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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便跑得沒影。

沒過兩日,姚黃又出現在海花苑裡。

謝渺提了一口氣,久久沒下來,招來拂綠恨恨道:“再送!”

這回對方做足準備,拂綠無論如何都送不出手,耷拉著腦袋將花帶回海花苑。謝渺氣得沒法子,拍桌子罵道:“不是說進了羽林衛嗎?怎得還跟個地痞無賴似的,天天閒得沒事乾!”

當夜,姚黃開花了。

雙蕊鬥豔,風姿瑰麗,滿室馥鬱幽香。

謝渺在這滿室馨香中醒來,夜風徐徐,她趴在窗邊賞花,不得不承認,牡丹之冠姚黃,果然國色天香。

它該嬌生慣養,不該隱於一方陋室。

她這廂徹夜苦惱,該怎麼將花返還給周念南,翌日一早,攬霞抱著個嵌貝紅漆首飾匣進屋。

“小姐,你看,喬木剛送來的,說是二公子從渝州給你帶的禮物!”

謝渺正坐在梳妝台前上妝,眼也不眨,“送回去。”

攬霞撓頭,“可這是——”

謝渺:“送回去。”

拂綠描眉的手一歪,在眉梢岔出條小道,活像她多長了半截飛眉。

謝渺:“……”

拂綠訕訕一笑,“嗬嗬,手抖了下。”她用細簽子裹上棉絮,拭著那一小段黑線,隨口道:“小姐,好歹是二公子的心意,你不如先打開看看是什麼。”

攬霞附和:“是啊是啊,先看看是什麼東西,看完奴婢馬上送回去。”

小丫頭們好奇心重,倒也情有可原。

謝渺不置可否,拿起胭脂,用指腹搓熱,在臉頰輕輕點弄。

拂綠朝攬霞使去一眼,攬霞會意,忙將盒子擱到梳妝台前,輕手輕腳地打開。

一條清瑩透徹的金水菩提項鏈躺在紅絲絨布上,通透圓潤的珠子裡仿佛有火彩溢動,滿室晨輝都掩不住它的微芒煥耀。

不僅是拂綠和攬霞,連謝渺都看得一呆。

“好、好漂亮的冰種玉髓!”攬霞吞了口唾沫,手伸到半路,又忙不迭地收回來,“小姐,這要花不少銀子吧?”

拂綠望向窗台邊盛放的姚黃,又收回來,凝在玉髓項鏈上。

呃,小姐這是……犯桃花運了?

*

項鏈是早上送的,中午就被退了回來。

崔慕禮還未下衙,書房裡隻有喬木在。他拿著根雞毛撣子,正站在凳子上清理書架,不時地回頭看書案上擺著的精致匣子,嘴裡小聲嘀咕:“表小姐也是奇了怪,以前跟在公子身邊噓寒問暖,趕都不趕不走。如今公子對她好,她反倒不肯要了……”

彆人不知道項鏈的來處,他知道。公子到渝州的第二天,與寧德將軍一家會麵後,便忙裡偷閒去玉髓市場轉了一圈,費儘功夫找到這條金水菩提項鏈。

金水菩提是玉髓中的極品,出量極為稀少,何況是品相如此之佳的項鏈?顆顆珠子都像落入凡間的小太陽,金燦燦地晃人眼。

公子斥巨金購入項鏈,他本還感歎公子對三小姐真是好,誰知道回來後,公子叫他將東西送到表小姐院裡——

上回是極品雨前,這回是極品玉髓,下回呢,又該是什麼不得了的玩意兒?

喬木暗歎公子出手闊綽,也不耽誤手裡的活,麻利地抽出一本書,清掃格子裡的灰塵,餘光忽然瞥到書之間夾了個突兀的紅漆木製長盒。

盒子看起來十分劣質,不像二公子會收藏的東西。他心裡一癢,動手打開盒子,瞧見裡頭放了一根……如意仗?

這般普通的如意仗,完全沒有收藏價值,不就是癢癢撓嗎?

喬木左看右看,愣是沒看出特彆來,反倒覺得粗糙濫製得很,也不知公子為何特意放到此處。

疑惑歸疑惑,喬木卻不敢妄加評論,主子的事情,輪不到他這個下人來多嘴。

待到半夜崔慕禮回來,喬木將事情如實說了。

對此,崔慕禮毫不意外,“明日再送。”

喬木呆,“要是表小姐又送回來……”

崔慕禮道:“繼續送。”

喬木點頭,“奴才知道了。”

崔慕禮接連忙了許久,難得休息半日,仍有許多事要處理。

“公子,您交代的事情,屬下已經打聽清楚了。”沉楊待他用完早膳,彙報道:“那位孫慎元,半月前無意救了羅尚書的父親,得到羅尚書的賞識後,直接被收為門生。”

崔慕禮道:“將事情原委詳細說一遍。”

沉楊便將孫慎元跑去牛頭山亂晃、無意中聽聞有人呼救、費儘功夫救得老叟等等道來。

崔慕禮聽後道:“說說你的感想。”

沉楊想了想,如實道:“該是無巧不成書?牛頭山因鬨過野豬災,周遭村莊都已搬空,平時闃無人跡。要不是孫慎元心血來潮跑那瞎逛,羅尚書的老父肯定凶多吉少。而對於孫慎元來說,能因此得到羅尚書的賞識,更是徹底改變了命運。”

正二品官員的門生,普通人做夢都夢不來的機遇。

沉楊又道:“民間話本有許多類似的故事,什麼窮書生救了路邊奄奄一息的大娘,最後發現她是下凡體驗疾苦的觀音菩薩;窮書生下水救老叟,老叟原是喬裝打扮考驗人性的老神仙……”

故事的共同點是都有窮書生和神仙出現,不管經過如何,窮書生都會得到神仙的幫助,最後平步青雲,功成名就。

沉樺還吐槽過:憑什麼主角都是窮書生,難道其他人就不配遇到神仙嗎?比如屠夫、樵夫、馬夫、更夫……

沉楊還記得自己的回答:因為編故事的是書生,不是屠夫、樵夫、馬夫或者其他夫。

崔慕禮曲起指節,在桌上輕輕叩著,“你覺得,這個故事裡的神仙是哪一位?”

沉楊道:“羅尚書?”

崔慕禮笑而不答,問道:“孫慎元最近有沒有接觸過可疑人物。”

沉楊遲疑道:“孫慎元的圈子很小,周遭都是認識許久的熟人,近期唯一認識的生人是——是表小姐。”

崔慕禮“哦”了一聲,語調微微上揚。

話本故事裡,所有的機遇都能用巧合來形容,然而在崔慕禮的眼中,太奇妙的巧合則意味著有詐。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妖,會是謝渺嗎?

*

崔慕禮書房,案上攤開數張信紙,隨意定在其中一張,上頭寫著:慶元六年三月二十,表小姐宿清心庵,卯時晨起,與庵中師太一起上早課,後用早膳……

自馬場野狼襲擊後,沉楊變換了兩名暗衛保護謝渺,並讓他們將謝渺行程詳細做成筆錄,定時呈交給崔慕禮。以往崔慕禮收到後,看也不看便將它們塞進抽屜,今日卻是一股腦地翻出來,不緊不慢地閱覽。

便從日期最近的開始讀,謝渺作息穩定,不愛出門,偶爾去探望謝氏,其餘時間都在待在海花苑,哦,不僅茹素,還學起清心庵的派頭,一天有兩次佛學課。

……想當姑子?

崔慕禮往下看:住清心庵的時候,她每日會去偏殿待半個時辰。偏殿裡供奉著長明燈,想來是在為父母祭奠誦經。

再往前……

不知不覺,已過去半個時辰,崔慕禮將手中讀過的信紙放下,重新拆開一封,一目十行地瀏覽。

慶元六年二月二十七日,定遠侯回京。辰時,表小姐與丫鬟二人一道下山至南城門口……迎接定遠侯的百姓之多,數千人也。午時,表小姐與丫鬟攬霞回清心庵……下麵一行小字備注:丫鬟拂綠獨自前往城北米家布莊,置換男裝後,前往和采巷,與街口的賣貨郎交談片刻,購置冰糖葫蘆一枚,在街上遊蕩半時辰後回庵。

崔慕禮倏地起身——

二月二十七日,和彩巷,賣貨郎。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網⑧友⑧整⑧理⑧上⑧傳⑧

範正元住在離和彩巷隔兩條街的東水巷,一切都對的上。

他從書架後的暗格裡翻出那封字體歪扭的信,攤平,句比字櫛,神色由驚疑不定到晦暗深邃。

“沉楊,從去年九月開始,查清楚謝渺見過何人,做過何事,去過何地,說過何話——”

查,給他仔仔細細地查。

第52章

陰差陽錯下, 謝渺的神秘身份被崔慕禮意外勘破,她本人卻一無所知。

她正忙著謀劃如何讓孫慎元再得到崔老太傅的賞識。

下個月便是崔老太傅的六十五歲壽誕,按照慣例, 他會去稷下學會旁聽各路學子辯論, 有才能卓越者, 未嘗不可指點一二。

稷下學會屬集賢苑,每年五月一辦, 需有四品以上官員舉薦才能參會辯論, 按孫慎元以往的身份連門檻都夠不著,但眼下他有羅尚書保駕護航,參會輕而易舉。

若能在辯論會上一鳴驚人,得到崔老太傅的賞識,他與崔夕寧的美好未來還會遠嗎?

嗯……她得好好想想, 慶元六年時,稷下學會辯論的主題是什麼來著?

好在她前世為跟上崔大狀元郎的步伐,總會特意關注此類話題, 尤其這年的辯論主題與崔老太傅也有點關聯——

大齊推崇孔孟之道,弘揚和踐行仁、義、禮、智、信等德行。學子們追捧大儒,循荀子有言:誌安公,行安修, 知通統類大儒者, 天子三公也。①

亦有不讚同的聲音:大儒者, 眾望有歸,乘堅策肥, 履絲曳縞也。然民生悲苦, 衣食無著, 諸公久居高位, 何曾見人間疾苦?見人間疾苦,又安能享溫飯美衣?

掰開來講,意思就是:世人推崇大儒,大儒者往往位高權重,言語極有威信。然,大儒錦衣玉食,受人追捧,何曾見過底層百姓吃不飽穿不暖的疾苦?見過百姓疾苦,又怎麼能安心享受可口的飯、精致的衣裳?

學子們的辯論大抵都是如此,在似是而非裡,追逐高談闊論、舌戰群儒的快意,不求結果,隻求吵過。

*

天氣好,謝渺吩咐丫鬟們搬曬經書。

經過半年多的適應,桂圓與荔枝已融入海花苑的生活,將討小姐的歡欣定為階段性的小目標,將成為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定為終極目標。

曬書的時候,兩名小丫鬟唧唧喳喳,一句接一句地誇:“小姐,您的字寫得真好看,行雲流水,娟秀工整,讓人看著就歡喜!”

“小姐,您的經文念著真好聽,奴婢聽了覺得神清氣爽,所有煩惱都不見了!”

“小姐,小姐……”

好一通無腦誇。

攬霞在一旁的長桌上攤曬經書,暗暗撇嘴:嗬嗬,見風使舵的小丫頭們,要是知道小姐打算出家去,指不定會在心裡罵成什麼樣呢。不像她和拂綠,小姐早就替她們做好打算,下半輩子都不愁生活。

乾完活,丫鬟們提議在院子裡玩捉迷藏,謝渺也被硬拉著參與,並且由她打頭陣。

謝渺閒著也是閒著,便陪幾個小丫頭們玩遊戲。她被蒙上一塊厚綢布,眼前頓時變得漆黑,“我開始數數了,躲好了就不許動,一,二,三……”

丫鬟們嬉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