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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壓枝低 蓮卿 4313 字 6個月前

起了身子與林知許麵對麵,動作的牽動,讓他忍不住小小地嗯了聲,而後被一隻手臂有力地環繞,貼緊,“放心,今後不會讓你再餓著了。”

不是調情的話,也不沾一絲情[yù],就好像是心疼,憐惜,又像是句誓言似的。

多臟的話林知許都聽過,多下賤的稱呼他也都能應承下來,卻被這與情[yù]毫不相乾的一句話激得一顫,可憐地伏在了段雲瑞的肩上。

再輕微的反應又怎能逃過此刻與擁得他無縫無隙的人,但緩緩中,段雲瑞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精光已被欲念所替代,放任沉淪。

第30章 還疼嗎?

用完餐才臨近中午,這是把早飯午飯都一起吃了。

小杏端著飯後的水果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終是低著頭進去,放下說了句“少爺請用”就匆匆退出來,連林知許身上穿的衣裳是什麼顏色都沒有瞧見。

其實大戶人家裡的下人,對於主子的這些事原本不該這樣大反應。可姚家到姚老爺子那一輩人丁就不旺,後來也隻有一個獨女,便是段雲瑞的母親。

再加上段雲瑞住進來後,就算是風流也從不往家中帶,倒顯得家裡的下人頗沒見過世麵似的。

同是園子裡的老人兒,姚管家不置可否,姚老太裝傻,偏就她康彩鳳張揚,到底是差著些道行。

可自己也傻,小杏恨恨地想著,被她當了槍使,也不知道少爺會不會怪罪下來。

“吃吧。”

看著推到自己麵前的水果,林知許微微偏了些頭,推說自己飽了,一下也沒碰。

這裡頭不乏些昂貴的果子,就是放在普通富戶也不會整這麼一大盤子來,可林知許卻推辭了。

不止是果子,這一桌子席麵,但凡是甜味稍重些的他都沒碰,隻撿了些鹹口的來吃。

不愛吃甜的,這倒有點兒意思。

段雲瑞這樣想著,可問出口的卻不是這句,

“手上還疼嗎?”

“疼。”

左手被握起,人也順勢被帶了起來,段雲瑞撩起袖管瞧了瞧,

“傷口都崩開了,可見昨日的大夫不好,既吃完了,我帶你去找望笙瞧瞧。”

肖望笙?!

林知許心頭猛然一沉,後背竄起一陣涼意,可他無法拒絕,隻能是順從地點著頭,同段雲瑞一起坐上了在主樓前等候已久的轎車。

許言禮將自己這條命幾乎打沒了,是肖望笙將他救了,所以林知許很清楚他醫術幾何,會不會看出自己這傷的端倪。

手臂上的這道傷本不必留下,可被丁春生的血噴濺了滿身,哪怕是雨水衝刷也難免露出痕跡。

林知許沒想到小杏竟會尋出來,情急之下便用鐵片割傷了自己的手臂,讓源源不斷的鮮血掩蓋了渾身的血腥氣。

可哪怕是情急,他依舊精準地避開了要害,想著趁段雲瑞回來前愈合了就好,卻沒想到就被碰個正著。

“能縫上幾針最好,不過我這兒沒東西。”肖望笙整整齊齊地將繃帶纏好,“不過沒什麼大事,彆再崩開了就好。”

這點小傷實在不必特意來他家裡,肖望笙清楚這定然不是什麼寵愛有加,於是他處理好繃帶讓讓林知許坐在沙發裡,喚家裡做事的老媽子送上來一杯白開水,自己則彎腰在一旁的櫃中拿出了一個扁平的盒子,

“你肯定是聞著味兒來的。”嘴上聽著是心疼,可拿雪茄的手卻是利索,“我都沒舍得抽,一起去試試?”

段雲瑞立刻明白了肖望笙的用意,接過了他遞來的雪茄,順勢就一起走向了陽台。

連日的雨將一切都衝刷地乾乾淨淨,紅磚白瓦,綠樹蔭草,所有的顏色都豔得好像是一鍋煮熟的開水咕嘟嘟的向外冒,隻是除了那原本頂在枝頭的花兒,被打了個乾淨,連花瓣兒都已不知所蹤。

氤氳淡淡的,在二人身邊打著轉兒,隨著一陣輕拂的風,飄飄搖搖地順著陽台半掩的門縫進了屋。

兩個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順著看過去,就見著門上的彩色玻璃透出的那些黃的紅的光,剛好就打在了林知許身上。

他捧著水杯乖乖坐著,似乎是沒得到允許,一下也沒動過。

“所以他的傷口是有疑點的。”

“有,但不絕對。”肖望笙斜了些身子靠在欄杆上,“隻是這個角度的傷口,既可以是外力造成,也可以是自己造成的,但若真是他自己劃的,那可就厲害了,相當完美地避開了臂叢神經。

“另外他身上的那些擦傷,不像是被倒塌的房屋砸到,更像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進行過激烈的打鬥,所以手臂上的傷是在打鬥過程中被劃傷也有可能。”

段雲瑞微蹙起眉頭,考慮著肖望笙的話中究竟蘊含著什麼,然而所有的關鍵都凝在了一個點,那就是丁春生。

“你明知道他不懷好意,為何還要留在身邊?”肖望笙頗為不解,“照你的脾氣不是早就該讓他消失的乾乾淨淨,難道就因為他可能是十年前你見過的那個孩子?”

“不是可能,他一定是。”

就在幾個小時前,那對在掌下高聳的蝴蝶骨振翅欲飛,意亂情迷中,段雲瑞心頭忽地一閃,撥開了林知許耳後的發絲。

“那時他指給我看,說在這個位置自己也從未看過。”段雲瑞雙目微眯,從陽台向外看去,“小小的,嫣紅色。”

形狀就好似一片花瓣似的,是嫣紅的海棠花瓣。

當時的小孩以為逃出生天,開心地接過自己買給他麥芽糖餅,背過去小心翼翼地吃著,自己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放在他耳後。

麥芽糖沾牙,小孩兒嚼得似乎有些費力,那一點紅就好像活了一樣,讓當時也不過是個少年的段雲瑞,覺得莫名的可愛。

“會有人不愛吃甜的嗎?”

“怎麼突然這麼問?”肖望笙雖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一本正經地說道,“甜味雖好卻不一定是人人都喜歡,不過當下時局不好,普通人家有點錢也用來買米買鹽,糖這東西貴,舍不得吃的大有人在。”

“那舍不得吃,遇著了該是喜歡才對。”段雲瑞淡淡道,“如果連水果的甜味都抗拒呢?”

“這倒是少見些。”肖望笙思忖著,“還有種可能就是吃太多膩味了,不過看他的身份,不該是。”

顯然肖望笙已經猜出來這說的是屋裡仍捧著水杯,乖乖坐著的那位。

“關於林知許和孟冬的調查,背景都太過完美。”段雲瑞將燃儘的雪茄按滅在陽台圓桌的煙缸裡,習慣性地掏出手絹,擦拭著指尖,“太完美就是最大的缺陷,孟冬一定不是幕後的那隻手。

“不過他裝傻於我而言倒不失是件好事。”段雲瑞眉心微動,漆黑深邃的眼底看不清情緒,“我讓他做什麼,他都不能拒絕,等知道他幕後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戛然而止的聲音讓肖望笙露出了詢問的眼神,但段雲瑞仍沒有繼續說下去。

十年前沒能救出的人,如今卻心懷叵測的出現在自己身邊,那十年後的現在又會是個什麼樣的結局。

第31章 關心?

林知許不知道他們交談了什麼,也許是關於自己的傷口,也許是彆的什麼,他捧著水杯一動不動地坐著,仗著屋內的晦暗肆無忌憚地觀察著陽台上的二人。

隻可惜這彩色玻璃的窗戶並不十分清透,他看不清二人交談的雙?唇,不然就是通過唇語,他也能大概知道談話的內容。§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林知許細細看著二人神情的變化,慢慢卸下了初來時的緊張,看來自己的傷口哪怕疑點再多也隻能是揣測,隻要孟冬做的乾淨,他就不會有事。

可令林知許沒想到的是,從肖望笙家出來,他竟被直接帶到了一家洋人開的理發館中,就隻聽了段雲瑞與洋人老板嘰裡咕嚕地說了一番,他就被按在水管下頭,嘩啦啦地一陣揉搓衝洗。

“不要怕。”溫柔低沉的聲音隨著皮鞋的腳步而來,輕輕拍了怕因過度緊張而緊攥著衣擺的雙手,“你的頭發太久沒修剪,讓丹尼給你好好修整一番。”

段雲瑞與洋人老板熟練地交談,這種大大方方都說給你聽,卻一個字都聽不懂的感覺讓林知許心中微微有些懊惱,但他卻將好奇與害怕表演地淋漓儘致。

“知道剛才丹尼說什麼嗎?”段雲瑞坐在另外一張理發椅上,修長的雙腿交疊著,身體斜傾靠在扶手上,以一種極為放鬆的姿態靠近著林知許,成功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上下翻飛的剪刀霍然停下,嚇得丹尼哎哎的,又是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堆。

“剪刀無眼,你萬不可亂動。”

這一瞬間的驚慌與擔心就那麼從段雲瑞的眼中毫無保留地流露,雖消逝得快,可林知許卻看見了。

哪怕是雙眼被過長的,潮濕的頭發覆蓋著,哪怕是眼睫掃在上麵不由自主地顫動著,他還是看見了那轉瞬即逝的關心。

林知許的心頭重重一跳,隨後沉入冰窖。

段雲瑞去南橋前那短暫的柔情,他可以當做是一時興起。

今早的纏綿,他也可以當做男人應有的反應,但現在這樣細膩的關心卻讓他格外警覺。

在桐城那間院子裡,他是不允許被關心的,若有人對他心懷憐憫,哪怕隻是一時的猶豫,那個男人就會被拖走,再也不會出現。

林知許很清楚,父親是要他能忍,會忍,忍下世間最不公的一切,卻獨獨沒教他如何麵對關心。

也對,不過是個揚州瘦馬,養來就是供人發泄的玩物,誰會有那閒心對他好。

所以,段雲瑞是為什麼?

丹尼的手很利索,林知許沒有時間再多想,抬眼朝鏡子裡左右看了看,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彆動,彆動。”丹尼用蹩腳的中文將欲起的林知許按下,從瓶子裡挖出點頭油在掌心搓了搓,細細地將他的發絲歸攏,做了個時下十分流行的發型。

林知許眼看著原本垂在額前的發絲被斜斜地抹了上去,隨著光潔白皙的額頭顯露,整個人忽地就明%e5%aa%9a了起來,連帶這臉上的眉眼都好像被撥去了薄霧,清晰的就跟一幅精致的水墨工筆畫似的,每一筆都細致得恰到好處。

“現在我可以跟你說,丹尼剛才說的什麼了。”段雲瑞站起了身,並沒有吝嗇眼中的驚豔,“他說,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華國男孩,像個女孩子。”

“現在……現在不像了。”丹尼努力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是一位,英俊的,男士。”

這已經是丹尼詞彙的極限,林知許聽懂了,他燦爛地笑了起來,誠摯地看著丹尼,說了聲謝謝。

氣氛一下子輕鬆起來,這讓林知許方才覺得,剛才的自己似乎太過緊張,是犯了大忌。

前路如何,如今既已踏進來就沒有回頭路,這個癡傻的身份既局限了他,卻也幫了他,讓他不用絞儘腦汁地去想要如何應對,純然若真便好。

上車後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