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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地射向崔慕禮。

“是我先遇到的謝渺,是我先遇到的她!”他梗著脖子,咬牙切齒地喊:“崔二,是我先遇到的謝渺!”

他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先時滿懷憤恨,跟著無奈悲鳴,最後低喃似泣。

是他先遇到的謝渺……

那又怎樣?

崔慕禮幾乎冷漠地想:在平江時,阿渺便從謝氏的信中認識了他,懷滿欣喜來京城見他,前世亦嫁給了他。

即便先遇到了念南,阿渺仍舊是他命定的妻子。

二人中間隔著半丈距離,一個怒不可遏,一個深晦如海。

“……擇吉日大婚。”元齊念完聖旨的最後幾個字,抬頭一看,頓時無奈交加。

周崔家的兩位公子自小便是好友,如今為了一個女子鬨成這樣……

他瞥向角落裡跪著的謝渺,少女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襖袍,低頭跪著,瞧不清臉上神情。

聽說她是崔大人的遠房表妹,崔大人應當喜歡極了她,才會在半個時辰前執意求見聖上,要了這道賜婚聖旨。聖上還取笑了他一番,說什麼之前要替崔大人指婚,崔大人斷然拒絕,此時定是遇到難題了,才會跑來要賜婚聖旨。

誰能想到這個難題竟然是周三公子!

觀周三公子的反應,定也是十分中意謝氏女,然而啊然而,聖上已經賜婚……

元齊惋惜地搖頭,收好聖旨,道:“請崔郎中與謝氏女接旨。”

主角們未有反應,周念南已神色陰戾,跳起身衝向元齊——

“公子!”

左青與左藍大驚失色,這可是聖旨!即便公子身份尊貴,違抗聖意依舊罪不可恕!

二人顧不得身份,伸手便去撈他,周念南武功超群,失去理智後更是招式剛勁,勢如破竹。不過片刻,左青與左藍已節節敗退,崔慕禮見狀看向沉楊與田豐,後者立即加入戰局,四人合力製服了周念南。

周念南再度被摁倒在地,他腦中空白了一瞬,轉頭望著謝渺道:“謝渺,求求你,不要接旨。”

他抱著幻想地祈求,話語中的哀戚叫旁人都忍不住動容。

謝渺反應不明,隻在眾人無法目及的角度,悄然閉上了眼。

“謝渺,你再給我點時間,我去求聖上收回聖旨,姑母已經答應我了,已經答應我了……”

周念南似陷入魔障,一遍遍地不停重複。左青與左藍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紅著眼道:“公子,這是聖旨,謝小姐抗不得啊!”

違抗聖旨是死罪,謝小姐隻是個平民,正因如此,公子才打定求賜婚的主意,沒想到被崔二公子搶先一步。

兩名侍衛敢怒不敢言,忽聽崔慕禮道:“打暈他。”

左青與左藍本不予搭理,卻在下一刻無奈妥協。

崔慕禮道:“若不想此事鬨到禦前,便馬上照做。”

是啊,若鬨到禦前,公子落個擾亂聖意的罪名……

左青當機立斷,一掌劈向周念南的頸間,隨著他癱倒在地,左藍飛快地背起他,對元齊道:“請公公見諒,我家公子先走一步。”

元齊頷首後,周家一行人離開了大殿。

元齊又道:“請崔郎中與謝氏女接旨吧。”

崔慕禮無比鄭重地道:“微臣崔慕禮,謝主隆恩。”

元齊隨即望向謝渺。

謝渺身姿如舊,不聲不響。

元齊輕咳,提醒道:“謝小姐,請接旨。”

佛前的香已燃儘,唯剩餘煙嫋嫋。待最後一縷青煙消散,謝渺終於開了口。

她跪伏在地,身後是普度眾生的佛,身前是難以逃脫的命運。

她道:民女謝渺,謝主隆恩。

*

元齊走後,閒雜人等亦默契地離開。

崔慕禮將聖旨仔細收好,緩緩來到謝渺麵前。

他同樣跪了下去,非跪聖上,非跪神佛,而是跪他兩世的妻子。

他道:“阿……”

謝渺抬起頭,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他被打得斜了身,笑了笑,“阿渺。”

謝渺待他回正,又打了他一耳光。

他還喊:“阿渺。”

他喊一聲,謝渺便不留情地打一次,清脆的耳光聲回蕩在殿內,不知鞭撻著誰的心。

直到謝渺手掌通紅,崔慕禮才擒住她的皓腕,溫柔地道:“阿渺,凍瘡未好,小心手疼。”

謝渺呼吸急促,視線冰冷地落到他臉上。

那是一張即便受傷,亦能維持淡然風度的臉,崔二公子果然名不虛傳,有蓋世之才,更有沉密心計。

“崔慕禮。”她實在疑惑,問:“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他們已兩不相欠,已渙然冰釋,為什麼還不肯放過她?

崔慕禮伸著修長的手指,將她頰邊亂發捋到耳後,“阿渺,何謂放過?”

她用力推開他,哽咽著道:“放我歸於神佛,放我順意本心,放我、放我落發為尼!”

崔慕禮向後跌坐,雙手撐在兩側,緩了口氣才坐正。

“無道墮惡,求脫甚難。”他道:“我送你入佛,何人來渡我?”

他音容如常,漆黑的瞳孔中卻蓄斂風暴,壓抑而洶湧,寬和而嘲謔。

“這富貴榮華渡不了我,這文山書海渡不了我,便連這滿殿神佛都渡不了我。”他十指扣住她的手,攥到掌心,嚴絲合縫地握住。

“阿渺,這世上唯有你能渡我。”

謝渺掙不開他的束縛,比姑母更深沉,比周念南更癲狂,比溺水更讓人喘不過氣。

她覆住雙眼,肩膀輕輕聳動。而他小心翼翼地擁住她,猶如擁抱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第119章

謝渺帶著與崔慕禮的賜婚聖旨回到了崔府。

整個崔府……不, 應該是整個京城都震驚不已。

遲遲未談婚論嫁的崔二公子終於定親了!不僅是定親,還是帶著皇上聖旨的賜婚!而賜婚對象是個出身普通,據說隻是寄住在崔府的謝姓表小姐!

眾人理所當然地想:這位表小姐定是貌若天仙且手段過人, 才能牢牢勾住崔二公子的魂。嘖嘖嘖嘖, 眼下最開心的,當屬她的家人咯!

話說回來:謝氏開心嗎?

她倒是想開心,但謝渺回府後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將自己關在海花苑中,誰都不肯見,其中也包括了她。

人生頭一遭,謝渺對最敬愛的姑母都表現出抵觸, 用行動來抗議賜婚。

謝氏開心不起來。

早前她是想將兩人湊成一對, 但阿渺極力抵觸, 堅持要出家當姑子。謝氏雖然遺憾,終歸是疼愛侄女, 隻要阿渺不落發當姑子, 便是一輩子留在崔府她也養得起!

但萬萬沒想到,在她們拒絕崔慕禮的請求後,他竟然轉身去求了聖旨……得,這下阿渺是不願意也必須嫁!

謝氏愁得輾轉難眠,半夜仍在唉聲歎氣。

崔士碩被吵醒,乾脆點了油燈,替她倒了杯熱水。

謝氏喝了兩口, 幽聲道:“老爺啊, 您說說, 我該如何是好。”

崔士碩摟住她的肩膀, 道:“聖上賜婚, 從未有過抗旨的先例,夫人,你著手安排婚事便成。”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聞言,謝氏便有些埋怨,“聖上要兩個孩子明年七月份成親,但眼下都快十二月了。”

大齊乃禮儀之邦,越是大戶人家便越是講究排場。慕禮身為二房嫡子,崔家的下一任家主,即便沒有聖上賜婚,婚事亦會籌辦得的隆重熱鬨,不說提前兩三年,提前一年總要的吧?

再者,她除去是慕禮的母親,還是阿渺的長輩,兩頭撞到一起……真是想想都頭疼!

謝氏連連搖頭,“怎麼算都覺得趕。”

是聖上趕,還是崔慕禮趕?他這個兒子,主意真是大得過分。

崔士碩神色訕訕,撫了撫短須,道:“我知曉你的難處,這樣,你讓大嫂和弟妹一起幫忙,東西隻管置辦,不必問價。缺東西就跟母親和我說,我們定會幫你辦妥貼。”

謝氏掰著手指頭數,“三媒六聘,提親定親,還要提前半年,去外頭給阿渺買個新宅子方便迎親,還要接親人來京城……”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崔士碩都耐心聽完,握著她的手道:“辛苦夫人了。”

謝氏依偎進他懷裡,“老爺,你說這兩個孩子,怎麼就倒著來了呢?”

從前追著的不願意了,從前不願意的非要強求……

崔士碩道:“情愛不由人啊。”

謝氏不悅地道:“慕禮也是,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去求旨賜婚。”

崔士碩啞言半晌,無奈地道:“慕禮隨了他母親的性子,此生認定一人,恐怕再難更改。”

他並未向謝氏隱瞞與何氏的過往,說起來,這是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

崔士碩年輕時亦是京中有名的青年才俊,想要與他結親的人家不計其數,他卻在去往滎陽郡辦公務時,對當地郡守的次女一見鐘情。

那女子便是何氏。

彼時何氏已有十九,不知因何緣故仍待字閨中。她待崔士碩不假辭色,但他仍喜歡極了她,央求崔太傅派人登門提親。

何氏的父親大喜過望,想也不想便應承了婚事。

崔士碩如願以償,娶了心儀的姑娘為妻,不料成親當晚,何氏便冷臉拒絕了他。

何氏道,她已有深愛的男子,幾年前參軍時戰死沙場,她本想為其終生“守寡”,迫於父母之命才嫁了他,但即便成了親,她也不可能愛上他。

崔士碩聽後大失所望,與此同時,他敬佩何氏的坦率,憐惜何氏的遭遇,暗暗下決心,要用一片真心感動妻子。

但他低估了何氏的癡情與固執。

無論他如何體貼周到,噓寒問暖,何氏都不為所動。他的真情也好,真意也罷,何氏均能視若無睹。

日積月累下,崔士碩逐漸清醒,不再奢求何氏的回應,隻希望她能當好二房的夫人,認真教養他們的孩子。

然而何氏將所有的情都給了死去的戀人,哪怕麵對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憐愛。於她而言,兩個孩子更像是她對崔家的回報,而非從身上掉下來的血肉。

因憂思過重,何氏的身體每況愈下,便順理成章以此拒絕與子女相處。

身為長子,崔慕禮聰慧敏銳,早早便意識到母親的疏冷,幸好他同樣天生淡薄,對此並不在意。而崔夕珺當時年幼,知情的眾人都瞞著她,加倍地待她好,以彌補她缺失的母愛。

崔士碩本以為崔慕禮遺傳何氏的隻有性格,卻不想在動情上亦是如出一轍的偏執。

若阿渺能與他情投意合,那便是天作的良緣,若不能……

崔士碩簡直不敢想,一想便%e8%83%b8悶氣短。

“芊兒啊。”他扶住謝氏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兜兜轉轉的,慕禮終是跟阿渺成了一對,往後你是他的母親,亦是阿渺那邊的長輩,慕禮便拜托你了。”

謝氏:……

理是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