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頁(1 / 1)

約,但——”

“我餓了。”旁邊飄來一句話,是謝渺在對崔夕寧道:“想去知味樓用午膳。”

崔慕禮立即收斂火氣,對妻子溫聲細語,“那便去知味樓,我請主廚親自做幾道你愛吃的菜。”

咄咄逼人的攻勢便因謝渺肚子餓而潦草收尾。

崔慕禮帶著妻子、妹妹們去知味樓用過膳,回程的路上,夫妻倆上了一輛馬車。

剛坐穩,崔慕禮便遞來一碟子糕點,“阿渺,吃點山楂糕消食。”

謝渺沒理,問道:“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給溫如彬難堪,不怕他記恨在心,打擊報複你嗎?”

崔慕禮改拿起扇子,替她搖扇送風,“那我便拭目以待。”

真是好囂張的回答。

謝渺不願領情,“崔慕禮,這是我與他之間的恩怨,無需你多管閒事。”

崔慕禮道:“阿渺,你已是我的妻子。”

“貌合神離的婚事而已。”她道:“我不當真,你也趁早回頭是岸。”

她總是不放過任何能打擊他的機會。

崔慕禮笑了笑,繼續為她打起扇子。

*

晚間,謝氏差人來找謝渺,稱有事要和她商量。

謝渺到蒹葭苑陪小慕晟玩了會,才聽謝氏說起正事。

再有三日便是何氏的忌辰,以往崔慕禮未娶妻,忌辰便由謝氏來準備,然而謝渺進門後,於情於理,她都比謝氏更適合操持此事。

實際上,謝氏已準備好了所有物件,將流程與注意事項詳細地寫進單子,當麵叮囑數遍,再派嫣紫到侄女身邊幫忙——謝渺隻需按部就班地照做就好。

謝渺沒有推脫姑母的好意,儘數應下。

前世她在定遠侯府、崔府相繼出事後,也就是十七歲末才嫁給崔慕禮,次年才接過謝氏的活,替何氏準備忌辰。今生因成婚時間提前,許多事也都發生了改變。

無礙,都是些熟能生巧的事情。

*

眨眼便是何氏忌辰。

在崔士碩的帶領下,崔家二房穿著素服,清晨便前往墓地為何氏祭拜。

冰冷而堅硬的曲陽石雕墓碑矗立在墳地,周邊荒草叢生。

崔士碩挽起袖子,一聲不吭地清理起雜草,崔慕禮見狀,同樣親力親為。

一旁的謝氏、崔夕珺及眾仆已見怪不怪,謝渺亦沒有做聲。

父子倆清理過雜草,擦淨墓碑上的灰塵,奴仆們這才上前,擺好瓜果祭品,提上滿滿幾籃子的紙錢。

按照輩分,二房的人依次為何氏祭拜。先是崔士碩與謝氏,再是崔慕禮與謝渺,最後才是崔夕珺。

崔夕珺跪在墓前,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響頭。

“娘。”她紅著眼眶,微帶哽咽地道:“又一年過去,夕珺來看您了。”

何氏在她四歲時便去世,那會她才開始記事。旁人傷心委屈時有娘親安慰,而她隻有祖母與%e4%b9%b3娘。祖母疼愛她,%e4%b9%b3娘待她百依百順,但她們都不是何氏。

崔夕珺控製不住地想:若娘親還在世,便不會有後來的謝氏,不會有謝渺……

她低眸垂淚,默默地燒起紙錢。

崔士碩見狀,愧色一閃而逝,隨即轉過身,黯然地望向遠方。

回到崔府,崔夕珺神思恍惚,在下馬車時摔了一跤。謝氏正好站在旁邊,連忙伸手去扶,她愣了一瞬,緊接著扭過頭,扶著丫鬟的手起身。

崔士碩皺起眉頭,“夕珺,不可無理,快向你母親道歉,”

母親?

崔夕珺再壓抑不住委屈,含著淚道:“今日我隻有一個母親,她姓何名清婉,是滎陽郡守之女,是您曾經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捂著臉跑開,崔士碩想追上去,被謝氏伸手攔下。

“老爺,您讓夕珺靜一靜。”謝氏衝他搖搖頭,道:“畢竟是姐姐的忌辰。”

崔士碩心中五味雜陳,有對女兒不懂事的惱怒,有對妻子理解的感激,亦有對往事的悵惘。

若他沒有單相情願求娶婉娘,一切便都不會發生。

見崔士碩又陷入懊悔中,謝氏無聲歎息,隨便找了個借口,將他引回了蒹葭苑。

崔慕禮夫婦則從頭至尾都置身事外。

有長輩在,根本輪不到他們管教崔夕珺,更何況謝渺可沒那份閒心。八月份的天氣炎熱,她忙活了一天,滿腦子隻想回去洗漱休息。

崔慕禮當然是依她啊!

等她梳洗完畢,崔慕禮也換了身衣裳,與她一道用起晚膳。

依舊是謝渺愛吃的那些菜,全素,不帶一絲葷腥。

見崔慕禮慢騰騰地吃著清炒絲瓜、涼拌豆腐、西芹百合等等素菜,謝渺越看越覺得違和。

因何氏忌辰的關係,整個二房得茹素五天,但撇開此事,崔慕禮也跟著她用了許多天的素。

“崔慕禮。”她借題發揮,道:“我習慣了茹素,你卻不能老吃這些,這樣吧,你我分開——”

“茹素很好。”崔慕禮道:“你吃什麼我便吃什麼。”

她執意說完,“你每日公務繁忙,吃這些怎麼夠?往後叫小廚房分開做菜,你去前院吃,咱們葷素分開,互不乾擾。”

換做從前的崔二公子,被人嫌棄至此,早已拂袖而去。然而今非昔比……

他道:“阿渺,我不願。”

謝渺被氣得頭疼,恰好此時白飯偷溜進屋,扒著她的裙擺求關注,她便乾脆放下筷子,抱著白飯往外走。

“我吃飽了,你慢用。”

崔慕禮坐在原地,久久未動。

明明院子裡還養著另一隻寵物,同樣的雪白,同樣的精靈可愛。但阿渺的目光從未看過它,眼中隻有白飯,一有空便將它抱在懷中。

那是念南留給她的唯一東西。

她心裡還記掛著念南嗎?若當初沒有那道聖旨,或許她與念南能夠幸福——

他倏然冷下眼眸。

不,人生沒有或許。她已是他的妻,永遠都是。

第126章

每到何氏忌辰, 崔夕珺便會格外的使心憋氣。她明知不該當著眾人的麵推拒謝氏好意,不該頂撞父親,但對生母的悲思壓過了理智。她自私地想, 隻今日便好, 待過了今日,她會向父親和謝氏承認錯誤。

她遣退下人, 漫無目的地滿園亂逛, 逛著逛著, 便來到供著何氏牌位的屋子。

何氏的牌位被供奉在桌案上,麵前擺著新鮮的貢品,兩邊各點白燭。

她跪在案前, 環視冷清的周遭, 再聯想到蒹葭苑的和樂融融, 難免悲從中來。

“娘,我真的好想您, 嗚嗚嗚,您在那邊會想我嗎?”

“您知道嗎?二哥成婚了, 他娶了謝氏的侄女, 待她像眼珠子那般看重。”

“我曾經很討厭二嫂, 並非因為她不好,而是因為她姓謝。爹爹喜愛謝氏,二哥也疼惜謝渺, 我怕日子一久,您的丈夫, 您的兒子, 都會慢慢忘記您。”

“娘, 您當初從滎陽嫁到京城, 定憧憬跟父親和和美美過一生的吧?奈何父親待您冷淡,即便您生下我和二哥都沒有改變。”

“您因生產虧損了身子,早早便離開人世,嗚嗚嗚,您當初為什麼堅持要生下我,如果沒有我,您便能好好活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娘,夕珺想您,夕珺真的好想您。”

她向生母儘情地哭訴委屈,直到聲音沙啞,眼睛紅腫才逐漸停歇。

外頭天色漸暗,她打算起身離開,忽然聽外頭傳來崔士碩的聲音。

“將東西給我吧。”

崔夕珺心慌意亂,下意識地藏到角落裡。她還沒準備好見父親,萬一又被訓……

她抱著膝蓋,縮成小小一團,屏息凝氣地坐在黑暗中。

*

崔士碩推門進屋,替換掉桌案上的貢品,又往燭台換上兩根新燭。

他靜靜注視著何氏的牌位,燭光落到眉間,彙成一片化不開的愁思。

“婉娘。”他喊道:“我來看你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崔士碩道:“這是你走的第十二年,慕禮成親娶妻,夕珺也到了相看婚事的年紀。”

崔夕珺悲哀地想:果然嗎?謝渺剛進門,謝氏便慫恿父親把她嫁出去。

崔士碩並不知道她在此,對著亡妻的牌位惘然如失,“婉娘,歸根究底,是我對不起你。”

崔夕珺憤憤不平:父親一邊與謝氏恩愛,一邊說對不起娘親,未免太過可笑。

豈料崔士碩道:“當年我不知你心有所愛,貿然向你父親提親,你與我成親後,早早便言明對我無意,然而我總以為隻要對你好,日子久了你便會被打動。”

“但我低估了你對他的感情,你嫁給我整整九年,沒有一天開懷笑過,哪怕我們有了孩子,慕禮和夕珺那樣聰明伶俐,你都難生歡喜,總找借口推脫與他們相處。”

“慕禮像你,性子淡,又早慧,受過幾次冷待便明白過來,但夕珺年幼,每次哭著喊著要去找你,卻被你的奴仆擋在門外。”

“她是女孩子,本就更加喜歡母親,無論你怎麼閉門不見,隔日她都哭喊著要找你。我實在沒辦法,隻好騙她說你生產落下了病根,怕傳染病氣才不肯見她。”

“你熬了九年,終究還是熬不下去,選擇拋棄我們去找他。你死前哀求我將你送回滎陽,與他埋葬在一起……我沒有同意,婉娘,我不能同意,你是我的妻,是慕禮和夕珺的娘啊!”

“我總是在想,若我早些遇上你,比他更早些遇上你,是否便能夫妻繾綣,恩愛一生。又或者,我沒有去滎陽,沒有愛上你,你我也能各自安好。”

說到此,崔士碩已有輕微哽咽,“婉娘,我不能讓你和他合葬,但我將你的遺物送回滎陽,派人埋在了他的墓邊,若有來世,希望你們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彆再錯過了。”

他上過香,平複心情後離開了房間。

不知過去多久,崔夕珺從暗處走出,滿臉淚痕與難以置信。

她對著牌位,邊哭邊問:“娘,是父親在撒謊對不對?您心中沒有彆人,您很愛我和二哥,您是因為生病才不肯見我!”

更彆提父親口裡說的,娘似乎是為心中已逝的愛人殉情,臨死前更要求父親彆將她埋進崔家墳地,而是與那不知名的情人合葬!

她的娘親怎麼會?她的娘親不可能!

然而心底又有聲音在冷笑:你最了解父親,他端方正直,襟懷坦白,從來不說謊話。這麼多年來,他從未說過娘親半句壞話,又何必挑著忌辰,跑到娘親牌位前汙蔑她?

刹那間,崔夕珺隻覺得天崩地裂。

原來她堅信不疑的事實是虛幻,娘親根本不愛她。而她卻剛褊自用,為了記憶中的母愛義憤填膺,刁難謝氏,為難謝渺,一次次惡劣而不顧勸阻的耍性子……

她想起生病時,謝氏無微不至地照顧,那些溫柔撫慰本該來自生母,但生母舍棄了她,反而是繼母在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