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1 / 1)

碧海燃燈抄 尤四姐 4302 字 5個月前

好好的仙魚留戀人間,就像冤魂餘願未了不肯投胎一樣,對你沒有好處。我這人向來有成人之美,我正值盛年,你情竇初開,各取所需來一段露水姻緣,豈不美哉?”

雲月基本笑不出來了,“我不要露水姻緣,你還不明白麼?”

少年人扭扭捏捏,實在麻煩。她想了想,忽然靈光一閃,“你這麼抗拒,難道是因為不會?”

雲月被她問住了,這種事就算不會,也決不能承認,他結結巴巴說:“動情是本能,動了情,自……自然……”

長情欺近了點,仰頭問他:“那你現在動情了麼?”

清麗麗的兩道目光落在他臉上,她離得很近,彼此呼吸幾乎相接。他一瞬慌神,有種奇異的酥|麻感從背脊末端升上來,衝得他心慌意亂。他艱難地掙紮,“長情,我沒有想過這樣。”

她也不自在,但現在收手就前功儘棄了,所以一定要繃住。一手勾起他玲瓏的下頜,她把唇湊過去,還差一分便貼到他的唇瓣,輕聲說:“我想了半天了,這是快刀斬亂麻的好辦法,了結了你的心願,你就上天去吧。”

“然後呢?”他推開了她的手,“然後我在九重天上皓首窮經,你在紅塵中大夢千年?為了忘記你,我必須刪減自己的記憶,刪減自己的感情,直到變成另外一個人,這是你願意看見的結果嗎?”

長情被他說得毫無還口的餘地,心裡還在嘀咕,哪裡就這麼嚴重了。一條魚和房子談情說愛,本來就很扯很浮誇,難道他以為一往情深就能跨越鴻溝?磚瓦和河鮮是沒有結果的!

反正他不願意,這就十分讓人泄氣了。長情撐著兩腿,胳膊無力地搭在膝頭上,看他一眼,深深歎口氣,“你上輩子該不是聖人吧?自控能力這麼好,有辱你的名號。”

有辱名號?雲月蹙眉思忖,“什麼意思?”

長情道:“你不是%e6%b7%ab魚嗎,為什麼一點都不%e6%b7%ab?姑娘都送上門來了,你還談什麼大義理想,這樣下去你到死都是個童子魚,懂不懂!”大喊大叫一通,推己及人又很憂傷,自己將來不會也是這樣下場吧!無人問津的磚瓦結構,如果上界降罪,可能連多結識幾個男人的機會都沒有了,好可憐。

雲月到現在才知道,她一直錯把贏字念成%e6%b7%ab,所以在她眼裡他從來都不正經。

他氣結,她這一千年來真的就隻剩睡覺了嗎?為什麼連這個都會弄錯?可是又不忍衝她發火,退一步想,這一世不過借了個皮囊而已,是瀠魚還是%e6%b7%ab魚,都無所謂了。

又是漫長的沉默,殿宇深廣,隻見殿頂波光微漾,外麵淙淙的流水聲偶爾會傳進殿裡來。兩個人雖然並排坐在細簟上,但各據一方,頗有隔山望海的興歎。

瞥瞥她,蔫頭耷腦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猶豫了下靠過去,“長情?”

她有氣無力嗯了聲,“乾嘛?”

“你想與我……是真心的麼?”

她點點頭,“當然是真心的,我希望你將來能像鯤鵬一樣騰雲四海,不必拘泥於這小小的淵潭。”

他心下感動,也許她沒有發現,他眼裡早已彌布無邊的繾綣。他怯怯伸出手來,“那麼……我抱你一下好麼?”

總算現在還知道征詢她的意見,不像上元那晚,還未相識就一個大大的見麵禮。如果兩人真要切磋報恩,抱一抱根本不算什麼,所以長情大度地張開雙臂,一把抱了上去。

另一個人,另一具陌生的身體,緊緊同你依偎在一起,那種感覺既心悸又新奇。透過層疊的衣料,有溫暖傳輸過來,如涼薄人世中的一杯暖酒,逐漸令人周身發燙。

長久而無聲的擁抱,原本畏首畏尾放不開手腳,也覺得兩個人甚不匹配,但稍給些時間,意外地發現竟那麼契合。各自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長情老實地靠在他肩頭,心裡還在琢磨,這小魚兒,原來真是寬肩窄腰,標準美男子的身架。於是她腦子一熱,悄悄在他腰背摸了兩把,果然結實纖細,絕佳的流線型身條。

隻是這身子經過她的撫觸開始輕顫,她聽見他在她耳邊急促的呼吸,極力想自持,可惜都是枉然。

長情真的是個煞風景的人,她扭過臉驚歎:“雲月,你好敏[gǎn]啊,一碰就發抖。”

他頓時麵紅過耳,氣惱之餘低嗔:“你再拿話激我,休怪我不客氣!”

第22章

很多時候他是個冷靜且懂得克製的人,他生來背負天命,過去漫長的歲月裡,責任感永遠淩駕於個人情感之上。他每日政務如山,甚至寢宮裡連床榻都沒有一張,為什麼?他就沒有七情六欲麼?是的,以前他也以為是,但在這區區五百年裡,他看著長安的那片微不足道的繁華,忽然領會到另一種期待和渴慕。

她還不懂得危險,麵對一張無害的少年的臉,時刻充滿“本座最屌”的自信。她眼神挑釁,笑容放浪,引頸式地揚了揚腦袋,“你這小魚,口氣倒不小。你想對本座不客氣,本座還想生吃了你呢。”

她嘴上不饒人,也不知道哪裡學來這麼多的葷話,想是皇宮汙濁,把她帶壞了。其實那單純的腦子裡,根本不了解兒女私情的真正內容。但他不同,萬餘年見識過太多東西,她要是堅持,他也不怕實踐一下。

他幾乎做好了準備,心平氣和地微笑:“長情,如果今日你我成了事,這輩子我都不可能放過你了。”

長情有一瞬茫然,她覺得事情好像沒有按照她的想法發展,“可是泥鰍小友說了,隻要為你完成心願,你就可以脫離紅塵白日飛升。既然回了天池,就好好潛心修道,將來脫胎換骨當個正統上神上仙,情情愛愛的事嘗過了滋味,就再也不用如此亟不可待了。”

她的想法有時候和正常人不大相同,分明那麼重要的事,隻要做成便如締結盟誓一樣,但在她看來,卻是走個過場,將來仍舊可以各奔東西。

“我說過,不要聽泥鰍的話,他這人荒唐一世,出的主意都是餿主意。”那張如玉的臉就在他眼前,他抬起手撫了撫她的頰,“我隻問你一句話,你可有一點愛我啊?”

纖長的手指流連不去,深邃的眼也蒙上了一層水霧,如隔雲端的遠山,讓人可望不可即。她腦子昏昏的,心裡有些恐慌,莫不是中了這小魚的蠱吧,差點就順著他的話點頭了。然而眼下這情景……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便怔怔的,一味看著他。

他的指尖移到她唇上,在那飽滿的唇瓣上輕撫,長情以為他會親她,可他不過執起她的手%e5%90%bb了%e5%90%bb,頗有怨念地低%e5%90%9f:“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

所以這是條文藝魚啊,想必在醉生池裡受到了不少熏陶,感懷起心事來,都是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的。

長情被他弄得七上八下,雖然很欽佩他的儒雅浪漫,但最後還是不得不打斷他:“請問你到底報不報恩?要是報,現在就辦正事。要是不報,那就一筆勾銷,我很忙,得去處理外麵的事了。”

雲月這輩子沒見過這麼不解風情的女人,隻覺%e8%83%b8口盤桓著一團濁氣,堵得他險些發暈。她又想走麼?像上次那樣不告而彆,出去就被人拐到北海,當了那個震醒麒麟族的幫凶。如果說罪過,放走無支祁如何能和後者相提並論?要不是他一力維護著,她應當和伏城一起,被關押進沼澤深處的陰墟才對。

奈何這其中的原委無法和她細說,他有諸多顧忌,怕她記憶深處的東西被挖掘,也怕她想起一切,和他徹底對立。上古三族,消滅的要消滅,鎮壓的要鎮壓,上界四禦輔佐天帝,萬一問起那個撥動四相琴的人,他還得想辦法搪塞。她要走,他如何能放她走?情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更怕她與始麒麟彙合,到時候進退維穀,當真不愛個血肉模糊,不能罷手了。

他情急,用力抓住她的肩,“事成之後,你可否嫁給我?”+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長情笑%e5%90%9f%e5%90%9f反問他:“那究竟是你報恩,還是我報恩?讓我占了便宜,又要我負責到底,既然如此,這個恩我看還是彆報了吧。”

原本一場可期的風花雪月,最後變成了毫無美感的談判,彼此多少都有些失望。銀河迢迢映在殿頂,星輝下的人有深深的無力感,他拉拉她的手,“長情,我們何必為這種事爭執呢,一切順其自然不好麼?”

長情也發現逼人報恩不厚道,歸根究底還是得怪那條泥鰍,要不是他興風作浪,她也不會想出這麼蠢的招數來。

凝眸審視他,溫和乾淨的少年郎,貞潔差點毀在她手上。她難堪地訕笑,“其實我也不太忍心,總覺得你應當會有更好的際遇。”

他說沒有了,“我最好的際遇就是你。”

這種甜言蜜語,也許對天生溫柔的人來說是種本能,他本能地想讓你高興,本能讓你覺得自己是最重要的人。

他又擁上來,沉迷於緊緊相依的溫暖。天帝陛下骨子裡是個悲觀主義者,美人在懷的時候,他也一刻不停地擔憂,不知什麼時候又會失去。上次她的出走,讓他遏製不住內心的狂躁,那種毀天滅地的欲望,連他自己都感到害怕。所以不要失去,不失去他便可以道心如恒,可以滴水不漏執掌乾坤,繼續當他溫文爾雅的天帝。

長情並不知道他心裡有那麼多想頭,喜歡擁抱是缺愛,心懷博廣的上神很憐惜地拍了拍他的脊背。他身上總有淡淡的香氣縈繞,說不上是種什麼味道,像甘鬆,又像沉速,綿綿地在鼻尖回旋,聞久了便有了記憶,會鑽進腦子裡生根。

他在她耳邊輕聲說話,央求的語氣,聽上去甚至有些軟弱,“長情,你不要離開我。”

可是不離開怎麼辦,她不能永遠在這淵潭避世,也不可能跟著他藏身天池。她有她的職責,隻要上界不派人取而代之,她還得回去乾她的老本行。

“這個……”她翻著眼看殿頂,“我很難答應你啊,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他沉默了下,良久才道:“那我就把你鎖起來,和我鎖在一起,直到死,誰也離不開誰。”言之鑿鑿,不像在開玩笑。

長情發現這小魚兒哪裡都好,心如琉璃,重情重義,就是有時候過於偏執,偏執得近乎孩子氣。人活於世,誰又困得住誰呢。結成了夫妻都可以和離,更彆提他們這樣半道上遇見的,因為一個牽強的理由就要捆綁一生,那也太兒戲了。

她正打算撥亂反正,繼續之前的計劃,這時殿門上傳來輕輕的叩擊聲,“主君,有貴客到。”

那貴客,必然貴不可言,隻是來得不是時候。雲月不得不放開她,“夜很深了,我去了便不來了,你歇著吧。”

長情也不滿於被打斷,“你們水府真是稀奇,還有半夜造訪的客人。”

他嗯了聲,“都是些不願受拘束的人,白天或是黑夜,並沒有什麼區彆。”他整整衣衫走出深闊的大殿,寬袍緩袖打開殿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