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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不過現在嘛……”周念南想到一人,危險地眯了眯眼,“你可聽說過張賢宗的庶長子,張明奴?”

崔慕禮努力回憶,“印象不深。”

“對,比起張明暢,這位庶長子低調的近乎透明。我派人私下去查,查到件有趣的事情。”

崔慕禮頗感興趣地抬眸。

周念南道:“那張明奴的生母據說是名絕色婢女,由於出身低微,到死都隻是個通房。她十六歲誕下張明奴,因身體虧損,沒過多久便因病過逝。隨後張賢宗順父母之意娶了家世顯赫的太原王氏女,誕下獨子張明暢。可你猜怎麼著?我查到那婢女根本未死,而是被張賢宗藏到了外麵,隔幾個月便會偷偷去看她。”

崔慕禮訝異,“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周念南道:“再說那張明奴,明麵上與嫡子張明暢得到的待遇天差地彆,不僅被王氏苛待,更不受張賢宗喜愛,但我仔細查過,張賢宗私底下請名師教導與他,極為看中此子。”

崔慕禮陷入沉思。

位高權重之臣,什麼樣的美色沒見過?竟然對一個婢女情長至此,若說未動真意,恐怕誰也不信。

都說母憑子貴,有些時候,反之亦然。

崔慕禮輕晃酒盞,俊容閒適,眼中卻有精光掠過,“是我疏忽大意了。”未將悶不吭聲的庶子放在眼裡。

高調許是障眼法,而低調,方是韜光養晦,厚積薄發。

第41章

日跌, 太陽偏西。

崔慕禮與周念南拾級而下,未到門口,便聽見一陣吵鬨喧嘩。

“張公子, 您真的不能進去,咱們這有規矩,必須要破解棋局才能登樓望雲——”

“規矩?小爺願意聽的那叫規矩, 小爺不願意聽, 那就是狗屁!你給我滾開!”

“張公子,規矩是咱們閣主定下的,小的不過是個管事, 做不得主——”

“你今天要是不讓我進去, 我就把你這樓給燒咯!”

“萬萬使不得, 張公子,左相克己奉公, 如若知曉您這般行事——”

“狗東西, 竟敢拿我爹來壓我,你算個什麼玩意!”身著吉金色竹葉紋錦袍的年輕男子相貌算得上英挺, 奈何顴骨過高,看上去甚為刻薄。他身形瘦長,瞳孔渾濁,眼袋發青,一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委頓樣。此刻火氣上頭,正咬牙切齒地忿詈:“阿貓阿狗的也敢在小爺麵前逞能, 好啊, 小爺就讓你知道, 什麼叫做禍從口出!”

氣氛到位, 走狗們擼著袖子, 熟門熟路地開始仗勢欺人。

登雲閣的護衛連忙上前阻攔,奈何對方人數勢眾,很快便落了下風。管事被人一左一右架住身子,無法動彈。他人近中年,態度謙卑卻不低微,仍穩聲道:“張公子,萬事三思而後行!”

張明暢陰陽怪氣地笑了幾聲,“我就欣賞有骨氣的人,來啊,將他的牙齒給我拔光,再讓他一顆顆地吞下去!”

走狗聞言,從隨身布袋中掏出短鉗,在手裡顛了顛,步步逼近管事。

張明暢回過身,朝立在馬車旁的嬌小人影勾了勾手指,抬著下顎,神情無比自得,“嬌嬌兒,快過來,我這就帶你上登雲閣看風景。”

關月照掩唇一笑,婀娜行至他身側,纖手勾籠他的臂彎,柔聲道:“公子果然一言九鼎。”

來登雲閣是她的主意。

聽聞此處能望儘京城美景,可惜,要解開門口的棋局方可入內。關月照擅琴通舞,豔辭俚曲也略知一二,獨獨不善棋道。

既然如此,便隻好另辟蹊徑。

管事被迫張開嘴,瞳孔映入對方逞凶快活的臉,登時心如死灰。

走狗將短鉗粗暴地搗進他嘴裡,極其歹毒地對準門牙,正待用勁往外拔時,臉上忽被飛來的硬|物擊中,齒間一陣劇痛,連聲慘叫後栽倒在地。

與此同時,後方傳來清脆的鼓掌聲。

“啪啪啪。”

周念南慢悠悠地踱步走出,一臉欽佩之色,“張大公子,你真是好大的威風,不愧是左相之子,在下佩服,佩服。”

“周念南。”張明暢磨了磨牙,恨恨道:“你怎麼在這裡?”

周念南抬手,指向一旁擺著的桌案棋局,故意道:“自是解了棋局才在這裡,難道你不是嗎?”

廢話,他當然不是!

正待反唇相譏,張明暢瞥見他身側的俊美男子,滿腔鬥誌瞬時啞火。他心虛地挪步擋住關月照,乾巴巴地道:“崔、崔二公子也在啊。”

崔慕禮朝他略一頷首,“張公子。”

他看向地上滿口鮮血的男子,又看向被人擒製的登雲閣管事,眸光浸冷,“不知此地發生了何事,可要報案?”

周念南撫掌而笑,“張明暢,現成的官就在這裡,你可有案子要報?”

倒黴催的,竟然遇到這兩人!

張明暢暗啐了一聲,硬擠出笑容,拱手道:“不過是跟管事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而已。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崔二公子,改日有空,不妨一起出來喝茶看戲。”

走狗們訓練有素,見情況有變,麻利地賠笑走人。

唯獨那抹娉婷嫋娜的身影,一步三回頭地望著他們,眼波瀲灩,欲說還休,似有萬般情愫溶在眸裡。

這兩位站在一起,真當是日月交輝,天地失色。

關月照曾與他們有過短暫會麵,均未發展出風流韻事,實乃人生憾也。

若能與這樣的絕世公子共度春宵,其中滋味,想必……

關月照輕勾紅唇,笑了。

也不知,他們心悅哪般女子——

她都可以變啊。

*

周念南的馬車出了故障,勞煩崔慕禮送他一程。

馬車裡,周念南無甚形象地歪靠在車壁,右手撫著下巴,似在思量,“不對勁。”

不算短的路程,崔慕禮手中握書在看,眼皮未抬半點,“何事不對勁?”

周念南動了動身子,用掌心揉揉發癢的大腿傷處,“張明暢不對勁。”

他與張明暢是針鋒相對的老對頭,崔家與張家也有過舊怨,以往見麵,互相都不會給好臉色。但剛才張明暢見到崔慕禮,怎麼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毫無掙紮就舉手投降了?

“你背後整他了?”周念南問。

“……”崔慕禮道:“我很閒?”

周念南訕訕然一笑,雙手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一下下地晃悠。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有了!”周念南詐屍般地坐起身,瞪著眼道:“他約你喝茶!”

崔慕禮掃了他一眼,沒搭理。

周念南想到一個可能,“崔二,他該不會真對你妹妹有意思吧?”

見崔慕禮不動如山,毫不驚訝的樣子,周念南腦中靈光一現,“你早就知道了!”

崔慕禮總算給了點反應,“嗯。”

周念南“嘖”了一聲,嫌棄地撇嘴,“就他?”恨不得長在女人身上的倒黴玩意兒,就也敢妄想崔二的妹妹。

崔慕禮道:“無需搭理。”

經過周念南的點撥,再看張明暢,有些東西便呼之欲出。

誰會將真正心愛的兒子養成淺薄囂戾的模樣?如他,如念南,又如世上千千萬萬被父母期許的孩童。

寵溺是假,捧殺恐怕才是真。

*

馬車駛入鬨市,豐富多雜的聲音闖進耳裡。

周念南逗了會鸚鵡,又覺得無聊,以手指挑開車簾,目光隨意的在街上遊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天氣好,街上行人不少。有哭喊著要父親買糖葫蘆的小女娃,也有滿頭大汗叫賣商品的小販,還有膽子忒大,光天化日下就敢摟摟抱抱的青年男女——

唇邊噙著抹玩味笑容,他的黑眸卻涼得結冰,“崔二,你幫我看看,那邊的姑娘是不是有些眼熟?”

崔慕禮探過身子,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見到不遠處一家鋪子前,謝渺與一書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正動作親密地依靠在一起。

崔慕禮的眼神同樣冷下。

*

謝渺和孫慎元聊完正事,出茶館去尋巧姑幾人。茶館前設有台階,謝渺腳下未曾注意,不期然踩空了一腳。

孫慎元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待她站穩後立即鬆手,“謝小姐,你還好嗎?”

謝渺試著將右腳著地,腳踝處傳來一陣疼痛,忍不住輕輕蹙眉。

孫慎元伸手虛扶一把,“可是扭傷了?附近有家醫館,我這就帶你過去。”

謝渺輕踮著腳,勉強站穩身子,“不必,普通扭傷而已,我找個地方坐會就好。勞煩你去通知——”

“謝渺!”

悅耳卻暗透危險感的嗓音響起,謝渺循聲抬頭,見到了兩張熟悉的出色麵孔。

哦,是他們。

她收回目光,禮貌地喊:“崔表哥,周三公子。”

崔慕禮語氣如常,笑容卻稍顯寡淡,“謝表妹。”

兩道迥然不同的視線,一道克製內斂,一道隱含敵意,同時落在孫慎元單薄的身軀上。

孫慎元莫名背後發涼,將扶過謝渺的手藏到身後。謝渺察覺到他的不自在,安撫性地投去一眼。

不要怕,我與他們不熟。

周念南撞見二人的“眉來眼去”,手心隱約掠過擁抱她時的溫度,強自壓抑的怒火如凶浪般節節升高。

她就這麼想嫁人嗎?不僅是崔二,其他亂七八糟的男子也可以,讓她假模假樣的裝傷靠過去?!

“謝渺。”他雙手抱%e8%83%b8,眉梢掛著譏諷,“你腳崴到了?”

謝渺沒搭理,她有預感,這張破嘴裡吐不出好話。

果然聽他道:“同樣的招數你要用上幾次才夠?從前是在崔二麵前裝柔弱,如今換了個窮書生,也值得你煞費苦心?”

孫慎元一聽,不對勁啊,這位公子想歪了!連忙解釋:“在下孫慎元,與謝小姐——”

周念南用瞧螻蟻般的眼神瞧他,“我在跟謝渺說話,你插什麼嘴?”

孫慎元的臉龐倏然脹紅,尷尬又氣惱。

周念南冷笑一聲,轉向崔慕禮,“崔二,你這位便宜表妹心性了得,攀不上你這枚高枝,轉頭就能勾搭其他人,能屈能伸的很——”

崔慕禮臉色微沉,“念南,夠了,向她道歉。”

周念南的%e8%83%b8膛急促起伏著,笑意不變,“為何要道歉?我說得都是實話,她前幾年癡纏你無果,眼下幡然醒悟,倒是找了個與她相配的。”

他用眼角掃向孫慎元半舊的衣裳與頭巾,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輕蔑道:“隻是謝渺,你習慣了崔府的錦衣玉食,確定能跟著這窮書生吃苦?他全身上下的家當,估計都不夠你頭上的一根簪子值錢。”

“這位公子!”孫慎元為人和氣,此時難得上了火,正容亢色道:“謝小姐是在下的恩人,在下與她清清白白,絕不是你口裡所說的那種關係,你必須向她道歉!”

周念南不怒反笑,“這就護上了?書生,你要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