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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在逃 怡米 4356 字 6個月前

絲絲薄汗的味道。

蹴鞠場上流下的汗水黏在他身上,卻並不難聞,反而透著暖香,與天子身上的冷香截然不同,殊麗不適地推搡著他,試圖喚回他的意識。

“元栩,你清醒些。”

與此同時,一樓傳來零碎腳步聲,應是有人來收網了。

磨了磨後牙槽,殊麗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推開元栩,墊腳坐上欄杆,懸著後背麵向元栩,“表哥。”

聞不到女子身上好聞的木質香,元栩有點煩躁,朝著那抹柔色走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腳踝。

殊麗激靈一下,附身探出手,穿過他的腋下,將他緊緊抱住。

事急從權,那就一起墜下吧。

小臂用力嵌在他背上,她後仰身體,跌了下去,利用墜落的衝勁兒將元栩一並帶了下去。

急速墜落間,她甚至能感受到秋景在眼尾逝過。

“噗通”一聲,兩人落入了水池中,一同沉入水底。

二樓的房門被撞開,去而複返的小太監帶著兩個婆子跑進來,撲了個空。

他們四處查找,待來到外廊時,見下麵的水池泛著粼粼水波,沒有作疑,又繼續在閣樓裡找了起來。

操練場上,掐算著時辰的鄧大娘子以為得手了,才拉過太後,附耳說了幾句。

哪知,太後忽地變臉,壓抑著憤怒道:“胡鬨!簡直胡鬨!”

這不是給自己挖坑麼,如此拙劣的陷害,哪能迷惑住陛下那樣的人精!真是有其母才有其女,母女倆一樣愚蠢!

說完利害,鄧大娘子也意識到自己急功近利了,“那、那怎麼辦?不是您說,要找機會撮合他們麼,我才出此下策。”

“哀家是這個意思?”太後徹底冷了臉,她所謂的撮合,是真的撮合,不是明目張膽的陷害。

“趕緊將那幾個太監婆子滅口,否則,哀家也救不了你!”

有那麼一瞬間,太後忽然覺得自己愚蠢至極,怎會去扶持這樣的娘家人,讓自己陷入被兒子厭惡的境地。

實不該,實不該啊!

而就在此時,龐大將軍帶著三個嫡子走來,笑著給天子行禮,“此番競技振奮士氣,與民同樂,全仗陛下的寬厚仁慈,老臣都後悔沒有報名參與了!”

陳述白淡笑,“愛卿兩位公子不是參加了。”

“還有小女。”

陳述白沒理會他的提醒,目光落在呆呆傻傻的龐六郎身上,微微挑眉,“六公子的傷還未痊愈,怎就帶出來了?”

“這不是為了讓他見識一下同輩的優秀,受受刺激,說不定就能‘清醒'了。”

龐大將軍說出這個理由時,滿腹心酸,恨不得揪出凶手,賞他一百軍棍。

左盼右瞧的龐六郎忽然瞥見父親對麵的男子身穿五爪金龍的衣裳,眼眸一亮,想起畫師的提醒,忙背過身去,掏出藏在衣襟裡的火銃,點燃引線,念念有詞道:“打你,打你,砰......”

誰也沒想到一個傻子會刺殺天子,也正是由於他是傻子,侍衛們在搜身時,才忽略了萬般不配合的他,結果竟釀成大禍。

“砰”的一聲響,看台上發出一陣陣的尖叫。

“有刺客,快護駕!”

“快,把他拿下!”

“啊,太後受傷了!”

陳述白躲避之際,忽見麵前多了一道人影,不高不低,不胖不瘦,既熟悉又陌生。

當那道人影倒下時,他愣在原地,頓住了思緒。

擋在他麵前的人是......太後龐氏,他的生母。

向來雷厲風行的天子失了淡定,單膝跪地,扶住了吐出血水的婦人。

“陛下,沒受、沒受傷吧?”

暈厥之前,太後凝著兒子的臉龐,喃喃問道。

一批批侍衛湧了上來,按住發瘋亂叫的龐六郎,奪了他手裡的火銃。其餘人忙亂著圍住天子,目光凶狠地瞪向龐家夫婦。

陳述白攬住太後,怒吼道:“快傳禦醫!!”

多智近妖的他,也不曾料到,與自己不親分的生母,會在危及時刻不顧性命地護住他。那一刻,天子冰悍的心牆裂開一道縫。

太後在合眼前,不知自己能否逃過此劫,可她確定,她用性命換來了兒子的目光,換來了身為太後的尊崇,或許這一次,可以與兒子重築枯竭的母子情,前提是,有命活著。

操練場亂成一團,龐家人徹底傻了眼......

第58章

偏殿那邊, 在小太監和婆子撞開房門前,殊麗忍耐著一身濕漉,將元栩拽到閣樓下,貼著閣樓的牆壁緩緩移動到旁邊的樹叢中。

“表哥。”她拍拍元栩的臉, 眼含關切。

落了水, 元栩理智歸攏, 隻是動作還有些遲緩,卻已無欲念焚/身之感。

意識到自己對殊麗的所為, 清潤的眼底露出虧欠,“我......”

殊麗知道他是個正人君子, 搖了搖頭, 幾滴水珠自發梢甩落, 濺在元栩的皮膚上,“表哥彆多想, 你我被人設計, 才會如此狼狽, 錯不在咱們, 往後不要放在心上,咱們還是想辦法脫身才好。”

元栩暫收愧疚,看了一眼儘濕的衣衫, 試著起身道:“你藏在這裡,我去尚衣監找人掩護你回去。”

“可你......”

“放心, 若是有人問起,我就說腳傷不便, 誤落水池。”

為今也隻有這個計謀了, 殊麗點點頭, 又往深處藏了藏, 看著元栩走向閣樓,鎖上了閣樓的門……

沒一會兒,幾名繡女抬著紅木箱子跑來,將殊麗裝了進去,抬回了尚衣監。

等殊麗幾人徹底離開,元栩看向閣樓,眼底不複溫柔,變得冰冷攝人。

可沒等他著手教訓三人,龐六郎刺殺聖駕的消息傳了過來,容不得他處理私事。

他傳來心腹,令他們守在此處,自己匆匆趕去操練場。

等他趕到時,太後已被送回慈寧宮,龐家人也已被送往大理寺天牢,熱鬨的校場變得沉悶肅靜。

高台之上,天子獨自坐在那裡,慍著寒意,沒有爆發出來。

無人敢上前。

元栩默歎一聲,登上台階,來到陳述白身後,“陛下受驚了。”

陳述白淺抿酒水,踢了踢身側的圈椅,“坐吧。”

元栩落座,接過一杯酒。

見他渾身是水,陳殊白隨口問道:“怎麼回事?”

“不慎落水。”

他不準備將閣樓裡發生的事說予其他人,天子也不例外,隻因想保全殊麗的名聲。再者,天子對殊麗有種模糊不清的占有欲,而自己對殊麗有種更為模糊的情感,兩種情感衝撞起來,他莫名地不願借助天子之手調查此事。

陳述白嗤笑一聲,又抿了一口酒,沒有追問,也是沒心情過問。

登基不到一年,接連遭遇刺殺,換誰能心情愉悅,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元栩理解他的心情,緩聲問道:“陛下覺得,龐六郎是受到何人指使?還是說,他在裝瘋賣傻?”

“他自身的動機不足。”雖已動怒,但陳述白頭腦是清晰的,不覺得龐六郎與自己有私人恩怨,況且,大將軍府深受隆寵,他又是府中嫡係,不會做這等蠢事。

元栩認同陳述白的分析,那會是何人教唆呢?

“要不要對大將軍府近三個月的人員走動做下調查?”

“藏於暗處的人,留了後路,調查不清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長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空杯,等元栩為他斟酒,他拿手擋開,早沒了飲酒的興致,“或許還與陳斯年有關。”

默了許久,他冷聲道。

一個陳斯年,手裡連一個衛的兵力都沒有,如何與朝廷抗衡?徹底惹怒天子,不是以卵擊石嗎?元栩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認為天子是將他視為了眼中釘、肉中刺,得了心病,才會什麼事都與之聯係在一起,“除非他想飛蛾撲火。”

陳述白抬手摁了摁眉骨,他也隻是猜測,但這種陰損的法子,總覺得與陳斯年有關。

陳斯年確實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不快。

“陛下覺得,陳斯年會起兵造反嗎?”

“他沒有多少兵力,最多就是手底下的人能乾,再握了幾個有用的朝廷人脈,攪弄混水罷了。”

“那陛下何必對他耿耿於懷?”

陳述白搖搖頭,眸光幽遠無波,自己和陳斯年太像了,狠辣,善偽,習慣操控人心,不念親情,如同一個暗影,籠罩在心頭。

這樣的人,是有能力奪嫡的,隻是天時、地利、人和上欠缺了一些。

若當年沒有鳳命一說,陳斯年就不會受先帝忌憚,也不會拿不到兵權,若一切輪回,或許現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

夜深人靜時,偶爾會夢見陳斯年,他們一個站在頂峰,一個隱於暗處,一個道貌岸然,一個奸詐惡毒,真的很像同一個人在不同處境下的處事風格。

可每當迎來晨光時,又覺得他們不是一個人,至少自己光明磊落,奪嫡就是奪嫡,不會搞些小把戲。

元栩走到陳述白身後,抬手為他按揉起兩側顳顬,“陛下既然忌憚他,為何不放餌誘他現身?”

陳述白閉上眼,“不是試過了麼。”

連孿生妹妹都不在乎的人,還會在乎誰?誰又能充當這個誘餌?

**

大理寺天牢內,任憑大理寺官員如何審訊,龐六郎就是不說出指使他的人是誰,大將軍府上下幾百人也因此受到了嚴厲盤問,連婆子、馬夫都不例外。

龐家夫妻被囚於天牢,龐諾兒和其餘庶女被扣在慈寧宮,大將軍府一日之間遭遇突變,令人唏噓,幸好太後護駕有功,才給龐家在天子那裡挽回了一點餘地。

殊麗聽說刺殺一事後,感覺整個後宮都充斥著龐諾兒的哭聲,可沒有人會同情她。

木桃纏著布條站在月門前,轉眸看向一側的殊麗,“姑姑,你覺得龐六郎是被人教唆的嗎?”

不知怎地,殊麗眼前總是閃過那個神秘莫測的畫師,可沒有證據,畫師又替她解過圍,實不該憑空揣測。

是以,當晚守夜時,殊麗攔下了向天子回報審訊結果的大理寺官員,向他詢問了大將軍中是否有一位身份為畫師的盲人。

大理寺官員茫然地搖搖頭,“府中沒有這個人。”

殊麗詫異,“您是不是沒記住?”

畢竟,在大將軍府打雜的仆人極多,身份各異。

大理寺官員斬釘截鐵,“仆人的身份,我們都過了一遍,的確沒有你說的人。”

深夜,陳述白研究完大將軍府的人員名單,劃了幾個入府不到一年的仆人,讓馮連寬送回大理寺,“對這些人嚴加審訊,探查清他們的身世經曆。”

馮連寬躬身退下,殊麗拿過一件氅衣披在陳述白肩頭,“陛下保重龍體。”

從回到寢殿,陳述白就一直沉著眉,麵上沒有和悅,他係好氅衣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