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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管。”

謝渺與她相處了一段時間,知曉她行事果斷且沉默寡言,便沒有多勸,由她自己去了。

妙容慢條斯理地找起經書,期間還幫謝渺指明了還書的位置。漸漸地,謝渺心底浮現一絲異樣。

出現的雖不是妙如,而是妙容,但她們倆……

謝渺安靜片刻,拿起一本書走向梯子。

妙容看似在找書,實則暗暗注意謝渺,見她走到梯子前,提著裙擺,似乎要攀梯而上時,忍不住喊道:“謝小姐。”

“嗯?”謝渺若無其事地望向她,“怎麼?”

妙容道:“你爬過梯子嗎?”

謝渺道:“未曾。”

妙容走近她,伸出手道:“我來。”

換做往常,謝渺興許會接受她的幫忙,此刻卻不然。

她淺笑道:“無礙,爬個梯子而已,我小心即可。”

妙容見她不肯退讓,便主動扶住梯子,“你上去吧。”

謝渺道了聲謝,扶著梯子一格格地往上爬。待爬到高處,她用餘光瞄了眼軟墊的位置,接著便輕踮起腳,伸長手臂去夠旁邊的位置。

夠著夠著,她的右腳不小心踩空,整個人立刻失去平衡。伴隨著驚呼聲,她手中的書被扔飛,滿臉懼怕地往下墜落——

一抹灰色身影淩空而起,輕鬆地躍高接住謝渺,隨即足尖在書架上輕輕一踏,借力緩衝後,舒徐而穩當地落回地麵。

方才的一切發生在轉瞬間,妙容完全是出於本能的保護動作,待她意識到不妙時,事情已成定局。

謝渺:……

妙容:……

妙容率先鬆開手,麵色僵硬,啞口無言。

謝渺同樣沒說話,先理好了衣裳,才冷靜地問:“誰派你來的?”

既已露餡,妙容也不再偽裝,乾脆利落地道:“我是周三公子的人。”

此時此刻,藏經閣門外,恰好趕到並聽到這句話的妙如,差點爆出一連串的粗話:……他娘的!崔二公子的人怎地如此陰險!明明身份暴露了,卻拉她家主子出來當替死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要不是場合不對,真想跟崔家的護衛乾一架,反正主子們變成情敵,護衛間也不用客氣!

妙如摩拳擦掌間,屋裡的對話還在繼續。

謝渺道:“所以你主子所謂的放下都是假話。”

周三公子說了什麼話,妙容當然不知曉,但她點頭表示默認。

門外的妙如死死扒住門框:忍住,忍住,小不忍則亂大謀!

謝渺心如明鏡,問:“也是他叮囑慧覺師太,編出什麼三月一剃度的說法來搪塞我?”

妙容再度默認。

門外的妙如氣得直掐大腿,無聲地罵罵咧咧:好你個崔家護衛,明明是兩家主子共同使壞,你卻都推到我家主子身上,無恥,狡詐,壞透了!

謝渺話語一轉,又道:“你是周念南的人,想必妙如便是崔慕禮的人。”

妙容:……

門外的妙如:……

“他們阻得了我一時,莫非還能阻得了我一世?”謝渺不怒反笑,帶著股決然地道:“沒人能改變我出家的主意。”

妙容穩了穩神,道:“謝小姐,公子隻是擔心您在庵中過得不好,所以才……”

謝渺打斷她,“去回稟你家公子,我在這裡住得很好。”

妙容道:“您本是官家的小姐,在庵裡卻要洗衣清掃,手上都長滿了凍瘡,莫說公子,便連屬下都覺得……”替她心疼。

謝渺反問:“清心庵上上下下,共有一百六十七名出家人,又有誰是安閒自在?”

妙容道:“她們怎能與謝小姐比?您是公子的心上人,公子恨不得將最好的東西都奉給您,何況是眼睜睜見您吃苦?”

“你們覺得是吃苦,我卻認為是修行。”謝渺道:“我很滿意眼下的生活,你回去吧,叫他彆再白費功夫。”

妙容垂首,紋絲不動地站著。

謝渺懶得多費口舌,徑直繞過她往外走。

妙容想跟上去,卻聽她冷聲問:“怎麼,你還要隨身監視我嗎?”

妙容無奈地停下腳步。

門外的妙如連忙找地方躲了起來,待謝渺的背影消失,她忙從角落裡跳出,指著妙容道:“崔家妙容,你,你也太不講仁義了!”

妙容毫無愧色,“兵不厭詐。”

妙如擼起袖子,想要與她決個高下,“話不投機半句多,來,咱們用武功說話!”

妙容看傻子似的看她,“周三公子沒教過你,事有輕重緩急,擇其重者先為之的道理?”

“……”周家滿門武將,護衛們自然書讀得也少,妙如竟無言以對。

妙容道:“你也看到了,謝小姐心性堅韌,要出家絕非戲言。此番知曉是兩位公子在從中作梗,你猜她下一步會怎麼做?”

妙如有種不好的預感,結結巴巴地問:“謝小姐,她,她該不會是……”去找慧覺師太了吧?

妙容道:“不出意外,是。”

妙如瞪圓了眼,腦中立即浮現兩個字:完了。

謝小姐要是真絞了頭發做姑子,公子肯定會弄死她!

妙如再無算賬的心情,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而妙容也到外麵召喚了信鴿。

*

兩名女護衛分彆傳信給自家主子,崔、周二人幾乎同時收到了消息。

崔慕禮聽完沉楊的彙報,眸光沉沉,隻片刻的淵思寂慮,便道:“備馬車。”

沉楊自以為會意,抱拳道:“屬下這就叫人備車去清心庵。”

“不。”崔慕禮道:“去宮裡。”

沉楊愣住:去宮裡?不該是去清心庵阻止表小姐嗎?

“公子。”他道:“若晚了,興許便木已成舟,再難挽回。”

崔慕禮問:“周家護衛可傳送出了消息?”

沉楊道:“據江容所言,是。”

崔慕禮起身,雙手抄袖,淡聲道:“派人去盯著念南,確保他能及時趕到清心庵。”

這話的意思是?

沉楊了然,公子分明是吃透周三公子的性格,算準他會第一時間趕去阻止表小姐,既然如此,公子再去也是多餘,倒不如去宮裡求見聖上……

一時間,沉楊不知是佩服公子的神機妙算,亦或是可憐周三公子。

唉!

沉楊撇去多餘的惋歎,恭敬道:“屬下這就去準備馬車。”

*

另一頭,周念南也的確如崔慕禮所言,收到消息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往清心庵。

近日因聖體有恙,羽林衛異常清閒,周念南得空許多。定遠侯夫人本想帶他去國寺上香,他卻興致缺缺。

比起求神拜佛,他更相信人定勝天。他想要的東西,自會去竭力爭取,豈會寄希望於神佛?

更何況,便是神佛在跟他搶謝渺。

周念南內心充滿嗤然,正思忖該如何突破尤和碩的防線時,信鴿帶回了左如的消息。

謝渺她竟然——

他幾乎捏碎紙條,星眸凜冽,從牙縫間擠出話。

“謝渺,你休想!”

第117章

自離開藏經閣, 謝渺便沉著臉越走越急。

她知道,她就知道!崔慕禮也好, 周念南也罷,他們均隨心所欲慣了,看上某樣東西便不擇手段地想要得到——

但她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有思想、有意願,更有權利去選擇想要的生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無論在外人眼裡,出家當姑子多可笑荒謬, 於她而言卻是報答佛祖給予新生的最好方式。她不稀罕當勞什子的侯府夫人或崔家主母,今生她所求的, 不過是一盞青燈常伴古佛。

但是他們卻不懂,不僅不懂, 還非要強求。

此時的謝渺陷入了偏激而濃烈的情緒中,她滿心想著, 既然無法改變他們的執念,那便一不做二不休,將頭發絞光了先,他們再有通天的本事, 難不成還能將她的頭發變回來?

謝渺向過路的女尼打聽, 得知慧覺師太午膳後在前殿講經, 便二話不說地衝了過去。

殿內傳來師太講經的聲音,輕緩而耐心, 柔和中有種撫慰人心的力量。她透過縫隙往裡瞧,殿內弟子圍坐, 每張臉上都寫滿虔誠。

謝渺的理智逐漸歸位。

她沒有進殿, 便站在門外靜靜聽完一場經。

一輪講經結束, 弟子們陸續離開大殿,慧覺師太正準備下場的課業時,隻見一道影子進入殿內。

“師太。”

慧覺師太抬頭,見謝渺站在不遠處,身形纖瘦,背卻挺得筆直。

慧覺師太笑道:“謝小姐。”

“我在此住了半月,大家仍稱呼我為謝小姐,未免顯得太生疏。”謝渺神色自若,道:“我想請師太替我起個法號,喊著也順口些。”

慧覺師太婉言推脫:“此事不急,待我回去後翻閱經書,替你細思慢想。”

謝渺道:“我倒有個想法,苦當自樂,無有代者……便叫我為妙樂,師太以為如何?”

慧覺師太默念一遍,誇道:“甚好,甚好。”

謝渺忽然跪下,道:“師太,我心意已決,便請你替我落發,重啟新生吧。”

慧覺師太剛要回絕,不知想到什麼,怔怔地問:“你都知道了?”

有些話並不用說得太明白。

“是。”謝渺道:“我理解師太定有苦衷,但師太亦不妨看看我,仔細地看看我。”

慧覺師太忍不住端詳起她。

她言辭懇切,神色坦蕩,如一泓淺水,向往更深奧的海域,渴望投入更寧和的境界。

慧覺師太長長歎出口氣。

菩提隻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謝小姐既已決意,旁人又有何立場阻撓?

*

大殿莊嚴,檀香煙煴。

謝渺跪在佛前,慧覺師太立在不遠處,身側的桌案上擺著一枚淡釉淨瓶,一銅盆清水,一把剪子,以及一把戒刀。

慧覺師太輕撚著手中佛珠,問:“謝小姐,你當真要阪依佛門嗎?”

謝渺道:“當真。”

慧覺師太微微頷首,一旁的女尼會意,上前取掉謝渺的帽子。

烏潤的青絲散落肩頭,謝渺雙手合十,道:“師太,請開始吧。”

慧覺師太拿起淨瓶,取出其中的柳枝,朝謝渺的頭頂輕灑甘露,一次,兩次,三次,邊%e5%90%9f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①

殿內在%e5%90%9f唱,殿外的妙如急得團團轉。

%e5%90%9f唱完便是剪發,剪發後便是剃度,若謝小姐真剃成個大光頭……啊啊啊啊,公子怎麼還沒趕到?

她瞪向不遠處的妙容,故意挑釁,“聽說崔二公子極為心悅謝小姐,若謝小姐真出了家,想必會重罰你吧?”

妙容目不轉睛地望著殿內,分神回道:“咱們彼此彼此。”

妙如見她一臉沉著,竟也找回幾分鎮靜。罷了,若公子趕不及時,隻能由她上前去打斷剃度,反正無論如何,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