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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開,腳步聲往各個方向跑。

“吱呀——”

開門聲響起,拂綠在說話:“小姐,二——”

不知誰“噓”了一聲,拂綠靜默下來,悄悄加入捉迷藏的隊伍。

謝渺站在原地,聽聲辨位。

“咳~”東邊傳來一聲細咳。

“哈!”西邊響起短暫的笑。

“沙。”南邊有鞋子蹭地的聲。

謝渺伸著雙手在空中摸索,慢騰騰地挪著步子。視覺的蒙蔽讓聽力變得尤為敏銳,風動,葉顫,蟬鳴,還有人的呼吸——

人的呼吸聲!

她裝作不經意地往那邊靠,待呼吸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明顯,便躍身往前一撲,捉著那人的衣裳道:“我早說了,你們跟我玩捉迷藏,還嫩得很。”

四周傳來丫鬟們的笑聲,幾人依次道:“小姐,奴婢在這呢。”

謝渺聽得分明,四道聲音分彆屬於四個丫鬟,嗯,那她抓著的是誰?

她鬆開手,一把扯開綢布。

眼前那人穿著件雪青色平紋鍛袍,身形頎長,氣韻出眾。他輕抬起左手,撫著發皺的袖口,說道:“表妹果然厲害,我甘拜下風。”

謝渺:“……”

她呆滯地眨眨眼,先往後退兩步,再退兩步……目光掃向躲在院子四處的丫鬟,眼中迸出凶光:誰放他進來的?

丫鬟們不約而同地看向拂綠,拂綠力求鎮定,道:“是二公子叫奴婢彆出聲。”

崔慕禮道:“正是。”

謝渺按按抽痛的額角,直接問:“表哥來此有事嗎?”

崔慕撣平袖口,“要在這裡說?”

謝渺看向那幾名貌似恭順低頭,實則豎高耳朵的丫鬟們,隻好將他請到書房,為表禮貌,還要備上茶水。

不多時,拂綠端著托盤進屋,兩盞紫荷花釉下彩碗盛著茶水,分彆擺放到兩人麵前。

謝渺見狀,有些滿意,又有些不滿意。

即便是茶碗也過於好看了些……不過拂綠這回做得對,招待崔慕禮,茶碗足矣。

她暗暗朝拂綠投去肯定的眼神,拂綠勉強回笑,心底在想:嗬嗬,失禮不失禮的,小姐開心就好。

崔慕禮不動聲色,將她與旁人的互動儘收眼底,思緒回到昨日傍晚。

據沉楊多日來的調查,謝渺自去年清心庵一摔便性情大變,成日念經抄書,戒葷茹素。落水事件發生後,謝渺去清心庵小住,請慧覺師太替她供奉起三盞長明燈,認識孫慎元之妹巧姑,並在那裡與定遠侯夫人有過一麵之緣,言語間曾隱約透露流民鬨事的消息。

哦,對了,據定遠侯夫人的丫鬟所言,消息是她不小心聽“崔表哥與姑父私下聊天”而得知。

隨後,謝渺回府,向謝氏提出經營紙坊的意願,尋得喪父又被未婚夫拋棄的方芝若,全力支持她重振造紙坊,又據方芝若私下與人聊天所知,其理由是她知道方芝若將來一定會成功。

聖上公布皇後有孕的消息後,定遠侯府緊跟著要親自布施,沒過多久他便收到了祂的第一封信,寫明地點時間,請他去鎮壓流民動亂。

再後來……定遠侯與世子回京述職,紅河穀災銀案舊事重提,他收到第二封信,暗指災銀的失蹤與寧德將軍有關。

與此同時,謝渺與崔夕寧關係變得親近,知曉她和孫慎元的關係後,不僅沒有揭發,還替他們隱瞞關係。便在他們見麵後的第二日起,孫慎元不再去書院,反而成日去牛頭山瞎逛,從而有機會救得羅尚書之父,成為羅尚書的門生。

再觀謝渺,一改往日想嫁入崔府的想法,與他劃清界限,對周念南的求親無動於衷,滿門心思遁入空門。

至此,假設謝渺真是祂,來看看祂做了哪些事。

祂知道定遠侯府布施時會有流民鬨事,在清心庵時委婉提醒侯夫人,無果後,又向他遞信,希望他能出手相助。

祂知道方芝若將來會以一介女子之身重振紙坊,於是鼎力支持她繼承父願。

祂知道定遠侯回京,紅河穀災銀案會被重提,寫信告知他災銀案的始作俑者是誰。

祂知道崔夕寧和孫慎元的私情,明白二人地位懸殊,結合無望,便助孫慎元救下羅尚書的老父,獲得羅尚書的賞識。

……

種種跡象表明,祂似乎預知未來,對崔府也好,對定遠侯府也罷,甚至對孫巧姑和方芝若,都並未包藏禍心。

祂在以自己所能幫助所有人。

祂是故事裡的“神仙”,同樣,祂亦是謝渺,他無血緣關係的表妹,一個甚至未接觸過陰謀詭計的少女。

他本懷疑有人暗中操控,但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顯示她受人指使。

所以,一切的一切,隻能用她的原話來解釋。

“上個月我在清心庵摔了一跤,昏迷時得到了佛祖的點悟。”

當時無人將她的話當真,都認為她在開玩笑,但假作真時真亦假,說不定事實便是如此,荒誕,不切實際,甚至光怪陸離。

崔慕禮不信鬼神之說,但他敬畏一切。天地之大,無奇不有,發生點超乎尋常的事情,好似也沒有那般奇怪?

最主要的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謝渺背後沒有另有所圖的“神仙”,她就是神仙本人。

事已至此,他並不著急去探究她的秘密。獵物已經入圈,他要做的是悄無聲息地觀察,一擊必中地捕獲,以及成功獵食後地享受。

想想便覺得有意思。

*

謝渺察覺到崔慕禮有點不對勁。

大白天的他來海花苑找她,進書房卻一聲不吭,隻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眼裡寫滿四個大字。

我有心事。

謝渺莫名其妙,你有心事,乾我何事?

“咳咳。”謝渺故意清嗓子,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崔慕禮回過神,“是有那麼件事。”

謝渺擺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崔慕禮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輕攏長眉,“你這茶葉……”

茶葉怎麼了?

謝渺喝了口,最普通的烏龍茶,挺好啊。

他道:“上回的雨前龍井沒了?”

“哦,那個。”謝渺理所當然地道:“好茶得留給貴客。”

先是茶具換瓷碗,再是極品雨前成烏龍茶,言行中的不歡迎簡直溢出天際。

崔慕禮卻道:“說的對,於你而言,我自然不是外人。”

謝渺一噎,“不,我不是這個——”

崔慕禮善解人意,“我懂,你無需多言。”

門口偷聽的拂綠:唉,論口才,小姐真不是二公子的對手。

謝渺顯然也清楚,乾脆放棄與他爭論,問道:“你找我有何事?”

崔慕禮道:“再有三個月,妹妹便要出生,我想請你幫我看看,該給她準備份什麼禮物合適?”

謝渺問:“你怎麼知道是個妹妹?”

崔慕禮答:“弟弟也行。”

這態度稱得上是敷衍中的敷衍。

謝渺推辭道:“表哥是見慣奇珍異寶的人,來問我該送什麼禮物,未免太過謙虛。”

好比那條金水菩提項鏈,按她的水準,恐怕一輩子都見識不到,而他輕輕鬆鬆便轉送與人。

崔慕禮微歎,神顯疲態,“不瞞你說,我近日跟著羅尚書一道查案,晨昏顛倒,實在分不出多餘心思。”

查案?紅河穀災銀案嗎?

謝渺按捺住好奇,裝作不經意地問:“表哥最近在查什麼案?很棘手嗎?”

崔慕禮言簡意賅,“棘手。”便緊閉嘴巴。

謝渺暗罵他小氣,當下決定反擊,“禮物一事,你可以吩咐其他人去辦。”

崔慕禮道:“胞弟誕禮,豈能假手於人?”

謝渺提醒:“我也是外人。”

崔慕禮便笑:“你是母親最疼愛的侄女,若是你選的禮物,定能投她所好。”

話說的沒錯,但謝渺不願意幫忙。■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見她一臉拒絕,崔慕禮忽然道:“我聽說,你最近收到了一盆並蒂牡丹,正在苦惱該如何處置。”

謝渺喝茶的動作一頓。

崔慕禮道:“作為交換,我可以幫表妹妥善處理此事。”

第53章 【修】

崔慕禮的辦事效率奇高, 隔日便將並蒂牡丹送回定遠侯夫人的手裡。

周念南臨昏回府,被人直接領至湖心亭,還來不及跟母親鬨幾句話, 便一眼看見石桌上的並蒂牡丹。

周念南神色頓變, 不是叫左青派人攔了嗎?花是怎麼進得侯府?

定遠侯夫人正擺弄著剪子, 替並蒂牡丹修剪枝葉,“來,坐下說話。”

周念南掀袍坐下,眉眼沉鬱, “母親,這並蒂牡丹……”

定遠侯夫人斜眼睨他,“什麼並蒂牡丹?我隻看到一萬兩銀子。”

周念南笑不出來, 伸手欲搶花, 還沒碰到枝葉,便被定遠侯夫人揮手一拍——

“你三番兩次地送, 人家三番兩次地退, 有意思嗎?”

周念南氣急而笑,“有意思,當然有意思。讓我來猜猜, 這花是崔二送來的?”

“是。”

周念南咬牙,“崔二真是……”陰險狡詐的很!

定遠侯夫人將剪子放到一旁,用細絹擦拭枝葉上的灰塵, 嗯,這可是一萬兩銀子,馬虎不得。

她道:“那日的情形你都看到了, 還要堅持娶她?”

當著所有人的麵, 崔慕禮毫不避諱地牽著謝渺離開, 若說他們之間沒點什麼,恐怕無人會信。

周念南的拳頭緊了又鬆,故作輕鬆地道:“他們是表兄妹,謝渺在花朝宴上替崔夕珺出頭,崔二情急之下帶她離開也無可非議。”

定遠侯夫人哪能看不出他的勉強,但她沒有戳破,頷首道:“謝渺的確令人刮目相看。”

關於謝和安的那番話,不僅令人動容,更讓人意識到,謝渺亦繼承了她父親的高風峻節。小小年紀便寵辱不驚,遇權貴而不跪,這份心性,能有幾名少女能做到?

相比之下,慶陽郡主則叫人望而生畏。誠然,她出身尊貴,娶她能讓定遠侯府錦上添花,但就如念南所言,水滿則溢,若惹來聖上猜忌便得不償失。再者,她顏色雖好,卻仗著出身蠻橫跋扈,要是嫁進侯府,還不將內宅攪得一團亂?

倒不如順念南的意,娶個他中意的回來。

母親這是答應了?

周念南一喜,與有榮焉道:“我選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定遠侯夫人瞪他一眼,“你是中意她,她呢?”

謝渺她……她……

周念南心中有懊悔一閃而過,暗暗下決心,等見了麵,定要好好向她道歉。

他道:“再給我些時日,我會讓她心甘情願地收下這盆牡丹。”

正好空閒,定遠侯夫人便與他多聊了幾句。

她問:“你說說,平日裡與她都怎麼個相處法?”

周念南吞吞吐吐,“這個嘛……”

定遠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