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我做什麼事?”
“很簡單。”雲繁翻手,露出掌中三件東西。
一張輿圖,兩張符籙,一黃一紅。
“這有紅黃兩道符,你先用黃符,黃符會將你送到輿圖上標記的位置,你再按輿圖的線路走到漩龍淵,將劍、鐲子與木傀儡扔進淵中,然後你立刻用紅符離開。離開以後,你到浮滄山附近的城鎮等我,我自會去尋你,屆時會替你解開蛇蠱,還你自由,許你安穩。”
“這事危險嗎?我會死嗎?”
“富貴險中求,你想擺脫困境,總要付出代價。想想你能夠得到的,再去想這險冒得值不值得。”雲繁又拈了顆蜜果送入唇中。
“我憑何信你?”
“你沒得選擇,我不是在與你商量。信也罷不信也罷,你都得照做。”
宋涓兒沉默片刻,忽然一咬牙,從雲繁掌中接下那三件東西,道:“你說的,許我安穩。”
雲繁抿唇微笑,略作思忖,又彈指向她飛去一枚赤紅寶珠。
“你既識相,我便贈你一物。”她笑道,“此為法寶嘯火珠,可以召喚嘯火龍。”
宋涓兒得了這枚寶珠,眉間一喜。
雲繁趿鞋下床,踱到宋涓兒身側,用力按上對方肩頭:“五次機會,好好利用,不過記得,等我走遠再施展。”
宋涓兒渾身一震,仿佛被人看透心事般。
————
雨淅淅瀝瀝地下個沒完,蕭留年將靈星等人送至城外,忽覺心頭一陣異樣。
“師兄,怎麼了?”靈星見他神情微沉,不禁問道。
“不清楚。我在宋家彆院布了道禁製,似乎有些不對。”蕭留年眉頭微蹙。
雖然宋家很安全,但他還是在雲繁所住的屋子外布了道小小的禁製,用來保護她,眼下那裡傳來些微氣息變化,似乎有人施展法術觸及禁製,可這氣息極其微弱,又短暫得像錯覺般,稍不留神就要忽略。
蕭留年不能確定那裡到底發生何事。
“怎麼?擔心那小丫頭片子?她在宋家高床軟枕安全得很,況且咱們就出來了一小會,哪會這麼湊巧遇到危險,我看師兄你是太緊張那小丫頭了。”靈星不以為然道,“也不知道那丫頭是什麼運氣,竟然投了你的緣……”
他話沒說完,蕭留年身影已失,隻遠遠傳來幾句口訊:“我先回,明日再來與諸位會和。”
“這師兄……”靈星搖了搖頭,無奈地喃喃。
不過眨眼功夫,蕭留年已經趕到宋家,可禁製處微弱的異常波動已蕩然無存,天色雖暗,彆院卻靜謐安詳,隻有雨淅淅瀝瀝的聲音。
他仔細查看了禁製,並無任何人闖入觸碰的痕跡,也沒留下其它氣息。
但剛才的異動不可能是他的錯覺,這要麼是對方道行高他太多,要麼對方就隻是窺探……不管哪種可能,都不是什麼好事。
會是衝他而來的嗎?
他蹙緊雙眉站在院中四望,略作思忖後方大步邁到屋前,推門而入。
屋內點了兩盞燈,燭火因為灌入的風而搖晃起來,窗戶敞得老大,滿屋清冷,隻有淡淡的藥香縈繞未散。雲繁背朝房門跪於羅漢榻,半身趴在窗欞上,歪著腦袋玩屋簷落下的雨珠。
又乖巧,又可憐。
“外頭下著雨,你怎麼將窗子開這麼大?”蕭留年關門走到榻前,伸手就要關窗。
雲繁轉過身,露出潮濕的臉,看起來是在窗前呆很久了,鼻頭、睫毛和劉海上都掛了層細細的雨沫,臉又白了幾分,透著病容。他摸摸她的臉,果不其然,又濕又冰。
匆匆關上窗,他施了道小法術,將她身上的潮意烘乾。
“留年哥哥,我喝過藥了,還吃了一碗粥,一盤腐皮卷,兩塊鵝掌。”知道他要問,雲繁索性主動說起來。
“嗯,還吃了一大盤蜜果。”蕭留年看了眼榻旁放著的,幾乎全空的蜜果盒,笑道。
雲繁不好意思了:“甜甜的好吃,藥很苦。”
蕭留年揉揉她的腦袋,道:“早點睡吧,明日一早就要動身前往浮滄山了。”
雲繁眼睛大亮,搖著他的手臂:“浮滄山是什麼樣的?”
“浮滄山啊……是個很大很大的修仙宗門,裡麵有七座主峰,數以千計的小峰,你的小腿走上一年也走不完。門中有很多的弟子,你到了山中,就會遇到很多夥伴,不會再孤伶伶一個人了……”
“可是我隻要留年哥哥。”
“我也在。除了我,還有其他人。”
“不要彆人,我就要你。”小丫頭很倔強,隻認蕭留年。
蕭留年無奈笑笑,又道:“你隨我回山以後,要和其他同期進門的新弟子,在曙月峰呆上一個月時間,接受門規教導,而後經滌塵、洗骨與灌頂三禮,正式入門,接受浮滄五靈試。”
“還要考試嗎?”雲繁苦了臉。
“浮滄五靈試其實和試靈珠差不多,隻不過試靈珠測出的根骨不如五靈試精細。所有入門弟子需受五靈試後方可分內外門,再擇峰而修。”
所謂的浮滄五靈試,其實也是浮滄七大主峰峰主並其他數十強修挑選弟子的盛會。
“五靈試,金、木、水、火、土……一共五個!”雲繁扳著指頭說道。
這是蕭留年之前告訴她的。
“嗯,天地五行,便得五種靈源,也稱五柱靈根,不過也不儘然,其實不止五種……”蕭留年說著又推翻自己的話,“還有一種。”
“是什麼?”
“六柱靈根。”蕭留年道。
那是極其罕見的靈根,九寰仙界近萬年來就隻出現過一個擁有六柱靈根的修士。
這個修士就是浮滄道祖,穆重晝。
有道“滄雲浮海,九霄重晝”,重晝之名,與浮滄同存。
燭光柔和地灑在並坐在羅漢榻上這一大一小兩個人身上,見雲繁聽得起勁,蕭留年也就揀了些浮滄山的逸聞趣事娓娓道來。
雲繁發現自己喜歡聽他說話。
不疾不徐的聲音,像夏夜裡掠過庭院的微風,慵懶又愜意,撩人睡意。
蕭留年看著雲繁蜷在自己膝邊慢慢睡著,笑了笑,輕輕打個響指,素光緞飛落到她身上,他也收斂心神,盤膝行功。
第14章 曲弦
一夜過去,天光大作。
雨不知何時停了,隻有屋簷上滴滴嗒嗒落下的雨珠。雲繁是被蕭留年拍醒,方發現自己竟然又睡著了。
看來昨日入夜她妄動元氣以髓血灌注傀儡,讓她本就糟糕的身體傷上加傷,再不找個合適的地方療傷,她的精力也撐不了太久了。
為了躲避曲弦的追殺,她不得不出此下策。那尊傀儡木人由天心木所雕,本就是避險的替身法寶,再浸以她的髓血,足以以假亂真,讓曲弦的牽心術追蹤到木傀儡。她再令宋涓兒將天心傀儡並她的隨身之物一並丟入漩龍淵中,待曲弦找到時,隻會發現她的“屍骨”與她的遺物。
尤其在遺物之中,還有她從不離身的玄離劍。
對雲繁而言,沒有什麼是不可舍棄的。
現下隻等進入浮滄山,借浮滄山靈氣掩蓋她的氣息與身份,曲弦這輩子都彆想再找到她,除非……她修為恢複,重回幽瀾。
“臉色怎麼這麼差?”蕭留年拿起件小鬥篷披到她背上,替她戴好兜帽,又打量起她的臉來。
明明喝了兩天藥,她的臉已經恢複一絲血氣,今日怎又滿麵蒼白?一點精神都沒有。
“留年哥哥,我冷。”雲繁攏緊鬥篷,覺得體內似有數道寒氣在遊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蕭留年眉頭大蹙,伸手探她脈息,她的手冰冷,脈息紊亂不堪,是傷勢加重的表現。他百思不解,當下隻取出枚暖黃寶珠塞進她懷中。
寶珠散發出的暖意刹時間籠罩她全身,心口處尤其溫暖,暫時驅散她的寒意。
“拿好它。”他一邊道,一邊俯身抱起雲繁,掠窗而出。
知道宋家人想留下他,蕭留年沒有道彆的打算,隻留下一袋靈石權作這幾日借宿宋府的報酬。
沒過多久,宋父得知蕭留年不告而彆,匆匆趕到彆院看著人去樓空的屋子氣得臉色驟變,轉身“啪”地一掌揮在宋涓兒姣好的臉頰上。
“沒用的廢物,連個男人都留不住。收拾收拾,準備去紫虛宮。”
宋涓兒捂著臉頰,咬緊唇,沉默地站在院中,久久未離。
————
城外,一道人影撕空而來,不過眨眼功夫就已經飛到浮滄弟子們的落腳山坡上。
眾人已然起身,朝那人行禮道:“師兄。”
蕭留年抱著雲繁落地,麵色微沉,道:“諸位同門,我已與柳師叔傳音商量好,先帶你們回門,不等他了。你們準備一下,我們即刻起程。”
雲繁趴在蕭留年肩頭,腦袋軟綿綿地歪著,看眾人忙碌。
“這丫頭怎麼了?臉這麼白?”靈星走到蕭留年身邊問道。
蕭留年搖了搖頭,道:“可能傷勢起伏,突然加重了。”
靈星便仔細端詳了雲繁半天,想起蕭留年說的關於她的身世,歎道:“小小年紀便流離失所,確實可憐。”
語畢,他又逗她:“小丫頭,叫我一聲靈星哥哥聽聽。”
“不要!”雲繁心情被糟糕的身體情況影響,沒興趣對蕭留年以外的人示好。
“為什麼?我是你留年哥哥的師弟,你能叫他哥哥,為什麼不能叫我哥哥?”靈星倒更樂了。
雲繁把頭換到蕭留年另一側肩膀,麵向他的頸窩埋起臉,不肯再搭理靈星。
“這小脾氣大的喲……”靈星嘴裡雖然抱怨,卻沒真生氣,“現在不叫哥哥,以後想叫也沒機會了,等正式拜了師,你就得叫我靈星師叔!”
她頂著這張病殃殃的小臉,沒人會計較她的脾氣,反愈覺她可憐可疼,心就先軟了三分。
“好了,她身體不適,你彆逗她了。”蕭留年拍拍她的背,適時製止了靈星。
“徒弟都還沒正式收呢,你就護成這樣,日後真成了師徒,她還不得被你寵得反出天去!”靈星轉而笑起他來,又道,“本來還想送她個見麵禮,算了!”
蕭留年卻道:“留著,上了山挑好的送!”
靈星還待再回嘴,蕭留年卻已召集眾人動身,他便也轉身回到越安幾人身前,道:“啟程回山了,你們三可要跟緊!”
越安三人這才將各自不同的複雜目光從雲繁身上收回,就聽霍危興奮地叫喊著,被靈星拎上飛劍,禦空而起,那興奮的聲音轉為尖叫,霍危嚇得眼淚鼻涕一大把,險些又尿了褲子。
“看看人家雲繁,年紀比你小,身體比你弱,哭沒哭?好歹是個男孩子,給我把眼淚憋回去!”靈星揪緊霍危,毫不留情地嘲笑著。
四周頓時響起一陣笑聲,霍危看到前頭已隨蕭留年飛起的雲繁抬眼望來,咬牙閉緊嘴。越安與慕漸惜亦站上兩位師姐的飛劍,一同啟程,朝著浮滄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