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1 / 1)

獵仙 落日薔薇 4265 字 6個月前

蕭留年混沌的記憶和思緒隨著她一句漸漸清晰,心中驟然劇痛,垂眸盯著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喃道:“我殺了師尊?是啊,我殺了師尊……”

他欺師滅祖,殺了最敬重的師父。

“師兄,我不是同你說過,師尊在回浮滄山之前,就已經身死被人製成屍傀了,我們看到的師尊,不過是他人祭煉的可怕武器。”雲繁歎聲道,又細細將玄雷果、紫雲砂與伏血石之事說給他聽。

可蕭留年仍是搖頭:“他是道祖穆重晝,普天下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像他那樣的人,縱然是死也絕不可能叫人煉成傀儡,我不相信!”

雲繁知道他還陷在弑師的自責愧疚中走不來,無法冷靜地思考這件事,便柔聲道:“師兄,你自己也會說,道祖穆重晝,何等人物?他又怎會做出覬覦徒弟、向徒弟痛下殺手這樣的事?你就不覺得奇怪?”

蕭留年痛苦地閉上眼,雙手緊攥——他也知道雲繁說得有道理,也看得出來師尊歸來之後的差彆,但萬妖海旁那一幕反反複複在他眼前閃過,不論真相如何,他始終是向師尊下手。

“被製成屍傀很痛苦的,魂魄會被封印在死去的肉身中不得脫開,會看著自己被人控製做出一件又一件背離本意的事。你那一劍,是在解脫師尊,否則我們進不了彆鶴海。”雲繁從蓮花上踏下,足尖點過水麵,緩緩行到他身邊,“最後那一刻,是他救了我們,他向我笑了……”

思及此,雲繁忽也憶起當日穆重晝那一笑。

那一笑,似乎隔著漫長光陰與遙遠距離,落到她心裡。

“你哭了……”蕭留年的聲音響起,驚醒雲繁。

雲繁蹙眉撫向自己臉頰——她又毫無所覺地落淚了?為什麼?

蕭留年盯著兩行淚從她眼眶無聲息滑落,像滾燙的火,滴在他心頭。他見過許多次她落淚,無辜的、可憐的、委屈的……卻從沒有哪次,像這兩行被她匆匆拭去的淚般,透著說不出來的悲傷和絕望。

她和穆重晝雖名為師徒,實際上卻從沒相處過一日,就連他的生死在她的嘴裡都沒能掀起一絲波瀾,這淚又為何而來?

蕭留年不解,隻能歸結為她的偽裝,試圖以此在他這裡喚起些什麼,比如心疼,並且她成功。他確實在那一刻生起想要將她攬入懷中的念頭,可那手卻遲遲未能舉起……

反而是雲繁拭淨了淚水,竟展臂一把摟住了他的腰,抬著小臉道:“況且……師兄也是為了救我才出的手,你可千萬不要自責,這件事與你無關。”

他好不容易才醒來,她可不想他的元神再度崩潰,自然要小心哄著。

蕭留年身體一僵,抓住她的手臂想把這粘在自己身上的軟柔推開:“幽瀾魔君,你鬆開手!”

雲繁不悅至極:“師兄你剛剛還叫我雲繁,怎麼轉頭就翻臉不認人!”

“我怎麼不認人?我有說錯半句,還是你並非魔君幽瀾?”蕭留年用力拉下她的手,邊說邊朝外走去,又問,“要如何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雲繁看著他的聲音朝著殿外光芒行去,反問一句。

“是。”蕭留年斷然道。

不論她的猜測推斷是真是假,他都必需馬上回到浮滄山,給眾人一個交代。

“不許!”雲繁立刻拒絕,“你這是要回去送死嗎?憑我們兩人,哪裡是他們的對手?又有誰會聽我們解釋?”

他們兩個當著眾師叔的麵殺了穆重晝,這在浮滄山以及整個九寰還不知道掀起多大波瀾,就這樣回浮滄,怕不被他們給生吞活剝。

蕭留年腳步稍頓,道:“我是浮滄弟子,犯下欺師滅祖的大罪,自當回師門領罪。你是幽瀾魔君,本非浮滄弟子,亦不曾向師尊動過殺手,這件事與你無關,你不必隨我回門,留在彆鶴海便是。”

他一字一句,說得擲地有聲,毫無轉寰餘地。

語畢,沒等雲繁回答,他便又往殿下行去,隻是還沒走到殿門前,一陣冷風刮過全殿,隻聽“砰砰”幾聲,殿門儘數闔上。

殿內光線瞬間黯淡,他轉過身來,瞧見暗光裡雲繁那張笑得邪冷的臉。

“蕭留年,你既然口口聲聲幽瀾魔君,那今日本君便讓你瞧瞧我的手段。”

冷冽的聲音響起,雲繁生氣了,連“師兄”也不肯再叫,她可太討厭從他嘴裡聽到“幽瀾魔君”這四個字,討厭他把兩人分割得如此乾淨!

“你要做甚?”蕭留年感受到殿內浮動起一股龐大魔氣,絲絲縷縷,如索如爪,向自己抓來。

“要你。”雲繁勾唇道。

第73章 賭約

偌大的殿室中, 雲繁與蕭留年二人相向而立,誰也不動,隻有兩股不相上下的氣息, 充斥全殿, 做著無聲抗衡。

不過一番試探, 二人立時就知彼此深淺。

一為仙, 一為魔,這是兩種截然相反卻又勢均力敵的氣息,化作兩道交纏疾旋的風,吹得殿上蓮池波瀾頻頻,荷葉嘩嘩作響, 二人的衣裳獵獵, 長發翻飛似墨舞。

蕭留年冷冷盯著她, 他們的境界旗鼓相當,若是動起手來,必定是場難分輸贏的戰,但他不想和她鬥法, 那廂雲繁嚼著笑與他對視,幽涼的目光中亦無退讓,不再是那個任何事都會揪著他衣角的小師妹。

“天下男人多的是,幽瀾魔君何必為難我一人?”片刻後, 蕭留年開了口。

“天下男人是很多,可是蕭留年就隻有一個!”雲繁道。

“可男女情愛講的乃是兩情相悅,你這般強取豪奪又有何意思?我並不喜歡你。”蕭留年心中已然冷靜,麵對雲繁如此強硬手段亦心生憤然, 說起話來便不留餘地。

可雲繁並沒生氣, 反而嗤嗤笑起:“你總喜歡口是心非。嘴裡無情, 心裡倒是三番兩次為了我連命都豁出去。你說你心中無我,卻為何替我瞞下魔修身份,沒有將我戳穿,又為何冒著性命之憂救我於水火,更是向你至親師尊下了殺手……喜歡就是喜歡,你們這些人,老愛自欺欺人,活得這般不痛快,遮遮掩掩又是何苦?”

蕭留年沉默了片刻,第一次沒有否認她的話:“是,我承認,我是對我的小師妹雲繁動心生情,浮滄十三載,我將她牽回山門,伴她成長,看著她成為眾人心頭寵愛的小師妹。她乖巧懂事,冰雪聰明,體貼入微,我承認……我承認我對她愛逾性命,我是喜歡雲繁……”

他說著頓了頓,低低地笑出了聲,像在嘲笑自己。

“可是魔君,我喜歡的這個小師妹雲繁,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嗎?還是說她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存在。我也想對自己坦白,像你這般痛快過日子,那你來告訴我,我喜歡的人是誰?是你處心積慮演出來的人,還是你?”

雲繁忽也怔住,她被這連聲質問問得答不上來。

不可否認,她與他初識時的“雲繁”,是她揣摩著人心,貼合著他們的喜好,演出來的,乖巧也好,體貼也罷,通通都是假的,她並不乖巧,也不算體貼,我行我素任意妄為……和浮滄山同門眼裡的小師妹判若兩人,可這十三載同門,難道一切都是假的?

那些同門間的情誼,她對江鋒的敬愛,對鐘繁心的親近,對出海月的喜歡,對霍危、慕漸惜甚至於越安的同門之情,還有他……這一切的一切,都在真實地提醒她,浮滄十三載,她裝著裝著,就變了她自己。

“你還不明白嗎?雲繁隻是你萬千麵目之一,她是你,可你不是雲繁。”蕭留年見她無聲,語氣一痛。

他也不想,不想自己情之所衷的人,隻是一個虛假的影子。

“幽瀾魔君,我累了,就算我求你,看在這十三年師兄妹的情分上,讓我離開這裡。”蕭留年久未聽到雲繁聲音,不自覺便放柔聲音。

他不願意再去想自己和雲繁間的複雜情愫,他隻想立刻回到浮滄,生也好死也罷求個痛快。

“我不許!你沒聽到嗎?我不許!”雲繁飛身半空,神情已不似先前平靜,像被逼急的小獸,她知道他心裡的痛,可她竟也無從解釋那些真真假假的揣測。

這輩子,她從沒似這般,想將要心剖於對方知曉,卻不知如何下手的境況。

越想,她越是急怒。她也不願為難他,可他卻不懂。

四周的風越刮越猛烈,屬於雲繁的魔氣大熾,淩架在蕭留年的仙氣之上。蕭留年察覺到她氣息中隱約的瘋狂之意,這並不是好兆頭,意味著她的心境有些不穩。⊿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雲繁,你冷靜點!”他不得不暫時先前的話題,急道。

“我很冷靜。”雲繁開口,“你不相信我,而我亦無法自證,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談的。”

她也煩了,羅七八嗦扯一大堆讓人頭疼的話,還不如乾脆點。

“總而言之,我不會讓你離開!”她冷道。

一朵蓮花離池飛來,她足尖輕點,飄飄然落坐於那蓮花中心浮在半空,居高臨下看著他:“你也彆白費力氣,縱然我們境界相當,但是……”

她意味深長一笑,四周的魔氣忽然間纏上他的仙氣,蕭留年詫異地發現,他的仙氣正在一點一點……轉化成魔氣。

“你沒發現嗎?你的境界馬上可以突破元嬰至化神了。你體內的仙氣是我給的,能給我也能收。”雲繁隨著那朵蓮花圍他飛了一圈,“這裡的靈源也是六柱靈根最好的食物,五色鶴羽亦在我手中,師兄,我不放你走,你就永遠彆想離開這裡!”

她能自由轉化仙魔二氣,再渡予蕭留年,這也是這半年來替他療傷時發現的。她先將這裡龐大的靈源轉化成魔氣,再將魔氣化為仙氣,送入他的體內,供他療傷修煉,而蕭留年的身體竟對她的仙氣接納無礙。她不知道是隻對師兄這樣,還是所有人都可以,但起碼這一刻,她對他有了某種掌控。

這偌大彆鶴海,皆是她的地盤。

在這裡,蕭留年鬥不過她。

幾道黑氣隨之遊向他,眨眼間纏住他的腳踝,將他禁錮在原地。

“雲繁!”蕭留年氣到失言。

“蕭留年,想走也可以,我們打個賭吧。”

雲繁眼珠子轉了轉,飛到他身邊,不懷好意道。

“什麼賭?”蕭留年冷硬問道。

雲繁附耳道:“師兄,以三十日為限……若是師兄可以在我的手段下守得元陽,我就放師兄離去;若是師兄守不住,那就……留在我身邊,與我雙修,到時我也可以考慮,和師兄同歸浮滄。”

她話音剛落,就聽蕭留年爆出一聲:“荒謬!”

他已經從頭紅到腳,臉色如滴血。

雲繁卻嘻嘻笑著飛到另一邊,道:“師兄,隻有這一個辦法,你可想清楚,若是不應,你這輩子都彆指望離開彆鶴海。”

她語畢飛遠,指頭一勾,收回對他的束縛。

“若不信我,你可以試試。”

說話間,她大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