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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壓枝低 蓮卿 4309 字 6個月前

乖乖地轉過身讓紅梅看。

其實也不必回頭了,根據口型他是看出了幾個字,但這幾個字組在一起有些陌生,試了幾個詞都不太對,教林知許十分費解。

但此時此刻顯然不能讓他思考太久,段雲瑞突然朝樓上睨了一眼,與袁定波交換了眼神,站了起來,

“嫂子能把知許還給我了嗎?”

話音一落,林知許眸底一亮,直接就把紅梅的手撥開站了起來,幾步挨著了段雲瑞,貼得愈發緊。

“是我沒眼色呢。”紅梅虛打了自己一巴掌,笑退兩步,瞟了眼後院道,“司令要不要隨我去看看後麵布置的如何?”

這是他們常有的節目,飯後到後院裡喝酒聊天,用留聲機放一些外國唱片,若是人多還會開一場舞會。

袁定波和紅梅相攜從後麵出去,偌大的堂屋靜悄悄的,就隻剩了他二人,林知許左右瞧瞧,拉起段雲瑞的手放在了自己臉頰上搓了兩把,雙眸澄淨得跟山間的清泉似的,

“少爺,你摸摸我啊。”

似乎已經習慣了這般隨心所欲的模樣,段雲瑞由著他的勁兒把林知許的半張臉都置於掌心,手指不算溫柔地捏上去,臉蛋兒隨著手勁變了形,

“怎麼了這是。”

“她一直摸我的臉,我不喜歡。”林知許歪過臉用力蹭了幾下,眉眼跟著彎下來,漾起饜足的笑意,“這樣便好了。”

說著,林知許滿意地將手放下,正欲轉身,腕上一緊卻被反握,踉蹌下被攬住後腦,富有侵略性的氣息便全然籠罩。

林知許微訝,卻也隻怔了一瞬,隨即就踮了腳迎合,在交纏的鼻息中沉醉地闔上雙目。

以往的%e5%90%bb都是他討來的,很輕,帶著淡淡的敷衍,這讓林知許內心總有那麼一絲不服的挫敗感。

雖說明知現下的主動帶著演戲的目的,林知許卻放任自己沉淪,如寄生的藤蔓緊纏攀附,攻城掠地的強硬被儘數接下,交纏間被化作繞指的柔帶,從腰窩酥到了頭頂。

不過須臾,如山倒的氣勢狠狠鎮壓了林知許反客為主的企圖,身體被堅實有力的雙臂攑起,漸漸就隻有腳尖勉強挨著地,身體瞬間失守,雙手也不由地從緊攬變成了推拒,發出了難耐的輕嗯聲。

“好了。”段雲瑞暗啞的嗓音中伴著壓抑的喘熄,用拇指擦過林知許已經嫣紅的唇角後眼神向下下,瞥一眼林知許已然不平整的長衫下擺,眉峰微挑,“你收斂點。”

是誰該收斂點?

林知許當然知道自己身體的變化,但剛才嚴絲合縫的緊貼,讓他對段雲瑞的反應也一清二楚。

他垂目,正映入眼裡是段雲瑞泛著光澤的腰帶扣以及難以忽視的幅度,心中泛起諷意。

樓梯上一陣紛亂向上的腳步聲讓兩人略頓了頓,直到那踉踉蹌蹌的高跟鞋聲消失,林知許這才半跪下來,用含著笑的唇輕輕貼上了灰黑色的布料,鼻尖一涼,碰上了冰涼的腰帶扣。

下一秒,頸上微痛被提溜起來,水汽氤氳的眼裡全是無辜,“少爺?”

“咳……”段雲瑞暗咳一聲掩飾尷尬,把人推向沙發的另一頭,“離我遠點兒。”

這藥是猛了點,差點把自己也藥下了。

畢竟還在彆人家,段雲瑞略顯尷尬地坐在沙發上,明明是要平複,偏又不禁回味。

原來與他交融深%e5%90%bb的滋味,比想象中更是醉人。

樓上不知是什麼碎裂的聲音讓兩人從綺麗之中醒了神,也引來了原本在後院的二人。

眼看著目的已達到,剩下的也隻能交給袁定波,他二人不便久留就告辭離開。

司令府是在半山上,昏黃的汽油燈隱藏在盤曲的山路間,投下一座又一座的,光的孤島。

忽明忽暗的黑色轎車穿過這一座又一座的島,留下一道隨著路蜿蜒的光軌。

這路實在不夠平穩,僵直著身體的宋燾極力控製著油門也不行,又一個晃蕩之下,林知許從凶猛的氣息裡逃出來,喘熄著扒上了車窗沿,微張的唇在玻璃上留下一片細密的,圓圓的白霧。

長衫的下擺已掀上了後腰,綢袴上的繩扣也已鬆垮,逼仄搖晃的空間裡,似乎很適合發生點什麼。

但林知許卻低低地咦了一聲, 拿手擦拭著白霧,

“那是什麼地方?”

現下車已駛在臨江的路上,白日裡濁黃的江麵已黝黑的與江岸連在一起,透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危險。

但林知許說的,是遠遠的江南岸,那一團比天上明月還要亮眼的燈火,望上一眼,就好像能聽到鼎沸的人聲,和摩肩擦踵的喧囂。

段雲瑞也看到了,但一時並未分辨出方位,宋燾輕咳了聲才道,

“那兒應該是十裡鋪,江南岸最繁鬨的地方。今兒……哦怪不得,今天是十五,有集市。”

十裡鋪段雲瑞極少去,卻十分清楚,那兒自舊時代起就是個人稠物穰的地方。

那裡的老碼頭至今繁盛,雖現在不如江北出洋的碼頭闊氣,卻是舳艫相接,帆檣櫛比,更不用提江岸邊上商鋪林立,人煙稠密。

人多的地方,那當然是魚龍混雜,說白了雖繁榮,卻也是個藏汙納垢之地。

有廠工、職員、苦力、掮客,也有騙子、妓女以及無處不在的人拐子。

如果說乾淨漂亮的江北到處充斥著虛偽的高貴,那麼江南便是這個時代最真實的墮落。

“宋燾,去十裡鋪。”

“什麼……?”宋燾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少爺,那邊可亂得很。”

“既然有集市,那就去湊湊熱鬨。”說著,方才已經被解開的袴繩已經打了個完美的結,隨即被拉下來的下擺蓋上,就好像方才的旖旎是林知許的臆想一般,“出來一趟,不儘興可不好。”

林知許眨了眨眼,明白了段雲瑞沒打算再繼續,但卻想不通,為何他會想去那個亂到無處放腳的地方。

既來之,則安之。

林知許趴在窗上盯著遠處那團耀眼的燈火,等著它到自己眼前,將自己密不透風的包裹。

“想去嗎?”

“少爺去,我就去的。”

“嗯,那你可得聽話。”耳後一陣癢,段雲瑞似乎很喜歡撫摸那兒,“可千萬不能亂跑。”

第37章 價值

那種縱橫交錯,人潮擁擠的地方自然是不好開車進去,車子停在江邊的僻靜處,從這裡順著江堤上去,就直接可以到達十裡鋪最熱鬨的地方。

宋燾被段雲瑞叫了下來,二人站在離車幾米遠的地方說了幾句話,直到仍坐在車內的林知許對自己笑了一下,宋燾才意識到自己朝他看了一眼。

他趕緊收回目光,對著段雲瑞頷首道,“我知道了。”

段雲瑞點點頭,這才轉而看向車子,伸出的左手掌心向上,微微曲指,“來,下來。”

跟哄他似的。

林知許眸子亮了亮,很吃這哄,忙就跳下車子,與之並肩拾級而上,讓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越來越清晰地灌入雙耳,鼻腔裡也逐漸竄進不知是香還是臭的混雜氣味,人們一向愛稱這為煙火氣。

步子是緩的,腕上卻是緊的。

從江堤一上來,熱氣撲麵而來,鐵器叮叮哐哐的敲擊聲震得人耳膜都發燙,火星子四濺下,就聽得鐵匠哎喲一聲,硬是將重錘停下,揮到了一旁,麵色緊張,@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您兩位怎麼從這兒上來了,火星沒濺身上吧。”

段雲瑞沒看自己一眼,倒是把林知許瞧了個遍,替他摘去了勾在發上的樹葉,“沒燙著吧?”

林知許搖搖頭,低下頭,眼瞧著原本拉著自己手腕的手向下握了握,將自己的手包裹。

指節交疊著互相壓著,甚至有一點痛,段雲瑞似乎很喜歡這樣,每次接觸到自己身體就特彆喜歡施力。

但林知許把手往外抽了點,第一次反握上去,笑了笑,“少爺帶我轉轉。”

“也不知道火星子有沒有燒著他們衣裳。”被晾在一旁的鐵匠嘟嘟囔囔,目送這莫名其妙的二人隱入人群,不見了蹤影。

十裡鋪這混雜的地方可比規規矩矩,陳列整齊的榮勝百貨更有趣味。

如今榕城繁盛,不僅僅是平頭百姓,有些落魄的官員軍閥,抑或是之前推崇舊政府的名流墨客在原籍混不下去了,都愛往這兒來。

天南海北,酸甜苦辣,各式各樣沒見過的玩意兒都有人賣,於是到了這每月一次的集市,頗能見著一些打扮時髦的年輕人,段雲瑞與林知許這一身打扮雖看著就昂貴,卻並不十分突兀。

隻是這兩人的模樣實在太過顯眼,所經之處不斷有人偷偷議論,相互打聽這是不是煙盒上繪製的明星。

“剛才沒吃飽吧。”這裡很吵,就連叫賣的口音也都各式各樣的,段雲瑞低下頭尋著林知許耳邊,“想吃點什麼?”

剛才在餐桌上,不知為何紅梅認為他定會愛吃甜,給他夾了不少的菜。林知許沒怎麼吃,紅梅還笑他是少爺身子,這麼挑食。

看似一直在與袁定波聊天的段雲瑞,竟注意到了他沒怎麼吃飯,林知許有點意外,又有點說不出的滋味堵在心頭,讓他不自覺地拍了兩下,想就此紓解一二。

恰巧就走到了賣吃食的弄堂口,那兒支了個炸酥魚的攤子,新鮮的草魚塊滋啦一聲下進滾燙的熱油裡,引得眾人轉了頭,盯著冒著泡的油鍋,暗暗吞了口水。

林知許也被這聲音引得回了頭,可他看了一眼卻又轉向一邊,指著隔壁的熏燒攤子,要鹵豆乾和鹽煮蘭花豆。段雲瑞笑著嗯了聲,讓他原地等著,自己去買。

一聲叫賣震得人耳朵發麻,那邊的酥魚已經出鍋,攤主吆喝著把這一鍋魚都裹上了鮮亮的糖醋汁,把周圍的人都引了過來。

毫無防備的林知許被身後湧上來的人擠得踉蹌了下,身體不由自主地朝酥魚攤歪去。

林知許沒太在意,將身體穩住後率先去看段雲瑞的背影,他似乎沒發現這裡的擁擠,依舊專心地看著攤主在稱蘭花豆。

怎麼這麼慢。

身體幾乎要失去掌控,林知許不耐地蹙了蹙眉心,想朝段雲瑞走去,可不過剛抬了腳,身後有人似乎被什麼絆倒,整個撲在他身上,雙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差點兒將他也同時帶倒。

周圍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入耳的同時,手臂上的力量卻越發地緊 ,這種受製於人的熟悉感林知許瞬間警覺,裝作沒有站穩,狠狠一腳踏在身後之人的腳麵上。

這一腳足足用了十成十的力,身後的人沒防備,一聲慘叫後鬆了他的手臂,趁這個空檔,林知許迅速擠過人群,幾步走到了段雲瑞身後,心下頓安。

林知許喘了口氣,抬手堪堪觸到段雲瑞的手臂,他便立即回了頭,笑著把紙包遞給他,“好了,想先吃哪個?”

一共兩包,裡頭是油紙,外頭是裁好的報紙,卷成了圓錐形,方便邊走邊吃。

方才的混亂在這一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