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瑞突然說林知許這一身衣服未免太不合體,讓宋燾先彆回棠園,拐到榮勝百貨去。
這句話,讓原本坐車坐得昏昏欲睡的林知許一下子精神起來。
公務應該大都是在辦公室裡做的,若他能進得段雲瑞的辦公室,或許也能為南橋一事尋得些線索。
可如何才能進得段雲瑞的辦公室呢。
林知許裝作睡了,腦袋晃晃悠悠的沒有著落,正向身邊坐著的人傾去,前頭開車的宋燾突然驚訝地喲了一聲,驚醒了林知許,與段雲瑞朝外望去,卻又同時被對麵駛來的那輛車上反射的陽光晃了眼。
與如今街上大多汽車不同,這輛竟是個明晃晃的米白色,鋥光發亮的車燈和車鏡子,都是銀白的金屬色,那刺到眼睛的光就是打這兒來的。
這車還真是招搖過市,路人議論,紛紛猜測是哪家的公子哥。
“少爺,好像是許言禮。”宋燾坐在前麵,率先看清了裡頭的人,“他自己開著車,旁邊坐著的好像是……好像是白老板?”
“看來傳聞是真的了。”段雲瑞話音剛落,兩車交錯而過,刺耳的車鳴聲驟然響起,驚得林知許捂起了雙耳,隔著段雲瑞向那輛米白色的轎車那兒張望。
這一幕同樣落到了車中坐著的白靜秋眼中,這就這錯身的一瞬間,他才看到原來段雲瑞身邊還坐著一個人,白瓷似的,在黑漆漆的車裡也能瞧見個輪廓,卻也隻能瞧見個輪廓。
白靜秋一怔,他還從未聽說過有誰能與段雲瑞齊坐在車裡,是個男的還是女的,是親戚,還是什麼旁的人?
原本以為已經認了命的白靜秋,心緒倏地亂了,他這才驚覺原來自己雖感激許三少爺,可對段二爺卻仍有不甘。
他慌忙又瞥了一眼,卻正與那車裡同樣好奇探頭的人正對上了眼,這不是那個……
原本還在得意炫耀的許言禮側過臉,恰巧就將白靜秋惶然的神色看到眼裡,驀地一個急刹,讓白靜秋疾呼一聲,倏然回神。
“嗬,怎麼看見他的車就失了魂了?”
白靜秋一身的冷汗下,臉色更是煞白,他拍了拍心口道,“聞著油車這味兒,有點難受。”
而後,他又歎道,“其實剛才經過警察署,我心裡就不太舒服。劉阿三是個混混出身,混起來是個沒章法的,您把他官兒弄沒了,我總是有點怕。”
“怕什麼。”許言禮輕哼一聲,不以為意,“他若敢鬨起來,我可不止是讓他丟了官職這麼簡單了。”
車又緩緩啟動,白靜秋把車窗往下搖了些,斜靠在車柱上吹著外頭來的風。
這風是熱的,吹多了心裡更是燥惱,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算是個什麼。
戲也不唱了,就這麼住在許言禮為他準備的一幢二層小樓裡,一個老媽子伺候著,活像是個舊時代見不得人的外室。
白靜秋蹙著眉閉起了雙眼,看著的確有些難受,許言禮睨了一眼,踩著油門的那隻腳卻略鬆了鬆,車速隨之緩緩而下。
不過兩人卻都沒發現,方才經過的那條又黑又長的弄堂裡,一雙憤恨的,死死盯著他們的眼睛,正是劉阿三的。
第32章 心跳得這麼快,在想什麼?
漆黑的勞斯轎車還在行駛著,離榮勝百貨已不算太遠,一個顛簸下,林知許輕嗯了聲,好似不情不願地磨蹭了幾下,張開了眼。
大約是聽到後麵的動靜,宋燾的眼睛從後視鏡朝後瞄了下,就這麼一瞥,紅暈瞬間從耳尖到了脖頸,林知許的頭靠在段雲瑞的頸窩處,半睜著的眼將宋燾僵直的背影一覽無餘。
林知許勾了勾嘴角,向上的弧度已起了蓄意為之的曖昧不明,纖長的眼睫掃過線條緊繃的下頜。
這若有似無的搔弄,好像是比直白的愛撫更撓人心底。
被搔著的人當然不會毫無反應,但那隻手就這麼順著林知許的頸窩向上滑動,拇指擦過肌膚下透出的淺青色血管,留下一個淡紅的痕跡。
似乎有些用力了。
林知許蹙了蹙眉,用未受傷的左手抵住了正靠向自己的%e8%83%b8膛,試圖向外抽離出自己的身體,可那虛挾著自己脖頸的手指卻停住了。
“心跳得這麼快,在想什麼?”
頸上最脆弱的一個地方被段雲瑞按在了拇指下,那裡一跳一跳的,與心臟是同一頻率,也同樣會如火山噴發一般迸出新鮮的血液。
昨日,他割破丁春生的地方,就是這裡。
“快嗎……?”林知許好似還沒從睡夢中完全清醒一般悶著聲音,抵著段雲瑞的手掌翻轉,撫在了自己心口細細感受了下,笑了,“少爺說得對,真的很快。”
說著,他好似沒感受到頸上的威脅一般探起了身,將唇輕輕貼在了段雲瑞的下巴上,虛浮著蹭了兩下,又笑道,“比早上紮人。”
“還蹭。”頭頂的聲音中帶著低沉隱忍的笑意,“就到了。”
林知許如願以償了。
冷硬的楠木桌麵上,他的腰身高高拱起,顫唞著,牙齒將下唇咬得緋紅,幾乎是下一秒就要破出一顆血珠。
似乎是在等他平複,一陣窸窣後,耳邊輕輕地砰響一聲,豆大的火苗竄出,段雲瑞點燃了一支雪茄。
隨著噝噝啦啦的細小聲響,煙葉卷曲著被點燃,升騰的白霧混合著鬆木的味道竄入鼻腔,林知許不由自主地也深吸了一口,頭腦更是眩暈。
他的確是進入了段雲瑞的辦公室,現下正仰躺在寬闊的桌麵上,失神地看著自己的腿掛在那個還穿著白襯衣的手臂上,這才發現自己的腳趾仍緊緊蜷縮著。
他衣冠楚楚,他不著寸.縷。
此時的驕陽已將刺目的光芒收斂,血紅的晚霞從段雲瑞身後巨大的玻璃窗上透進來,柔軟溫暖的陽光打在他身上,卻驀然變得堅實起來,半邊清冷半邊紅,界線分明。
“嗯……!”
一明一暗的雪茄才燃了一半,身體被驀然翻轉,視線裡遙不可及的天邊變成了線條硬朗的辦公室,衣櫃、沙發、文件櫃、茶幾。
所有的物件兒隨著節奏地晃動起來,包括近在眼前的,一疊整齊的文件。
這個是一疊自打進門就牢牢吸引住林知許的文件。
似乎是想抽完這支雪茄,段雲瑞並不像剛才那般掠地攻城,林知許斜過眼神,口中地隨著緩緩的節奏輕嗯出聲,同時,手指鬼使神差一般,也隨著身體一下一下地向前,以毫厘的距離,慢慢接近著那疊文件。
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林知許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可能再次進入到這間辦公室,他眼力超群,隻要粗略翻翻,就能看出來這疊文件是不是與南橋有關。
指尖觸到那疊紙的瞬間,頭頂瞬間發麻,他知道這太冒險,卻又不舍放棄。
“啊……!”
就當林知許滿心滿眼都是眼前那幾張紙的時候,身後驀然加重,林知許劇烈地顫動,單手撐起的身體一下子垮了下來。
下墜感如同溺水,林知許倒吸了一口冷氣,手在桌上胡亂抓著,而那幾張紙,就恰好成了唯一可以攥入手中的東西。
從平平展展,變成了一團仿若向上開著的花兒,層層疊疊的,每頁都露出了些許內容。
林知許心頭一緊,呼吸微滯,雖極力想知道這上麵到底寫了些什麼,他卻強迫自己將頭轉向另一邊,就好像是真是無意抓起一般,一字未看。
他知道,此刻哪怕分那麼一絲一毫的心,都格外顯眼。
段雲瑞可不是那般橫衝直撞的主兒,他忽又慢了下來,徐徐的廝磨更讓是人不上不下的,瀕臨崩潰。
掌心裡握著的是單薄的腰側,段雲瑞將雪茄湊在了唇邊,隨著火星翻轉著猛燃,灰白的煙燼又長了幾分。
煙霧繚繞間,段雲瑞微眯的雙眼在那團皺紙上多放了幾秒,而後目光自林知許耳後那顆嫣紅的痣緩緩向下,最終落在脊背儘頭。◥思◥兔◥在◥線◥閱◥讀◥
林知許的腰窩,好似比常人更深了些許。
雪茄捏在拇指與中指之間,修長的食指高抬,輕彈而下。
“啊——!”腰間一瞬間的灼熱驟然驚醒了幾乎沉浸其中的林知許,他本能地仰起頭,緊繃的身體將身後人也絞出了幾聲悶哼。
“少爺……”
“噓。”
比起林知許的惶然,身後的聲音顯得冷靜了許多,“剛才說過了,這裡是辦公室,不準大聲。”
嘶地一聲,還餘小半支的雪茄被按滅在了淨透的煙缸之中,隨即在目眩之下,林知許半支起的身體被堅實的手臂攬起,一隻手從背後緊緊捂住了不住喘熄的雙?唇,將所有被撞得稀碎的嗚咽,都埋葬在了粗糲的,帶著雪茄辛辣氣味的手指間。
遠處的江麵已於暮色連成一線,眼底映出的最後一絲紅霞也悄然而逝,房間內的主燈沒有開,顯得格外昏暗了些。
林知許累得很,肌膚貼在皮質的沙發上,很黏膩,不舒服,身上也僅僅有一條不算大的毯子蓋著。
他這才知道早上那場自以為激烈的姓事,與剛才相較根本不值一提。
段雲瑞還是那般衣冠整齊,隻是沒了身後窗外透出的光,他幾乎成了一個剪影,在林知許看似無神的餘光裡,拿起了那幾張被揉皺了的文件。
林知許心頭一沉,他開始隱隱地覺得,自己方才的舉動是不是已經暴露了什麼,可下一秒隨著沙沙聲,紙團又被擲回了桌麵,就好像拿起來也是無意之舉一般。
“又在發什麼愣?”
人從沙發被撈起來,套進了一件實在有些寬大的白色襯衫裡,將一身的痕跡掩了去,
“還好傷口沒崩開,不然望笙定要找我嘮叨。”
很輕鬆愜意的語氣,沒把他當外人似的閒聊,這讓林知許一直懸著的心微微放下一些,或許他真的沒有在意剛才自己抓起文件的事。
這件襯衣是段雲瑞的,直直蓋到了%e8%87%80下,上衣雖勉強能穿,褲子卻實在沒法兒湊合。段雲瑞無奈地比劃了下,轉身去書桌前打了個電話。
不一會兒門上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僅穿著一件襯衣窩在沙發的林知許離門近些,赤腳站起來,就要去開門。
“等等!”
這舉動實在“率真”過了頭,段雲瑞直接將毯子丟在了林知許身上,自己起身開門接過了外頭遞進來的衣裳,送衣服的人自是不敢進來,站在門口說了些什麼,兩人就這麼交談了幾句。
段雲瑞關上門轉過頭看,沙發上就隻留了個毯子,再一抬眸,隻見林知許裹著白色襯衣,赤著下|身站在桌案前,將那幾頁文件攤開,低著頭認真地用手掌將紙張儘力展平。
“少爺?”林知許有些惶然無措,“這個弄不平了。”
段雲瑞沒有回頭,卻準確地按在了主燈的開關上,房間乍亮,有些晃眼。
咚,咚,咚。
皮鞋踩在木製的地板上,步伐再輕也有著難以消除的聲響,但這每一下都好像踩在心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