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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燃燈抄 尤四姐 4223 字 5個月前

也覺察了,但卻不願過問,到底還是要拉他出來主持天道。

他神色凝重,一路上都沉默著,長情憋了半天問他,“泥鰍小友所說的聶老爹是誰?”

他不太好回答,那個聶老爹就是貞煌大帝。創世真宰本姓聶,炎帝是怕被她聽出端倪來,才有意以姓氏指代。既然她追問,他也不能置之不理,便搪塞著,“是一位故人,多年未走動了,一直在方外逍遙。”

“可以入琅嬛,想必不是尋常人。”她複回身看他,“雲月,泥鰍小友說的都是真的吧,你根本不是一條凡魚。”

他沒有正麵應她,反而追問:“如果我還有彆的身份,你可會討厭我?”

長情道:“當然不會,我結交你,又不是因為你的身份。”

可若說他是天帝,她真的不會有忌憚麼?背後說了他那麼多壞話倒也罷了,萬一想起北海瀛洲的一切來……

他還是放棄了,“日後你應當知道時,我自然都告訴你。今日被那條泥鰍擾了遊興,我代他向你賠罪。他神神叨叨,滿嘴儘是荒唐言,你聽過就罷了,彆往心裡去。”

長情倒顯得無所謂,“隻要結界破損是真的就行。沒想到我的所求最後竟是以這種方式達成,現在想來真的太對不起龍神了。上界懲治我也是應該的,既然犯了錯,就得有個交代。現在大局已定,龍神也受了傷,我該去凶犁之丘領罪了,就算被打得永世不得超生,我也認了。”

她要走,他當然不能答應。不論是心中有愧還是心有不甘,他都沒打算讓她再離開他的視線。

“你果然要棄我於不顧麼?”他悲愴地望著她,“難道半點也不相信泥鰍的話,不相信我留在這萬丈紅塵是為了你?”

長情的腳步頓住了,不可思議地乾瞪眼,“還真是為我啊?”

那她接下來應當怎麼辦?是不是得像泥鰍說的那樣替他完成心願,讓他以身報恩?畢竟飛升是大事,阻斷了彆人的成仙路,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然而要對一個如花的少年下手,她又覺得做不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來。再看看他,煢煢孑立,茫然無依,長情腦子都要炸了,連聲說著“容我想想”,狼狽地逃進了雲橋那頭的殿宇裡。

雲月隔橋站了很久,炎帝的一通抖落讓他應對不及,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可是心空如洗,隻是看著碧水儘頭的屋子發呆。

引商承辦了外麵的政務返回淵底,尋了一圈方發現他的蹤跡,上前揖手叫了聲“君上”,他回過神來,“怎麼?”

“天樞傾斜,南方江海暴漲,洞洲帝君已奉命前往治水。另有後土之子噎鳴呈稟,九州界內多有地動,昆侖之巔麒麟崖崩塌,隻怕始麒麟已經逃離瀛洲了。”引商覷他神色,頓了頓又道,“臣返回天界,據勾陳星君奏報,貞煌大帝曾入碧雲天打探君上去向,依臣之見,下界的變故他已有所察覺,但不欲過問,還是要請君上出麵平定。這事原也在君上預料之中,若帝君插手天務,必定引得六道震動,四禦諸位大帝也絕不會坐視不理。”

雲月冷冷一笑,“他若插手,便是屬意於天帝之位。自玄帝起,曆代天帝苦心經營,真宰雖貴不可言,然天界大權收攏,早已不是他能乾預的了。”

“那帝君要是親臨迎君上歸位,君上當如何?”

當如何?天帝總是要當的,不過借此機會讓貞煌大帝知難而退,自此好好在他的等持天修養,勿再過問九重天的事物罷了。

閉了閉酸澀的眼,他仰首看著水壁歎息,“本君下界已有千日了,貞煌大帝直到混沌巨獸暴亂才徹底坐不住,若不是這次九黎出北海,四相琴震醒麒麟族,他還在享受著他的風花雪月吧。”

引商道是,“大帝愛領著仙娥玩投壺,投進了天為之唏噓,投不進天為之笑。”

雲月一哂,“可真夠閒的。本君日夜不眠處置天務時,他正嬉鬨取樂。何故琅嬛君觸犯天規,他現身乾涉本君裁決?”

引商低垂的眼快速眨了眨,心道這大概就是位高者之間的明爭暗鬥吧。誰也不願自己的顏麵受損,尤其萬眾矚目下,一點小小瑕疵也會放大得山嶽一樣。不蒸饅頭爭口氣,進而達到預期的效果,彼此都心知肚明,全看誰更有耐心。

巔峰之路多有崎嶇,心思簡單的也走不到最後。想當初白帝時期,有丹帝奪權,白帝暮年南巡薨於途,葬在了驪山南麵,天界大權短時期內落進丹帝手中。後來君上奉天命問鼎六道,丹帝被流放蒼梧之野,沒過多久就死了。頗具黑色幽默的君上千裡迢迢將丹帝屍首運到驪山,葬在了驪山北麵,論起無聊,君上恐怕也不遑多讓吧!

當然這些話引商可不敢說,每個人活著都得有點樂子,反正這次貞煌大帝就算紆尊降貴,恐怕也少不得碰點釘子了。

君臣正各自興歎,忽然見龍源上神出現在大殿前的露台上,引商噯了聲,“上神朝君上招手呢。”

雲月心頭蹦了下,“她招我……做什麼?”

引商笑道:“必是有好事啊。”

他家君上立刻不複剛才的冷靜與深謀,失魂似的點點頭,高一腳低一腳往碧瑤宮去了。

第21章

長情想了很久,如果泥鰍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她也豁出去了,替他完成了心願,她好去做自己的事。

想法確實決斷,也很符合盛世開明女性的風格,但畢竟沒有經驗,多少感到忐忑。她先踅身返回殿裡,隔著花窗向外看,那少年從雲橋那頭過來,白衣飄飄,風華無兩。人的一輩子際遇有限,也許她從此再也遇不見這樣的人了。淵潭裡的奇遇要完結,畫上一朵花,再打個蝴蝶結,也不失為一場風雅的邂逅。

雪白的袍裾邁過雕滿雲紋的門檻,他站在檻前微笑:“長情找我有事?”

長情點頭,揚了揚下巴,“把門關上。”

他微微遲疑了下,還是轉身闔上了殿門。

門一關,氣氛便有些尷尬,他腳下徘徊著,竟然不敢上前來。長情覺得他可能是怕她吃了他,但報恩不是他的夙願嗎,事到臨頭又怕什麼?

大神坐在長案後,拍了拍身旁的坐墊,“過來。”

雲月怔怔的,不自覺握緊了兩手,“長情為何……”

“過來。”她又加重了語氣,見他局促,還是緩和了態度,溫聲誘哄著,“彆怕,到我身邊來。”

其實彼此對即將發生的事都有隱約的預感,長情心頭突突急跳,雲月的兩條腿在袍下打顫。

不過去,似乎對不起朦朧的期待,一切發展得過快,又非他所願。她的嗓音低沉,有種穿透靈魂的力量,他原本是個心理防線極高的人,但卻受她蠱惑,身不由己。

他慢慢挪了兩步,如履薄冰的樣子,愈發讓長情覺得自己是禽獸。可她能怎麼辦,天天看著他拿充滿愛慕的目光仰望她,仿佛她是風情萬千集於一身的絕世美人,那種虧心的感覺也不好受。

招招手,鼓勵他上前來,終於他舉步上了重席,但又遠遠站著,不敢靠近她。

長情一氣之下探過身,隔著柔軟的冰紈摸上了他的小腿,“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你怕什麼?”

然而那一觸,兩個人同時吃了一驚。說不上是種什麼感覺,原本打算以大氣取勝的長情,忽然發現乾這種事也是需要能力的。雲月則真正體會到了水上頭的暈眩,那道溫柔的觸摸落在方寸之間,讓他渾身發軟,甚至產生要窒息的倉惶。

他繃直了脊背,領下熱騰騰,汗水氤氳裡衣,人都有些恍惚了。她終於訕訕縮回手,僵著臉衝他笑,“來呀,坐下,坐在我腿上……啊不不,是邊上。”

那樣的口誤,無疑會讓大家更緊張。雲月戰戰兢兢看著她,“長情……你怎麼了?”#思#兔#網#

她臊眉耷眼撓了撓頭皮,“沒怎麼,就是心裡有點亂。”

彼此都亂,亂成了一團麻。雲月雖坐下了,也還是離她八丈遠,兩個人麵麵相覷,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到底還是雲月先開口,“有什麼要緊話,必須關上門說麼?”

長情說不是,“怕被人撞破。”

撞破什麼,這半遮半掩的吐露,實在讓人浮想聯翩。

他不安地挪了挪,離她又遠了些,“那個……”

長情衝口而出,“雲月,你可喜歡我啊?”

此話一出,頓時有種撥雲見日,直搗黃龍的快意。雲月怔了好一會兒,之前說起情話來毫不打怵,這回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此情此景,兩人在一張重席上坐著,門也關上了,隻要相談甚歡,發生點什麼幾乎是順理成章的。

會發生麼?他的五指下意識扣起來,抓緊了膝上的布料。纏綿的銀鉤暗紋摩挲著掌心,有鈍痛之感,他艱難地吞咽,秀口開開合合,最終點頭,“是,我喜歡你。”

靦腆的幾個字輕飄飄劃過她耳畔,長情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嘴唇上。這魚還真是秀色可餐啊,水澤裡待得多了,整個人都是鮮活的。這唇,大概是她見過最好看的唇,皇宮裡那些名目繁多的口脂,沒有一種能調出他嘴上的顏色。像海棠沾了春露,櫻桃浸了蜜糖,琥珀積澱了萬年的豐潤。

大概她的虎視眈眈讓他很不好意思,他微微轉開視線,不敢再看她了。長情在心底發出啞笑,少年就是少年,內心很豐富,表現很生澀。不像她——

一把摸上他的大腿,在他震驚的注視裡,笑得挑撻又%e6%b7%ab邪,“今日上上大吉,宜安床,宜合房。雲月,你報恩的時候到了,來吧,伺候本座吧。”

雲月一瞬的表情像見了鬼,待反應過來,強顏歡笑著:“長情,你這樣……我有點害怕。”

“怕什麼,世上的人都做那種事,不獨我們。你不是想以身報恩嗎,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她越是說得直白,他心裡的歡喜反倒越少。漸漸明白過來,炎帝的話對她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她是打算一口氣解決了他的多情叨擾,然後他該升天便升天,她該領罪認罰,就領罪認罰吧。

他歎了口氣,將她的手從自己腿上移開,“我不是貪圖一晌,我求的是長久。人世涼薄,不敢荒唐,一切的毀譽於我來說都是身外物,但對於你,我自問儘了全力,至始至終都是丹心一片。”

長情頻頻點頭,她當然知道在辦正事之前必須要有個真心話儀式,好讓這事看起來充滿嚴肅感。但像她這種糙人,其實在乎的隻是結果,並不糾結於過程。

他說得正經八百,她的手又落在他領褖,“要不脫了再說吧,這樣顯得比較有誠意。”

雲月抓住了她的手苦苦哀求:“長情……長情,彆……”

長情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拒絕,“你不是要報恩麼,我覺得泥鰍小友說得很對,最直接的辦法就是以身相許。反正我都已經一千歲了,一輩子沒沾過葷腥,逃難路上還有豔遇,簡直是意外之喜。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