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1 / 1)

碧海燃燈抄 尤四姐 4228 字 5個月前

搖頭,他終於露出了悲愴的笑,喃喃說:“很好……很好……長情,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不知為什麼,這語氣聽上去讓她忐忑。心裡惴惴的,似乎和她原先的設想不大一樣。她以為兩情相悅時的互通心意應當更溫情,更讓人目眩。可這個當口腦子裡竟會蹦出天帝那張大臉來,倨傲地,不可一世地睥睨著她,咬著牙衝她點頭,“很好,宋長情,這回你死定了。”

她有點慌,轉念一想慌得沒來由。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她從來沒有承認兩個人之間有關。她同自己心儀的人發展感情,更不必弄得偷情被抓一樣,充滿罪惡感。

伏城的眼眸裡有閃爍的星光,他的額頭與她相抵,孩子氣地說:“你在想什麼?這時候心裡隻許有我。”

那低沉的嗓音刮過耳廓,震蕩進她心裡來,她受了蠱惑似的,抓緊了他身側的衣袍。

纖長潔淨的手指慢慢移動,落在她玲瓏的下巴上,順勢微抬,他低聲命令:“閉上眼睛。”

長情不是個聽話的情人,她依舊睜著那雙大眼睛,不明所以望著他。

他歎了口氣,抬手隔斷她的視線,那一瞬黑衣消散,露出雪底金鉤的袍服來。有風起,吹動他冠上翠羽明鐺,發出細碎悠揚的撞擊聲。他在那片綿綿的金玉餘波裡低頭,輕輕%e5%90%bb上她的唇。

唇瓣豐澤柔軟,蘭花般芳香。如果這刻她眼裡心裡裝的都是少蒼,那該多好!可惜……即便%e5%90%bb著她,他也感覺不到任何旖旎,隻是覺得可悲,他用蠻力拽動的情與仇,終究比不上那條螣蛇。她越是溫順,他便越如墜深淵,最後在巨大的黑暗裡窒息,甚至滅亡。

長情還懵懂著,那隻捂住她眼睛的手移開了,像初夏的蝶,停靠在她耳畔。伏城的%e5%90%bb是春風化雨,她沒有想到那麼冷硬的人,在麵對愛情時也可以細膩柔軟。

彼此都缺乏經驗,不懂得如何在這種有趣的小遊戲裡,尋找到更龐大的快樂。簡單的唇齒相依,也有撼動靈魂的力量。長情喜歡這種感覺,帶著欣喜和少女的雀躍,悄悄伸出手,環住他的肩背。可觸手所及是一重又一重的青絲,微涼地,沉甸甸地遊進她指縫裡來。她愣了下,記得伏城為便於作戰,一向束著頭發。

她慢慢睜開眼,近在咫尺的沉沉眼睫充滿她的視線。不對……不對……她猛地將他推開了,才驚覺現實果然令她崩潰。

那個被打斷了清夢的人懊惱地驚醒,卻並不生氣。轉頭望向平原的另一邊,淡漠地,示威式地冷笑。然後抬起一手緩緩揩了揩唇角,仿佛剛才那一%e5%90%bb讓他饜足,讓他回味無窮。

長情倉惶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百步以外的幽暗之地,站著折返的伏城。他怕她餓,順道打了野味回來,沒想到會撞見這一切。他無所適從,隻得拎著那隻兔子,呆呆站在原地。

第40章

真是沒想到,三個人的會麵,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展開。

朔風無邊,月色大好。先前濃厚的雲翳不知什麼時候悄然散了,原本隻是淡淡一線的弦月,卻照得天地間煌煌如白晝。遠處站著的那個人,連臉上的表情都無處可藏。

這樣很好,簡單直接,行動勝過千言萬語。如果先前的親%e5%90%bb還帶著苦澀,那麼現在的苦澀便開始回甘,至濃之時,讓人拍案稱快。

天帝對一切都很滿意,雖然之前的所作所為有竊玉偷香之嫌,但長情早晚是他的女人,就算此舉唐突,他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妥。區區的一條螣蛇而已,有什麼資格和他爭搶!他一向不太看重權勢,但有時不得不承認,權勢是個好東西,它在你困頓無助的時候,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當然他的無所顧忌,把長情逼到了癲狂的邊緣。她聲嘶力竭喊他的名字,一聲“少蒼”,喊出了閻王催命的恐怖感。

天帝不能捂耳朵,隻好側頭回避刺耳的音浪。眼梢瞥見曈曨劍氣如電,帶著極大的怨氣向他襲來,他不過寥寥抬手,掌心青藍的氣流便彙聚成盾,將她的攻勢強行逼停了。

長情帶著哭腔叫罵:“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混賬!”

他不為所動,“反正你已經被本君親了,親了就是本君的人。”

他像一個手執大印的投機者,遍尋機會在她身上蓋章落款。但凡他看見的歸他,被他親了更加無可辯駁,今生來世全都屬於他。

長情心裡恨出血來,她無法接受的不是他以這種方式占她便宜,一個無恥的神痞,你很難和他討論下限問題。她隻是不能接受這結果被伏城看見,天帝算無遺策,他料定她會百口莫辯,畢竟這過程並無半點強迫,她是心甘情願的。就算給她辯白的機會,她怎麼向伏城解釋?說錯把少蒼當成了他?曖昧不明的感情始終處於半遮半掩之間,彼此都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天時地利之時沒有,現在更是不可能了。

她覺得自己一瞬墜入了地獄,有女人失節般的絕望,還有對他滿腔的仇恨。她跺腳尖叫:“我要宰了你!”神力暴漲,衝起了漫天的烈焰。玄師的力量不容小覷,蒼茫大地上烈火浮空,那火焰是有準頭的,化作萬千利刃,向他疾射而去。

天帝和琅嬛君不同,當初白帝座下一文一武,安瀾掌十萬天書,他掌百萬天兵。鬥樞天宮中唯一經曆過無量量劫的上神,如今隻餘他一個了,麒麟玄師的手段再高,想在他麵前有贏麵,幾乎不可能。

“你想讓外人看本君的笑話?”烈火熊熊,回轉的氣流撩起披散的長發,他麵色蒼白,瞬間恢複到了遠古的本來麵目。

長情一副要生吃了他的樣子,赤紅著眼道:“你道貌岸然,本身就是個笑話,還怕彆人看?”

他忽然發出譏諷的輕笑,“本君從來不怕彆人看笑話,因為敢看本君笑話的人,都已經死了。”

若換成真正的對戰格局,這麒麟業火隨時可以調轉方向回敬過去。但終究是小兒女之間的鬥氣啊,他下手自然要留餘地。

鈞天在半空中劃出壁壘,濃稠的夜色被剖成了兩半,流火颯踏齊齊向天際飛去,驟然一陣刺眼的光,轉瞬消弭於無形。她眼見攻勢被破,又氣又急,他卻抬手指向伏城,“你的弟子不會坐看你孤軍奮戰,他不動手,是因為吃不準你的態度。再打下去就要假戲真做了,一旦他敢妄動,本君不會將你如何,但是絕對會殺了他,不信你試試。”

一句話便成功讓她冷靜下來,她有所顧忌,隻能瞪他泄憤。他笑得挑釁,可是這笑容裡有悲涼的味道,到了此時此刻,她還是在乎那條螣蛇。

伏城走過來,什麼都沒說,隻是陰鬱地看著他。

這主仆的神色真是如出一轍,天帝輕輕一哂,“螣蛇上神,見了本君,為何不行禮?”

伏城在天界也算掛了個名,占了一席神位,若論道理,當然還屬天帝麾下。但今時不同往日,既然反了出來,哪裡還有對敵人行禮的道理。

“天帝陛下應當知道我是月火城的人,你我兩方是敵是友尚且不明,就請恕在下失禮了。”

天帝倒也不甚在意,秀長的眼輕蔑一瞥,寒聲道:“無妨,本君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隻是你出現得不是時候,在本君與天後敘舊之時不請自來,可是當真以為本君不會殺了你?”

長情白了臉,匆忙試圖辯解:“我不是你的天後……”

“如何不是!”他打斷她的話,她越是在乎伏城的感受,他就越要讓伏城看透,“你口口聲聲不承認與本君的婚約,不過是自恃還未昭告四海罷了。本君相信你是愛本君的,否則為何會與本君那般親熱?”@思@兔@網@

長情被他逼得有口難言,臉上血色褪儘,隻是咬牙強撐,不願意在他麵前哭出來。

他看得有些心疼,伸手招了招,“到本君身邊來。”

她重又燃起了鬥誌,梗著脖子一副要反的樣子。

天帝蹙眉,“你究竟要鬨到幾時?這樣的臭脾氣也隻有本君能忍你。你跑到這大荒邊緣來,可知道這裡有多危險?隨本君回天界吧,本君可以不追究你私闖陰墟的罪過,隻要你回心轉意,甚至可以赦免螣蛇,你還要如何?”

長情不能再聽他說那些顛倒黑白的話了,她在伏城疑惑的眼神裡無地自容,悲鳴般反駁著:“我和你毫無關係,由始至終都是你一廂情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究竟想得到什麼?你貴為天帝,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何就不能放過我!”

她這次當真氣大了,人也搖搖欲墜。伏城見狀便要上前,被他一掌逼退了,“本君的女人,你最好離她遠一些。”

天帝親自上去攙扶,她自然要反抗。可女人的力量和男人相差太懸殊,那雙不安分的臂膀被他挾製住了,他溫柔勸解:“很多事隻在你一念之間,不要讓事態變得那麼極端。你心裡所思所想,都可以同本君說,犯不著一意孤行,將自己置於水火。”

縱然天帝極儘誘哄之能事,也看得出他確實對長情另眼相待,但長情完全不領他的情,那雙眼睛裡的仇恨,幾乎不亞於萬年前決戰天地的蘭因。

伏城明白過來,他起先猶豫,不知當不當插手他們的事,原來都是錯的。既然她不情願,那麼作為她座下弟子,就有責任護得玄師周全。

“天帝陛下乃三界共主,不該做強人所難之事。玄師無意,你就該拿出君子風度來,休再苦苦糾纏。”

他說罷便出手搶奪,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較量自然激烈得多。螣蛇是奇門八神之一,上古便存在的妖獸,若論神通,不差庚辰多少。他和長情不同,萬年前麒麟玄師雖神力無邊,但經過死戰魂魄消散,萬年後重來,力量自然無法恢複如初。他呢,萬年間並未懈怠,就算不是天帝的對手,與他戰上一戰還是夠格的。

然而說戰,終究也不能放開手腳,彼此爭奪的是人,一個不小心恐怕會傷到她。

天帝的威嚴是不可褻瀆的,伏城出手時天頂電閃雷鳴不斷,不用看也知道,中天必然已有護駕戰神出現,隻等天帝號令,便可將他化為灰燼。

這就是與天為敵的悲哀,你不可能有公平的機會,靠真刀真槍來決一死戰。但這位天帝陛下還算上道,畢竟是神將出身,對於這種無關天道的戰鬥,不願輕易動用公權。

起先搶奪的人,最後在你來我往間被丟到了一旁。長情看著他們化出兵器,天帝的佩劍亮相便光芒萬丈。他不是尋常的神或仙,他代表天界最高的權威,但凡有他的戰鬥,隻能贏不能輸。

伏城的修為同他相比,畢竟還是望塵莫及,幾十個回合下來已漸漸顯露頹勢。就是這無名小卒,膽敢與他為敵,膽敢從他手上搶人。天帝的鈞天劍以雷霆之勢向他攻去,那一刻陡然生出了殺機。原先曾顧慮當真殺了伏城,會不會令長情徹底同他反目,可是殺心一旦生成,就很難再遏製住了。

殺了這蛇,也許一切反而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