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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壓枝低 蓮卿 4261 字 6個月前

在一處,這是許家糾結了幾日後鬆口同意的。

畢竟醫生若是出入許家容易被人察覺,於是他們商量後乾脆將許言禮偷偷送了出來,在江南岸以許家一名下人的名義置了一處平房,現如今就住在這裡醫治。

白靜秋是許言禮以死相逼鬨來的,他不許旁的人在,最終這間房裡就他二人居住。

現下這個時間在江北是夜裡狂歡的開始,可在江南,為了省點燈燭,人們早早就睡下,許言禮應當也睡了,他腿腳不便,更不會常到門口來。

如是想著,門吱呀一聲開了,屋內漆黑一片,白靜秋轉身借著月光將門鎖好,沒有進屋,卻往水房走去。

趕緊將這身衣服泡到水盆裡,再洗個澡,應該就聞不到了。

“你去哪兒了。”

聲音乍響自屋內最陰暗的角落,明明音量不大, 可白靜秋卻頭皮乍麻,冷汗瞬間布了全身。

“三少爺……?”白靜秋向那角落望去,細看了才勉強能看出個身影,“你還沒睡呢,這麼黑仔細絆著。”

白靜秋本能地想去扶他,可鼻子又竄入的一陣香水味讓他霎時間止住了向前的步子,這一遲疑,點燃了許言禮心中原本就猜忌的火藥。

啪嗒。

許言禮拉下燈繩,驟然亮起的燈光同時刺得人兩眼發痛,可他已顧不得這些,木拐與地麵敲擊,他幾下來到白靜秋麵前,一把扯過了他試圖藏在身後的外套。

無需刻意嗅聞,混雜的味道無所遁形。

“啊—!”一聲短促的低呼,白靜秋的後背撞在牆上,頸上一痛,已被許言禮橫臂抵住。

“我再問一遍,你去哪兒了。”

青白的麵容,微陷的雙頰,布滿血絲,近乎瘋狂的雙目,此刻的許言禮哪裡還是那個風華正茂的矜貴少爺,活脫脫一個厲鬼。

“去……去了趟榮平飯店。”白靜秋的聲音中帶著顫,他放慢聲音,試圖緩和許言禮的情緒,“少爺,腿還疼著,我先扶你進去睡吧。”

“我瘸了我不瞎!你當我看不出來,聞不出來嗎!”驀然拔高的聲音震耳欲聾,白靜秋顫唞著閉上雙眼,下一秒細小的掉落聲四起,他身上的襯衣被蠻力撕扯開來,紐扣崩落一地。

“怪不得躲我躲得及,你是不是又上了利維的床,你他媽的還上癮了是不是!”

不過短短十數日,這種不堪入耳的罵聲竟讓白靜秋近乎崩潰,他閉著眼睛聽著,強行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白靜秋,你嫌我滿足不了你了是吧,我怎麼不知道你騷成……”

“許言禮!”

厲喝被顫唞卸了氣勢,白靜秋豁然睜開雙眼,眼中洶湧的痛苦讓許言禮一怔,手臂鬆了幾分。

白靜秋一把推開了他,隻能用不斷地深呼吸壓製著隨時想要擊破眼眶的淚水,他想憤怒地質問當初不是你要把我送到他的床上,可話到嘴邊,看著許言禮歪斜的肩膀,和那條虛懸著的腿,最終隻是一把推開,化作一聲毫無情緒的低語,

“我去洗洗,這味道就沒了。”

許言禮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可再抬眼,卻被這個疲累的背影震住,嘴唇輕動,最終卻未發一言。

屋內外再度陷入午夜的寧靜,牆邊窸窣,一隻滿是凍瘡的手忽然出現自牆角的暗影中探進月光,緊接著,一個人佝僂著向外爬,邊爬邊念叨,

“許言禮都成這樣了也幫不了我,利維……他們說利維……”

待他現在亮處,竟赫然是失蹤已久的段茂群。

第83章 他受的苦與旁人都不同

沒人知道那晚盛大的宴會背後發生了什麼,但原本定好在利維花園的宴請與舞會接二連三地取消,利維銷聲匿跡,甚至有人聲稱看見愛德醫院的院長帶著護士悄悄進入,似乎是生了重病。

但此刻誰也不會想到,候在利維花園接待室內的,會是利維恨不得撕成碎片之人的弟弟。

來人,正是段茂群。

此刻的他一身破襖,蓬頭垢麵,拘謹地坐在一張紫檀螺鈿的高背椅上,鼻腔裡滿是木頭幽沉的香氣。

這間屋子的陳設完全出乎段茂群的意料,他身為段家的少爺,眼力自然是有的,這屋裡絕大多數陳設,包括自己坐著的這把椅子,都是古董。

利維感興趣的竟是這些,段茂群心思微動,原本虛扶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然而此刻,屏風之後的門響打斷了段茂群的沉思,他忙拽了拽破襖的邊緣,輕輕扭轉著身體,試圖從屏風的縫隙中看到利維,可那邊熄著燈,除了一團黑影,他什麼都看不見。

“利維先生,段雲瑞正在派人追殺我,我與他已是徹底決裂。”段茂群雖落魄不堪,卻直著腰板兒試圖與利維談條件,“隻要您肯收留我,我定當做牛做馬,全心全意為您做事。”

這些時日他東躲西藏,身心俱疲,連吃頓飽飯都成了奢望。前幾日好容易覓得了許言禮的蹤跡,滿心以為能重新找回靠山,可沒想到現如今連許言禮也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顯然是指望不上。

“嗬,你覺得我還缺人做牛做馬?”利維的暗啞的聲音自屏風那邊傳來,詭異的腔調讓段茂群一怔,起了一背的冷汗。

他忙穩了穩神,又道,“段雲瑞要是死了,他霸占的那些產業就都是我的,您喜歡什麼儘管拿,以後我……”

“他若死了,你覺得那些財產還能落在你手中?”利維的嗤笑聲傳來,聲音中狠戾的恨意讓段茂群一驚,“段雲瑞的弟弟竟是這麼個貨色,我倒是高估了。比起幫你,我倒更樂於把你扔出去,看看兄弟自相殘殺是個什麼精彩的情形。”

話音剛落,段茂群瞬間變色,幾名會意的仆人直衝他來,拉起他的手臂就往外拖。

段茂群拚命地拍打推拒著的這幾個人,大喊起來,“利維先生,我有用,我真的有用!”

可這蒼白的叫喊顯然無法打動利維,數日沒吃過飽飯的段茂群更是使出全身力氣也難以抵擋,眼看就要被拖出去,他用力摳緊了門框,幾乎聲嘶力竭地大喊,

“段家有個秘密,有個富可敵國的秘密!”

吵鬨戛然而止,不過幾分鐘後,原本屋內隨侍的人魚貫而出,將門帶的嚴嚴實實。

再一刻鐘,門又重新打開,段茂群被人帶下去,而利維在屏風後沉默了許久,忽而開口,

“去通訊室,我要給伯格打個電報。”

“不,等等,立即備車去使館,我要與他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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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園的午後,小杏將飯菜放下,轉身去將緊閉的窗簾唰的拉開,透亮的玻璃外,日光劃過正在行駛出棠園的車頂,光斑曜進眼中,轉瞬即逝。

她回頭看了眼依然在床上酣睡的林知許,心頭不虞,嘩啦啦的將窗推開了半扇,涼風襲來,卷出些許悶倦,卻也讓屋裡瞬間冷了幾度。

“你是如何得罪了他,怎麼好好的赴個宴,回來就給你關起來了。”小杏站在床邊,就算林知許不起,她也知道他醒了。

本是平常的詢問,可小杏略一思忖,忽而變了神色,“你是不是暴露了。”

下一秒她又自言自語,“不會,要是暴露了哪裡還能見著活的,你是哪裡惹到他了吧。”

“妄加猜測,隻會死得快。”

小杏雙目微瞪,猛然轉身,床上的林知許已經起身,隻是他麵色疲憊,昨夜睡得似乎不太好。◆思◆兔◆網◆

“你原本偽裝的不錯,是因為父親沒有將任務告知你,但是現在的你破綻百出。”頸上觸目驚心的勒痕與沙啞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你想死,彆拖累我。”

小杏神色緊繃,抿了抿雙?唇,將大開的窗戶拉回一半,隻餘一條縫隙換氣,再轉過身來靠近低聲道,

“書房的鑰匙他始終看得很緊,我還沒尋到機會。”

“嗯。”林知許收回淩人的目光,直到房門再次關上,鎖芯轉動,門被再次反鎖。

在床上越躺越是昏沉,盥洗室的鏡前,林知許彎下腰擰開冷水,一遍遍地將刺骨的冰冷潑向自己的臉,直到起身,原本蒼白的臉色已被凍得微紅。

卻仍遮不去眼下淡淡的青。

極輕的電流聲劃過,頂燈嘶嘶閃爍,鏡中人幾秒鐘的模糊好似與昨夜重疊,林知許在這一瞬間甚至覺得喉間如鐵鉗般的力量仍在,心頭如被重錘。

第三天了,段雲瑞沒有殺死自己,卻再未出現過。

他所有的行動被限製在這個房間內,所能看到的,就是這輛汽車早早自窗下離開,回來時已是將至半夜。而自己就隻能守在門邊,仔細聽著走廊中往來,卻始終未在自己門前停留的腳步聲。

除此之外的時間,他始終窩在床上昏昏欲睡,因為一睜眼,他就會記起那一刻徹骨的恐懼,他害怕自此不複相見,更害怕死亡的突然降臨讓自己來不及否認被指控的一切。

大概是沒有機會了。

林知許仍盯著鏡中的自己,看著被冷水激出的紅漸漸褪去,如同希望一點一滴被抽離。

然而汽車的轟鳴卻再次響徹安靜的棠園,林知許一愣,奔至窗邊之時,眼睛剛好被車上反射的日光刺到,光是向外劃去,車是向內駛來。

出去不過幾分鐘的段雲瑞卻突然折返,他推開那半扇窗,可劃過眼梢的車窗上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似乎是在刻意遮掩什麼。

車不似往常停在中央的花園外,而是順路直直開到平日裡無人居住的配樓,段雲瑞與宋燾下來之後,一名身著長衫,壓低帽簷的男子匆匆下車,閃進樓中。

三人默不作聲,直至進了房間,那男子才將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長長籲了一口氣,也顧不得禮節,頹然倒在了身旁的月牙椅上,似是久久不能平靜。

段雲瑞給他時間平複,向宋燾示意,讓他將下人們攔在外麵,不許進出配樓。

“謝二爺收留。”似乎是緩過神來,男人將遮住麵容的寬簷帽摘下,起身深深作揖,再起身,竟赫然是孟冬,“救命之恩,孟冬無以為報。”

車子不過剛駛出棠園不久,一人跌跌撞撞地撲上來,若不是宋燾刹車及時,恐怕就要將他卷入車輪下。

“二爺救我……”孟冬死死扒住車門,“我在被人追殺,隻要二爺肯出手相救,我必有天大的秘密告知。”

很顯然,孟冬並不知,他被他的主子拋棄追殺,正是因為段雲瑞抽絲剝繭幾乎已掌握了他的真實身份,謝天武雖不知背後之人是誰,可眼看就要敗露,他直接下了殺令。

“都到了這種時候,季先生還要自稱孟冬嗎?”段雲瑞擦亮火柴,頭也未抬,隻是仔細地將香煙點燃,“孟老板若沒誠意,那還是出去另尋高明吧。”

孟冬呆立,可隨即想到自己的字號也算不得什麼天大的秘密,仍心懷僥幸道,“不過是平日寫著玩的……”

“我記得你說過僅在私塾裡念過幾年學,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