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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在逃 怡米 4305 字 6個月前

宮宇感到陌生,也對宮宇中的男子感到了陌生。

初遇那時,是在陳述白的封地上,少年桀驁肆意, 經常扮作式微門閥的落魄公子, 與自己一同去民間體驗世態炎涼。

那時的他, 見到不公的事會打抱不平,見到惡人會掄起拳頭, 見到病弱會伸出援手,那時的他意氣風發, 心事會寫在臉上, 後來, 經曆過奪嫡,少年愈發不愛流露心事, 變得陰沉翳翳, 隱藏了心事。

原以為, 他會一直做先帝的盾, 深藏不露,低調內斂,可後來, 盾變成刀,架在了先帝的脖子上。而他, 也從少年變成了帝王,成為自己的刀盾。

秋雨簌簌, 打在肌膚上, 順著額頭滑入鬢角, 元栩仰望雲攏夜空, 腦海中浮現出一幕幕與少年遊曆四海的情形。

沒得到天子允許放人的口諭,元栩隻能暫時陪殊麗去往西廠地牢探監。

有元栩在,張執沒有刁難,讓獄卒帶著兩人去往牢房。

繡女們見到殊麗,嗚嗚地哭起來,殊麗又心疼又好氣,安慰幾句後,握住晚娘的手,“可有受傷?”

晚娘搖搖頭,趁著獄卒被元栩攔在牢外,小聲道:“我懷疑禾韻攀附的人就是張執。”

殊麗微斂眸子,“嗯”了一聲。她打開食盒,拿出熱氣騰騰的飯菜,看她們吃下,才與元栩一同離開。

“西廠這邊,我會動用人脈保她們安全,你不必太過擔心。至於陛下那邊,我會再去試試的。”

隻有天子開口,西廠才會放人,也因此,令元栩覺得棘手。

殊麗道了謝,卻也知天子不會輕易鬆口。

路過關押禾韻的牢房時,兩人聽見一聲譏笑,元栩握住殊麗手臂,示意她彆動怒。

撥開元栩的手,殊麗走到牢房前與禾韻對視,“自作孽不可活,你會為自己的所為付出代價。”

禾韻有恃無恐地繼續笑,“嘴上說說的代價?殊麗,你也不過是個看人臉色的貧賤貨,裝什麼清高?”

她忽然伸手去撓殊麗的臉,被殊麗狠狠揮開,小臂被牢柱上的木屑所傷,擦破了皮。

捂住發疼的手臂,她瞪著殊麗,複又看向元栩,“這位大人好生俊朗,就是眼光不太好,看上個慣會裝無辜的賤人。大人不如看看我,生得雖不如她,但至少真實,還能從一而終,一心一意對大人。”

聽著她露骨的話語,殊麗都覺得那是對元栩的一種褻瀆,如玉的君子,不該聽些汙言穢語。

元栩卻不為所動,拉著殊麗離開,疏朗的氣質與陰暗的地牢極為突兀。

禾韻癱坐在地上,悶悶地笑,笑著笑著卻哭了,她抱住自己,哭得撕心裂肺,原以為跟了周太妃就能吃香喝辣,可最終還是個苦命人。

見元栩和殊麗走遠,獄卒地上帕子,“禾韻姑娘莫哭,總管大人會想辦法將你弄出去的。”

“如何弄出去?”

為了巴結禾韻,獄卒掩口道:“移花接木。”

在西廠,想置換一個犯人極其容易,隻要天子不追查,無人能乾涉提督太監的決定。

禾韻忽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直流,看吧,還是她贏了,替換她出去,不就意味著,那些繡女沒辦法活著走出地牢麼。

一群繡女,在貴人眼裡如同草芥,連死都那麼微不足道。她不能步她們後塵,她要為自己博出一條血路,將殊麗、龐諾兒統統踩在腳下!

兩日後,西廠緹騎來到張執麵前,“稟奏總管,兵部的元侍郎在咱們西廠地牢內安插了眼線,是否要做掉?”

張執道:“元侍郎是禦前紅人,他的人暫時不能動。”

“若是那樣,就沒辦法將禾韻姑娘置換出來。”緹騎將一件女子的小衣遞到張執麵前,笑得一臉諂%e5%aa%9a,“禾韻姑娘托小人帶話,希望總管彆忘了她。”

張執拿著小衣聞了聞,眼含蔑視,那女人初入宮時跟個純情的花骨朵似的,如今騷氣到快要認不出是一個人了,“去跟她說,乖乖等著,彆整幺蛾子。”

“總管...那幾個繡女能動麼?”

“有何動不得?就算元侍郎追究下來,告到天子那裡,天子也未必會管,其實從一開始,天子就沒打算插手此事,否則也輪不到咱家來處理。”

聽了這番話,緹騎心裡有底了,“那,能不能容小的們動兩個小娘們?”

張執挑眉,“看上哪個了?”

“有兩個長相身段還不錯的,總管若是喜歡,小的們可以等等。”

張執將禾韻的小衣放在燭台上燒成了灰,“夜裡,把那個晚娘帶過來。”

單憑她是謝相毅的老相好,他都得嘗上一口,要知那謝相毅挑女人的眼光極為毒辣,能不要命地跟晚娘苟且那麼久,必然是食髓知味。

原來總管大人好這口,緹騎邪笑一聲,“明白,小的這就喂她喝點好東西,保管總管暢快。聽說她是司寢尚宮,服侍人的技巧定然比青澀的小姑娘好得多,總管好眼光。”

“滾吧。”張執笑罵一句,忽然有點期待晚娘的好技巧了。

這便是西廠為何要把無辜的犯人害死的原因,他們折磨人的手段,可不隻鞭打烙印,還有很多見不得的肮臟事,不便傳出去。

這也是陳述白厭煩西廠的原因之一,之所以沒有徹底取締,是因為西廠緹騎有很多其他侍衛學不來的技能,譬如暗殺、搜索、甄彆,他們是先帝精心培養的死士,陳述白的確想轉為己用,不過,當西廠忘記初心,開始殘害忠良和無辜時,也就沒有必要再留用了。

該滅則滅。

緹騎給晚娘灌酒的場景被元栩的眼線看在眼裡,當晚就知會了殊麗。

“為何要給晚姐姐灌酒?”殊麗凝著跳動的燭台,呢喃一句。

“卑職也不知,但看樣子,是沒安好心。時間緊迫,卑職還要出宮告知元侍郎。”

“有勞。”殊麗送他離開,反複思考起“灌酒”一事。

想起西廠那些人的嘴臉,以及張執輕佻的舉動,殊麗心下一沉,晚娘是司寢尚宮,他們或許是為了體驗一次皇子、駙馬的待遇......

糟了!

那些人一旦動了歪心思,晚娘哪裡還能全身而退!

意識到這種可能,殊麗沒做他想,匆匆跑向燕寢,層疊如蘭的裙擺來回搖曳,露出一雙淺色繡鞋。

麵對西廠,隻能請出天子!

掌燈時分,她不確定天子是否回了寢殿,隻能不停地小跑在甬路上,以期儘早見到天子。

來到燕寢的月門外,早有侍衛以刀交叉,阻擋住她的去路,“沒有傳喚,不得入內!”

殊麗認識這兩個侍衛長,紅著眼睛問道:“你們隻需告訴我,陛下在寢殿嗎?”

昔日,兩人曾受過殊麗的小恩小惠,加之美人垂淚,楚楚可憐,其中一人於心不忍,暗暗點了點頭。

殊麗心口一鬆,“我有重要機密必須麵見陛下,還請兩位稟告一聲。”

兩人難做,在朝中,無論什麼機密都要先通過內閣傳送,而內廷的事,要通過司禮監。

殊麗猜到他們的顧慮,退讓道:“大總管也在吧,我要見大總管。”

一人點點頭,“稍等。”

說完,他轉身走進庭院。

殊麗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衝進去,可麵對成千上百的侍衛,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得逞。

怎麼還不出來?!!

沒一會兒,馮姬顛顛跑出來,一臉為難,“大總管有事不便相見,姑姑請回吧。”

殊麗不傻,知道這是馮連寬的婉拒,必然是當著天子的麵需要與她避嫌。

情急之下,她抓住馮姬的衣袖,“小公公,我真的有要事求見陛下,麻煩你了!我記你一個好,來日必將報答!”╩思╩兔╩在╩線╩閱╩讀╩

“可......”

“求你了,小公公。”

看她聲淚俱下,馮姬深知她遇見了無法解決的事,念在往日恩情,心一橫,點了點頭,“小奴去試試,姑姑等會兒。”

“請快些,是急事!”

馮姬喘著粗氣跑進大殿,跪在珠簾外,“小奴鬥膽稟奏陛下,尚衣監掌印殊麗有急事求見,正候在殿外!”

內殿久久沒有傳出聲響,馮姬顫著雙手,抵額道:“她、她哭得眼睛紅腫,應是遇見了性命攸關的事。”

珠簾中的馮連寬偷偷看了一眼躺在龍床上的男子,走到珠簾前,給馮姬使了個眼色。

馮姬沒懂,繼續絮絮叨叨懇求著。

馮連寬伸出腿,踢了踢他,嘎巴嘴道:直接帶進來。

馮姬這次懂了,急急跑出去,拉著殊麗往裡跑,“陛下要是怪罪下來......哎!算了,不想了!”

迫在眉睫,殊麗隻能將這份恩情暫記心裡,爭取來日再報。

她抽回手,快馮姬一步跑進大殿,在宮人們驚訝的目光下,沒經通傳,直接跪在了內殿的龍床前,上氣不接下氣,“奴婢、奴婢擅闖燕寢,與馮小公公和侍衛們無關,請陛下明察,要罰就罰奴婢好了。”

馮姬停在珠簾外,晃了晃身形,聽見這麼一句話。

馮連寬觀察片刻,見天子沒有將殊麗攆出去,應該是默許她的闖入了。於是躬身行了一禮,帶著馮姬退到了珠簾外。

等內殿安靜下來,獨屬於帝王的壓迫感隨之而來,殊麗忍著對陳述白的恐懼,俯地道:“西廠提督濫用職權、亂抓亂媾、逼良為娼,實乃大惡,求陛下做主,懲治奸佞,為民除害!”

“求陛下出手,救無辜之人出水火。”

她不停磕頭,聲淚俱下,瘦弱的肩膀如蝶翅顫動,似壓了千斤石。她不常哭,除非忍不住。

晚娘是因為尚衣監被牽扯進去的,不該受到那樣的對待,還有四個月,就剩四個月,她就可以離開宮闕,不該帶著痛苦和絕望離開。

“求陛下開恩,晚娘是無辜的,不該受到他們的□□,求陛下開恩。”

身心備受煎熬,她眼前發白,身形不穩,卻還是提著一口氣兒,不停求著龍床上的男人。

男人手持書卷,目不斜視,像是沒有聽見她的乞求,又像是將她當作了空氣,還不如毛毯上的禦貓有存在感。

殊麗磕得額頭發紅,眼尾蕩開兩抹悲韻,跪俯向前,顫著手去碰男人的衣裾,“求您發發善心。”

她聲音沙啞綿軟,發自內心,再無半點演的成分,漏刻滴答滴答流逝著時間,多耽擱一刻,晚娘就離萬丈深淵更進一步。

“陛下,求您......”

嬌豔的麵容失了血色,蒼白如紙,將那開翕的雙?唇襯得更為紅豔,可明明雙眼蓄淚,娟娟憐人,惹人生憐,卻撼動不了眼前這個心腸冷硬、挾父退位、逼兄瘋癲的嘉朔帝。

男人依舊不發一言,殊麗一顆心蕩至穀底,眼前幻化出晚娘被一群閹人圍堵的情景,那般無助,那般絕望。

她又拽了拽男人的衣裾,哽咽道:“隻要陛下肯救晚娘,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