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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瞧出點門道來,“給我照實說,不許有丁點隱瞞。”

到底是自己親娘,周念南沒撒謊,摘去崔慕禮,將求親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定遠侯夫人聽完,隻覺得晴天霹靂,差點沒把她劈得外焦裡嫩。

定遠侯夫人用指甲狠掐他的手臂內側,“我竟生出你這樣的蠢貨!”

周念南吃痛叫了一聲,立刻跳開三寸遠,“娘!您下手輕點!”

“輕?我怕掐不醒你個蠢貨!”定遠侯夫人冷笑,“什麼叫做你到了年紀,恰好需要一門婚事?什麼叫做她嫁給你隻賺不虧?你是想娶她,還是找她搭夥做生意?”

這話戳中了周念南的心事,他苦笑一聲,道:“我當時以為……原以為她出身普通,能有機會嫁進侯府定會喜出望外,豈知她根本不稀罕。”

定遠侯夫人默然,其實何止是南兒,便連她在見謝渺阻止慶陽之前,亦覺得是對方高攀了侯府。

“唉。”定遠侯夫人歎了口氣,神色稍緩,“謝父品性出眾,稱得上是愛民如子的父母官,謝渺身為其女,同樣風骨不凡。你想獲得她的好感,需先竭誠相待,切不可拿身份壓人。”

道理他都懂了,但是……

周念南悶聲道:“我連她人都見不到,談何竭誠相待?”

定遠侯夫人將他的沮喪看在眼裡,認真地問:“南兒,你當真喜歡她?”

周念南有些赩然,語氣卻堅定:“母親,我真心喜歡她。”

很好。

定遠侯夫人趁機道:“既然如此,你便先好好改掉一身臭毛病!不許再去走狗鬥雞,喝酒賭博,要在聖上麵前好好表現。”

“沒問題,我都改。”周念南滿口答應,摟著她的肩膀,有樣學樣地道:“那母親也得幫我想個法子……”

他湊到定遠侯夫人耳邊嘀嘀咕咕,母子倆說了許久的話。

*

彼時,謝渺正忙得不可開交。

她上午要去紙坊看望巧姑和方芝若,巡視巡視經營狀況,再跟孫慎元商量下一步的計劃。中午帶丫鬟們去吃碗涼粉配饃,下午再去寶樗閣,幫崔慕禮挑選禮物……

啊,真是充實的一天。

巧姑和方芝若許久未見謝渺,拉著她說了半天話。幾個月過去,巧姑圓潤了些,個子也微微抽條,最主要的是,臉上不再愁苦,充滿了乾勁。

她在紙坊做學徒,既能學到真本事,每月還能拿工錢,比起到處打散工還要受氣,已經有了飛躍般的提升。

方芝若也過得不錯,她成日忙於造紙,早將失婚之痛拋在腦後。什麼男人不男人的?都不如銀子來得實在!她一邊經營紙坊,一邊研造新紙,閒時還要開拓客源,將算盤打得劈裡啪啦響。

大家都在慢慢步入正軌。

小姐妹們敘過舊,謝渺跟孫慎元進了小廳。

孫慎元已離開清才學院,由羅尚書推薦,跟隨名師學習。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笑容滿麵,朝她深深作揖,“謝小姐,多虧有你指點,慎元才能得此機遇,慎元感激不儘!”

謝渺受了他的謝,卻也謙虛,“我不過給你指了條路,真正走通的人是你自己,若你沒有滿身才學,羅尚書也不會對你多加賞識。”

孫慎元道:“謝小姐此言差矣,你是我慎元的恩人——”

謝渺擺擺手,“好了,彆客氣了,我都是為了夕寧。”

孫慎元鄭重道:“慎元定當加倍努力,早日功成名就,上門求娶夕寧。”

說起來簡單,但大家都知道,做起來著實困難重重。

謝渺問:“你可知道稷下學會?”

孫慎元是秀才,自然知曉名聞天下的稷下學子辯論會,他剛想點頭,腦中忽地靈光一現,“謝小姐想讓我去參加下月的稷下學會?”

謝渺笑道:“正是。”

孫慎元略顯躊躇,“有老師舉薦,我倒是有入會資格,但是……”

謝渺:但是?

“稷下學會彙集全朝精英學子,我與他們相比,才疏學淺,說是井底之蛙也不為過。”

謝渺扶額,“你的意思是,羅尚書是個傻子,因你對他父親有救命之恩,便肯將你收入門下?”

孫慎元忙道:“老師自是高瞻遠矚——”

“那不就是了,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羅尚書。”謝渺從袖中掏出紙條,放到桌案上,“這是今年稷下學會的辯論策題,你回去好好研究。崔老太傅屆時會去旁聽辯論,你能爭取得到他的賞識,與夕寧的婚事便妥了一半。”

孫慎元被她的話砸得暈頭轉向,隨即大驚失色:“謝小姐,你,你怎麼會有今年的策題?”

稷下學會傳世已久,是諸多學子向往的盛會。每年策題由幾位大儒共同議定,隻在當日揭曉,才能出眾者,借此戰便可名聲大噪。

若謝渺所言不虛,那稷下學會就有泄題的嫌疑,談何公平公正!

謝渺以為他是害怕,淡定道:“放心,此事隻有你我知曉。”

孫慎元心亂如麻,不住地來回踱步,“不,此事不妥。”

謝渺被他晃得眼暈,低喝一聲,“停住,站好了說話。”

孫慎元緊皺眉頭,似下定決心,“謝小姐,謝謝你的好意,孫某不能收。”

謝渺:啊?

孫慎元義正言辭道:“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孫某不求富貴榮華,隻求修學好古,實事求是。稷下學會,我願拚力一搏,但這策題,請恕我不能收。”

得,人家不願意作弊。

謝渺難免感到訕訕,但仔細想想,孫慎元此舉光明磊落又堅守原則,實在令人讚賞。

於是她默默收回紙條,高深一笑,“嗯,我沒有看錯你,你通過考驗了。”

*

路要靠自己走,謝渺不會乾涉孫慎元的決定,她準備靜觀其變。

用過午膳後,謝渺帶著兩個丫鬟去了寶樗閣。

寶樗閣門口候著的仍是那兩位少年,他們閱人無數,記性極佳,一見到謝渺便記起去年的短暫會麵。

這位謝小姐看著氣質出眾,實則一毛不拔,有些令人失望。

二人笑容依舊,卻改將她往一樓引,誰知對方亮出一塊玉牌,驚得他們眼珠子差點掉咯。

這可是三樓的貴賓玉牌!

二人再不敢疏忽懈怠,點頭哈腰的將人往三樓請,連帶對兩名小丫鬟也倍加客氣。

攬霞與拂綠受寵若驚,不明白二人態度為何急轉。

她們不知,寶樗閣建立至今,此類玉牌發出去不超過百枚,足可見其稀罕程度。

謝渺前世用慣崔慕禮的玉牌,再來一遭,嗯,也就還好。

三樓布置得富麗堂皇,陳設精美。圓拱形的門兩旁立紅木高案,上置八角金盤,意欲八方來財。進門左側是落地風水陰陽池,上有山水環繞,下有金銀錦鯉,池水不息,財運不止。

右側是琴室,帷布作簾,琴娘撫琴助興。

謝渺跟隨少年進入正廳,坐在鋪著席墊的黃花梨木玫瑰椅上,飲洞庭碧螺春,聽《高山流水》,好不愜意。

她半眯著眼,舒了口氣,心道:有錢真好。

不多時便有管事前來,謝渺認識他,此人姓於,乃寶樗閣的二把手。

於管事見多識廣,揣摩人心十分到位,問清謝渺的來意後,麻利地送來珍寶,件件都合謝渺心意。

謝渺看得眼花繚亂,最終選了艘麒麟卷雲紋小銀船,能在平底上跑,也能在水裡遊,技藝巧奪天工。

玉牌在手,謝渺不需問價,定好東西,由他改日送到崔府即可。

今日出行的任務都已辦妥,謝渺扶著酸痛的後腰起身,於管事送她下樓。

於管事笑容可掬道:“謝小姐下回如有需求,直接差人來說一聲,我叫人將東西送到府上挑選,省得您還要跑一趟。”

謝渺淺笑不語,心裡直搖頭:可沒有下一回了。

寶樗閣門口,兩名少年仍舊守在老位置。他們二人年歲相仿,平日感情不錯。此時,其中一名少年臉色蒼白,仔細瞧,身子竟在輕微打顫。▃思▃兔▃網▃

另一名少年見狀,關切詢問:“小七,你怎麼了?”

小七強忍不適,擺擺手,“沒事,估計是最近沒休息好,有些頭疼。”

小六還想說話,餘光瞥到謝渺與於管事下樓,便用胳膊肘抵了抵小七。

二人回過身,剛想說吉祥話,小七猝然雙眼上翻,渾身抽搐,口吐白沫著往地上摔。

小六慌張去扶,“小七!”

拂綠離得最近,見狀嚇了一跳,連忙拉著謝渺往後退。

事發突然,於管事愣了半息,趕緊吩咐小六:“你,你快去找大夫來!”

小六急得撓頭抓耳,跺了跺腳,咬牙跑了。

於管事蹲在地上,拍拍小七的臉,試圖喊醒他,“小七,小七,你能聽得到我說話嗎?”

小七仰麵躺著,四肢僵硬扭曲,正一抽抽地打挺,顯然意識不清。

攬霞扯著謝渺的袖子,害怕地道:“小姐,要不我們先走吧。”

已有路人聚集圍觀,於管事額頭冒汗,先朝謝渺賠罪,“礙了貴人的眼,真是抱歉,於某改日定當登門賠禮。”又朝護衛道:“快,快將人搬到屋裡頭!”

謝渺隱約覺得不妥,但她不懂醫術,猶豫間,人群裡傳來一道女聲。

“他這是犯了癲癇,不能隨便移動!”

第54章

一名青衣婦人扒開人群出現, 她肩上挎著藥箱,手裡牽著名瘦弱男童,道:“這位小哥是犯了癲癇, 切不可隨意搬動,你先鬆手, 我替他看看病況。”

護衛望向於管事,後者下意識地推拒:“不用了, 我已差人去尋大夫。”

青衣婦人蹙眉,隱有不悅,“我亦是大夫。”

於管事麵露遲疑,“這位妹子,敢問你師從何處?在哪家醫館高就?可有旁人佐證?”

男童搶著道:“我娘剛從渝州回來, 是頂頂有名的大夫,鄉親們每日都排隊請她看病呢!”

渝州?意思就是,什麼證明都沒有?

於管事撚撚胡須,為難道:“這個, 妹子啊, 人命關天的事……”

青衣婦人已從藥箱裡取出發舊的布袋, 從中撚出一枚長針, 懶得再跟他多話, “讓開。”

此時,地上的小七呼吸困難,麵色發青, 口角隱有白沫流出。

謝渺思忖片刻, 道:“於管事, 這位夫人隨身攜帶藥箱, 身上亦有草藥氣味, 想必是精通醫理,小六還不知幾時回來,但小七的情況顯然不能久等。你不妨讓她替小七看看,切莫耽擱了治病時機。”

眼見小七的情況越來越糟,喉中發出急促地嗬聲,圍觀群眾亦開始著急:“人都快不行了,便讓女大夫試試!”

於管事沒法子,隻得讓開。

青衣婦人看了謝渺一眼,笑問:“這位小姐,能否請你替我照看下孩子?”

謝渺立時站到孩子身側,“舉手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