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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仙 落日薔薇 4300 字 6個月前

黑森森地讓宋涓兒打了個寒戰,可下一刻,她已收回目光,乖乖地飲下那碗藥,好似剛才看穿一切的眼神,隻是宋涓兒的錯覺。

小半碗的藥濃而苦,雲繁一飲而儘,將空碗遞還宋涓兒,揉了揉眼睛,露出倦意。

“這是佐藥的果子,你嘗嘗……”宋涓兒夾了顆蜜果子,話沒說完,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雲繁已然倒在羅漢榻上。

宋涓兒扔掉手裡果子,臉上的笑刹那間消失。

“彆怨我,借你一用,不傷你。”宋涓兒喃喃著俯身抱起雲繁,隨手拿起旁邊的薄毯兜頭蓋住她,就往門外疾步走去。

小小的身體,沒重量般輕。

低細的聲音卻魅影般響起:“借我何用?”

宋涓兒嚇了一跳,低頭望向懷裡孩子,雲繁依舊緊閉雙眸。

是她聽錯了?

她收回目光,咬咬牙待要繼續往外走,屋中燭火搖晃起來,她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右邊牆上浮現出的巨大蛇頭陰影,她心臟險些跳出喉嚨,下意識往左肩望去。

一隻通體赤紅的細蛇無聲無息地遊在她肩頭,蛇口大張,尖銳的蛇牙對準她……

啊——

宋涓兒嚇軟雙腿,尖叫聲已經衝到喉嚨,下頜卻突然被一雙小手掐住,那手的力量很大,掐得她無法張嘴,自然也無法發出叫聲來。

雲繁的聲音隨之響起:“彆作聲,把我送回榻上。我沒穿鞋,不想沾地。”

宋涓兒低頭望去,懷裡孩子已醒,正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她的手雖小,但宋涓兒毫不懷疑,隻要她再用點力,自己的下半張臉就會被她捏碎。

這孩子……是個什麼樣的惡魔?

宋涓兒叫也叫不出,隻能戰戰兢兢地把她送回羅漢榻上。

“聽話,彆叫,嗯?”雲繁勾起唇角,笑道。

宋涓兒顫唞著點頭,她下頜上的力道便隨之漸漸減小,宋涓兒卻在雲繁的手完全鬆開時,猛地轉身,一邊伸手欲掃落小蛇,一邊往外跑,可那小蛇如通人性般避開她的手,電光般纏上她的脖頸,勒緊。

明明細如指節的蛇,力道卻大到嚇人。

沒兩步,宋涓兒便倒在地上,雙手摳向頸間,雙腿在地上亂蹬,直掙紮得簪發衣裳儘亂,麵色煞白,兩眼死死往外瞪,幾欲離眶。

雲繁坐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著窒息的宋涓兒。

直至那宋涓兒氣息漸弱,雙眼翻白,蛟蛟才鬆開力道。宋涓兒便側蜷了身體大口呼吸,又猛烈嗽起,白皙的頸間一道深紅的勒痕觸目驚心。

“敢在我的藥裡下毒,你膽子不小。”雲繁這時才再度開口。

可惜,她體內有燭蛇,這天下絕大多數毒/藥,對她來說都沒效。

宋涓兒瀕死一遭嚇破了膽,慌忙跪到榻前隻埋頭求道:“仙童饒命!仙童饒命!那……不是毒,隻是致人昏睡之藥,我就想借仙童一用。”

“哦?你要借我何用?”

“我……我……”宋涓兒吞吞吐吐道,蛟蛟還纏在她頸間,蛇信嘶嘶%e8%88%94過她耳廓,她險些又魂飛魄散,立刻道,“借仙童留住蕭上仙。”

她這麼說,雲繁馬上就懂了。

宋涓兒對蕭留年還是沒有死心。雖然他們在宋家住了兩日,但宋涓兒並未得蕭留年青睞,眼見明天蕭留年就要啟程回浮滄山,宋涓兒黔驢技窮,便鋌而走險,竟把主意打到看凡人稚子的雲繁身上,趁著蕭留年不在,打算迷昏雲繁將她囚藏,好借此留住蕭留年,再給自己一點時間。

“是我錯了,我鬼迷心竅,貪慕蕭上仙,妄圖追隨上仙,成為他的侍妾,仙童饒我這一回,我再不敢了。”

“你想做蕭留年的侍妾?為什麼?”雲繁圓睜的雙眸透出幾許好奇。

“因為……因為……我若無法成為蕭上仙的侍妾,就會被我爹送給紫虛宮的老道做爐鼎。”宋涓兒掩麵輕泣道,“做藥材買賣的,多少要與修士打上交道,修士手裡隨便一點劣根靈草,在凡間就是難得之藥,不管是進獻皇室,還是贈予達官貴人,都是難求的珍寶。我家能夠掌握飛鳳城七成藥田,又壟斷附近幾個城鎮的藥材生意,概因我父親結交了附近山上幾個散修,靠著他們的施舍疏通上下關節。而作為禮尚往來,家裡的六個女兒,全是培養來要送予這些修士的禮物。”

她頓了頓,見雲繁露出饒有興致的神情,便說得更加仔細了:“我行四,上頭的三個姐姐都已經送走,不是被當成奴婢肆意□□,就是被當成爐鼎魂香銷玉殞。如今輪到我,我不想落得和姐姐們一樣的下場,隻能另謀生路。”

“那猴麵狐妖,就是你的生路?”雲繁問她。

提及此妖,宋涓兒忽眼露悔愧:“要想免於被父親送去紫虛宮的下場,隻有我找到更強大的修士依附。恰逢嚴郎……就是那妖人,化作人形在城外林中修行,被我遇見。那時我不知他是妖類,隻知他謫仙風采,又修為高深,便以為是得道修士,屢次主動接近,引得他傾心於我,前來我家提親。我父親見他亦是修士且道行頗深,就允了這樁婚事,哪料成婚那天,他對我現出原形,我驚恐之下逃出他的洞府,遇到你們。”

那時的她不及多想,隻恐這婚事不成,再被父親送去紫虛洞,後又認出蕭留年身上的浮滄徽記,知道對方乃是浮滄山仙人,便把心思動到蕭留年頭上。

哪怕給蕭留年當個凡人侍妾,也比去紫虛宮好。

“是我對不起嚴郎,他沒做什麼惡事,那天夜裡他就是想追回我而已,卻被我所累。”語畢她拭拭眼。

後麵的事情,不必她多說,雲繁也能猜到。她沒嫁成修士,沒找到依附,又害得宋家白白跌了臉麵,宋父自然盛怒,她往後的下場絕好不了,為了謀出路,便想儘辦法勾引蕭留年。

“仙童,我真沒想過傷害你們,隻是彆無他法才出此下策,求你網開一麵,饒了我吧。”交代完一切,宋涓兒又嚶嚶哭起。

然而她的哭泣卻忽然被一陣清脆稚嫩卻又瘋狂的笑聲打斷。

雲繁不可扼製地笑起來,笑得宋涓兒忘了哭泣。

“你想擺脫你的親族,就是靠著不斷成為他人的依附來活下去嗎?一個男人不行,再換一個?”她像聽到天大的笑話般道,“永生永世,都依附他人?”

宋涓兒聽得一愣,她無法讀懂雲繁的意思。她有擺脫困境的迫切願望,但同時又囿於自小到大所受教養,想不到其他出路。

雲繁的笑聲卻倏地停止,她從床上趿鞋跳下,走到宋涓兒麵前,輕輕挑起對方的臉,細細看了兩眼,道:“傻姑娘,要活得自在,你得靠自己。”

她的聲音充滿蠱惑,宋涓兒全然忘記這是個五歲的孩子,懵懵地看著她靠近自己。

“我可以幫你,但作為回報,你要替我做件事。”雲繁附到她耳畔,吐氣如霧。

一句“何事”還未及出口,宋涓兒雙眸陡然一睜,眼珠不可置信地轉向左側。

赤色小蛇一口咬在她的頸間,尖銳蛇牙刺穿她的經脈,血順著流入蛇口之中。她感覺不到有多疼,甚至連窒息的痛苦都沒察覺,便停止呼吸失去意識。

雲繁居高臨下,靜靜看著幾道黑色血線緩緩爬滿宋涓兒的臉頰。

第13章 重晝

宋涓兒的皮膚變得像紙一樣白,黑色血線在她身上交錯縱橫地蔓延。

雲繁拈了顆蜜果塞入唇間,順勢%e8%88%94%e8%88%94指尖沾的糖粉,再以尖牙一咬,血腥味在口中綻開。血珠很快滲出,她的指尖如蘸朱墨,淩空繪符。┆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半空浮現一張血符,紅光閃過,血符很快融化,隻留片扭曲光影。

這是她多年前從其他魔修手裡搶來的一件低階秘境符,那時恰逢雲繁接觸此類術法興趣正濃,費了點心思改符,將符籙與已身血脈相融,隻需以她的鮮血繪符,便可開啟。

不過這符籙大抵是哪個符修師修行早年的作品,說是開啟秘境,其實就隻是空間裂隙,地方小得可憐,彆說有什麼稀罕寶貝,就是拿來放東西都塞不下多少,算是個雞肋,她成功之後就再沒施展過,直到如今傷重淪為稚子。

修為不再,她與凡人無異,自然不能將乾坤鐲之類的儲物法寶帶在身上,這才開啟血符秘境,將自己的隨身之物一股腦兒全藏了進去,以避過他人耳目。

雲繁將手探入光影之內,緩緩摸出兩件東西來。其中一件,乃是五色乾坤鐲,裡麵放的都是她的隨身之物,丹藥法寶符籙等等,不過與曲徐二人一戰中,這鐲裡存放的寶物已經消耗得差不多;

另一件,則是柄通體黝黑泛寒光的蛇鱗劍。

此劍名作“玄離”,乃是她修行這些年裡以攢下的材料一點點打造而成,再經歲月打磨,不斷回爐鍛造,才從一柄普普通通的飛劍,煉成如今這柄在幽瀾山叫人聞風喪膽的玄離魔劍。

玄離可剛可柔,剛時為劍,柔時為鞭,伸縮自如,是她最趁手的武器,從微時與她相陪,浸透她兩百年修行的艱辛,而今為了破曲弦的牽心引,她卻要放棄玄離以保性命……

思及此,她不舍不甘,眸中殺意聚湧,原本輕摳劍身的右手毫無猶豫地握住玄離鋒刃。

刺痛襲來,大股鮮血湧出,雲繁眉頭不皺,迅速從乾坤鐲中召出一尊巴掌大的木製傀儡,攥掌將湧出的鮮血儘數擠在傀儡上,直到整尊傀儡被她鮮血浸覆,她方單手掐訣。

鮮血融進傀儡,很快消失不見。

雲繁抿緊唇瓣,血絲自唇角溢出,被她用力拭去。

————

地上的宋涓兒猛然間直挺挺坐起,駭然地摸著脖子,覺得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她身上的黑色血線已褪,亦恢複生氣,隻雙瞳內間或閃過一抹自己不知道的紅光。

“拿好這兩樣東西。”稚童森冷的聲音響起。

隨之而來的,是兩道黑影,玄離劍與乾坤鐲被雲繁擲入宋涓兒懷中。宋涓兒再度望向盤膝於床上的小女孩,她麵無血色,隻嘴唇似血,透著叫她膽寒的詭異。

“替我辦一件事,辦成了,你能得到你想要的;辦不成,死路一條。”她沒給宋涓兒拒絕的機會,“我在你身上下了蛇蠱,隻要你乖乖按我吩咐的做,自可相安無事,倘若你有異心,蛇蠱發作,你會七竅流血、肌膚潰腐而亡。”

宋涓兒驚懼得%e8%83%b8口不斷起伏,顫唞著開口:“如此毒辣的手段,你……就不怕蕭上仙他……”

雲繁看了眼窗外,雲淡風輕道:“他也快回來了,你可以把這件事告訴他,看看是在說完前死,還是說完之後死。”

宋涓兒的臉又白了三分,看她的目光如看鬼神。

“其實你也不必如此懼怕,你不是想擺脫宋家桎梏,這就是你的機會。”她繼續道,神色溫柔,笑容甜美,“事成之後,我允諾你尋常女子的安穩日子,無需給人做奴婢,也不會成為誰的爐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