長情回歸,他始終不能將她們看做同一個人,蘭因是不可複製的。現在長情吞噬了混沌珠,他腦子裡亂成一團,不停浮現出蘭因的笑臉,還有岩洞裡長情眼梢劃過的狠戾。眉心越擰越緊,他慢慢沉澱下來,其實就算入魔的是蘭因,到了走投無路時,他也還是會選擇棄車保帥。

想明白,也打定了主意,接下來就照著原先的計劃實行。他歎了口氣,“這些都是小事,兩位各退一步吧。本座今日召集諸位,是有更要緊的事要商議。”他向寒離示意,讓他把他的計劃說與眾人聽。

寒離點頭,裹著鬥篷道:“庚辰已被天帝斬首,腦袋帶上碧雲天,身子並殘部丟進了白帝創造的大壑。上古三族如今隻餘其二,鳳族收入麒皇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