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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嫁到 百柏樺 4248 字 5個月前

汗珠。

“錯了,刀不是這樣用的。”紀伏壽倏然出聲。

七歲的孩子嚇得抬頭,一下子緊緊的握著自己手裡的木刀,就像一隻小獸一般,警惕的看著紀伏壽一行人。

發現是借宿自己家中的客人,孩子才漸漸放鬆自己身子。他抬頭看著紀伏壽身邊的宿,準確的說,是盯著宿放在腰間的刀,抿了抿唇,帶著一絲緊張的開口,語氣中有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忐忑,“客人,你可以讓你的護衛使一下刀嗎?”

紀伏壽沒想到孩子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轉念之間,她就笑道:“當然可以,宿,你給這孩子使一遍刀法。”

她倏然想到突破口,七歲的孩子已經記事了,興許能從他口中知道一些老伯對守軍如此怨恨的原因。

宿抽出大刀,演練了一遍刀法。從頭到尾,紀伏壽都從孩子的神色間看到了渴望。

紀伏壽也不著急,她總覺得這孩子是個善於抓住機會的人。

果然,過了片刻之後,孩子鼓起勇氣,看著紀伏壽,臉上露出了懇求的神色,“客人,你可以讓你的護衛教我使刀嗎?”

紀伏壽微微彎下腰,與孩子平視,含笑著開口,“我們停留在這兒隻有幾天的時間,你未必能學會這套刀法。”

孩子抱著手中的木刀,聞言想了想,又道:“那可以教我幾招嗎,隻要能殺人的就好。”

這句話,就連宿都奇怪的看著他,才七歲的孩子,怎麼就要學殺人的刀法了?

紀伏壽摸了摸孩子的頭,語氣溫和,“刀劍無眼,這些都是利器,你一個小孩子,怎麼會想著要學殺人的刀法?”

孩子與紀伏壽對視,自從爹爹死了之後,他就變得十分敏銳,雖然這個客人是笑著的,但他敏銳的察覺出客人並不是很想教他如何用刀殺人。

他低頭很認真的想了想,清脆的童音在這片小天地響起,“我想殺那些害死我爹爹的壞人。”

紀伏壽微微蹙了蹙眉,“你爹爹死了?可聽你爺爺說,你爺爺的兩個兒子不是剛被守軍征調走嗎?”

聽到守軍兩個字,孩子頓時咬牙切齒起來,這麼小的孩子,臉上的恨意讓紀伏壽看了都覺得心驚,“他們都是壞人,他們沒有保護我們,他們殺了我爹爹,還對娘親……”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孩子頓時住了嘴,低著頭,不安的用腳踢著地上的泥土。

紀伏壽心頭一震,仔細深思這孩子的話,她竟是有些啞言。

宿等人也麵麵相覷,目中帶著震驚,顯然他們也聽明白了孩子的話。

這塊小地方有一種讓人窒息的氛圍,越發讓孩子不安,他緊緊的抱著木刀,抬頭小心的窺覦著紀伏壽幾人,腳尖不停動來動去,眼角總是看著紀伏壽身後的道路。

紀伏壽看出他想要離去的心思,用極其溫和的語氣開口,“那個穿著孝服的婦人,是你娘親?”

孩子一言不發的點點頭。

“你爹爹被守軍殺了?”紀伏壽又問道。

孩子垂下頭,甕聲甕氣的道:“嗯,我躲在櫃子裡,都看到了,爹爹被他們用大刀砍了頭,等他們走了之後,爹爹的頭不見了。

我推了娘親好久,娘親才看我,然後娘親就哭了起來。把爹爹埋葬之後,娘親就帶著我來姥爺家,姥爺說以後就叫他爺爺。我想練大刀,想把那些砍了我爹爹頭的壞人,一樣砍了他們的頭。”

紀伏壽默言片刻,再次揉了揉孩子的頭,啞著聲音道:“好,這幾天我們借宿在你家,我會讓護衛教你幾招殺人的刀法,但你要答應我,隻能殺該殺之人。”

孩子十分鄭重的點頭,“客人你放心,我隻殺壞人。”

紀伏壽便吩咐宿教孩子練刀,等中午帶著孩子回去,又與老伯坐在堂屋一起用飯之時,她突然開口問道:“老伯,小安的爹爹,被守軍殺了?”

老伯猛地被嗆到,劇烈的咳嗽起來,等他止住了咳嗽,紅著眼,一眼不眨的盯著紀伏壽,“你怎麼知道這事的?”

第209章 “來襲的西涼人”

紀伏壽神色溫和,語氣平淡,“我今日在村子裡閒逛,無意中在村尾遇到了小安拿著一把木刀在揮砍,他讓我護衛教他殺人的刀法,後來才從這孩子嘴裡得知他父親被守軍殺死了。”

老伯放下手中的碗筷,抹了一把臉,吐出一口濁氣,臉上露出了沉痛之色,“其實這件事算不得秘密,我那女婿不是第一個被守軍殺死的百姓。”

紀伏壽秀眉一斂,正了正神色,“老伯,你是說守軍不單單殺了小安的父親,還殺了其他百姓?守軍何故殺人?”

老伯神色木然,聲音中帶著一股濃濃的怨恨和壓抑,“我們這兒地處邊疆,時常都有小股的西涼人襲邊。可那群守軍就是群窩囊廢,每次那些西涼騎兵來小村莊轉了一圈,掠奪完了他們才趕來。

那些西涼人都快把這些小村莊當成自家的自留地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們苦啊,村子裡的男丁想要組織起來反抗,可我們手裡隻有鋤頭,能頂什麼事?敢反抗的還被西涼人殺。

我們曾經指望守軍會保護我們,後來才發現,這群人簡直就是惡鬼,比西涼人還可怕的惡鬼。好歹西涼人來,隻要不反抗,搶完東西就走。西涼人沒殺我們,反倒被自己人殺了。”

紀伏壽覺得奇怪,眉心擰成一個小小的皺褶,“可朝廷時常就傳出邊疆剿滅小股來襲的西涼騎兵的捷報。”

是的,正是這幾年來,每一年都能收到邊疆上奏給朝廷的捷報,說守軍剿滅了好幾撥來襲的西涼人,西涼人無法從守軍的防禦中越池半步。

也正是因此,當初她猜測西涼可能會襲邊,思博、甚至連四皇子一開始都不信的緣故。

守軍防禦如此嚴謹,西涼人又不能從守軍手中討得了好,西涼人怎麼可能敢襲邊?

當初她猜測西涼人會犯境,卻也沒想到守軍會這麼快丟了定襄城,在她的猜想中,就算西涼人真的來襲,那守軍也能憑借定襄城防禦抵抗,直到朝廷增派援軍,而不是如今的局麵,定襄城直接就落入到西涼人手中。

誰知老伯聽完紀伏壽的話之後,突然大笑出聲,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狠命的在拍著自己的大腿,“是啊,當然有捷報啊,守軍殺了西涼人呢,從定襄城逃出來的人誰不知道西涼人長得跟大齊人一個模樣?”

這番話在紀伏壽腦海中過了一遍,她倏然睜大眼,語氣中帶上了一絲震駭,“老伯,你的意思是,守軍殺了老百姓,用老百姓的人頭充作西涼人的首級,這就是邊疆每年都有捷報傳出來的真相?”

就連宿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震驚的看著老伯。

要知道西涼人的容貌跟大齊人完全不同,根本不可能會被認錯,老伯剛才說守軍殺的西涼人跟大齊人一個模樣,豈不是說守軍殺的就是大齊人?

再聯想到小安父親被守軍砍頭的事……

紀伏壽眸中漸漸泛起冷冽的寒光,聲音也不自覺的冷了下來,“該不會……小安的父親就是那些所謂的犯邊的西涼人吧?”

老伯全身都在微微哆嗦著,笑聲漸漸消失,雙手抹著臉,可惜依然無法止住那些悲慟的淚水,聲音哽咽的回道:

“公子都猜對了。守軍對付不了西涼人,就想了個法子讓他們看起來守衛有功。隻要每次被西涼人光顧過的小村莊,等西涼人走了之後,守軍趕到,都會砍上一些男丁的人頭,充作西涼人的首級。

在他們口中,西涼人從來都沒有越過邊疆,因為有他們在,西涼人不敢來。是啊,西涼人不敢來……哈哈哈哈,看吧,這就是報應,定襄城不保了吧,這都是報應啊!”

老伯的話語裡,充滿了對守軍、對朝廷的怨恨,可紀伏壽無法指責他,如果換了是她,好好一個女婿就這樣被守軍砍了頭,好好的一家就這樣散了,讓自己女兒成了寡婦,自己外孫沒了爹,她也要怨恨守軍,怨恨朝廷。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紀伏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神色很難看,沉著聲問道:“守軍殺老百姓,以老百姓的人頭充作西涼人首級,你們就沒人報官?”

老伯狠狠的擦了擦眼淚,聲音悶悶的,“報了,怎麼會不報,可是官字兩個口,所有報官的人,都被關入大牢了,出來就是廢人,誰還敢去告呢。活著的人,終究還要生活下去。”

紀伏壽差點要氣笑,心底怒火越發旺盛,“地方官不管,還跟守軍狼狽為奸,這樣說來,連來邊疆複核軍功的兵部官員,也應當被收買了。”

大齊的軍功,需要兵部負責複核軍功的軍記官確認,無誤之後上報兵部,然後兵部上奏齊成帝,論功行賞。

軍記官來到邊疆,看到與西涼人樣貌完全不同的首級,可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甚至捷報一年一年往朝廷報,毋庸置疑,軍記官必定同流合汙了。

老伯詫異的看了一眼紀伏壽,沒想到她連軍記官都知道,緊接著就暮色沉沉的道:“有好幾個有見識的人,告訴我們,兵部會派人來邊疆複核軍功,讓我們去攔截那位從京城來的官老爺,期望官老爺能為我們主持公道。

後來有人去攔截了,那位官老爺當麵說得好好的,說會徹查這件事,為我們主持公道。我們滿心以為能讓那些劊子手償命,我們等啊等,等了好久,沒等來公道,反而等來了拿著大刀的守軍。

當初去攔官老爺的人,都被守軍砍了頭,成為了‘來襲的西涼人’。自此之後,我們就再也不敢去替那些無辜枉死的人伸冤了。隻能祈求西涼人不會光顧我們村莊,不然死的人裡頭,還得再加上我們村子裡的青壯。”

老伯一番話,讓紀伏壽和宿等人沉默無言,心中有怒火,卻不知如何發泄,又深深的感受到老伯身上絕望和無助。

身在大齊土地,沒有死在西涼人手裡,卻死在那些心黑之人手中,有苦也不能訴。

第210章 白死的墊腳石

老伯似是將這些話壓抑在心底很久了,難得發泄出來之後,心底都鬆快了一些。

他不好意思的看著紀伏壽,“公子,不好意思,說這些事,敗壞了你的興致。”

紀伏壽搖搖頭,心情確實有些沉重,“老伯,節哀順變,小安以後一定會長成一個有用之人的。”

老伯勉強一笑,重新拿起碗筷,食不知味的吃了起來。

等回到西屋,紀伏壽站在窗後,看著老伯一家抱著幾根柴禾進了堂屋,便知是他們一家乾完了活計,在堂屋裡燒上幾根柴禾暖暖身子。

紀伏壽看著小安站在堂屋門邊幾次朝西屋這邊看過來,手裡還抱著他的木刀,臉上帶著渴望的神情,心情沉重的歎了一口氣,“宿,讓借宿其他人家的夜鷹也試探一下,老伯說的事是不是真的。”

宿應諾一聲,轉身離去。

星跟在一旁,有些遲疑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