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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在逃 怡米 4327 字 6個月前

著一股悲涼。

殊麗走出來,站在不遠處靜靜聆聽,感覺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充滿心事,或許是在為那個素未謀麵的皇姐擔憂吧,也或許是在為自己擔憂。

之所以選擇修行,無非是怕被天子忌憚,在皇家,最缺的就是親情和信任。作為皇子,在享受富貴榮華之時,也注定要忍受手足相殘的殘酷現實。

奪嫡路上無血親,可沒有奪嫡想法的皇子和公主呢,也不得不卷入權力的旋渦,溺得他們呼吸不得,正如此刻的煜王。

成王敗寇,天子和前太子很好地詮釋了這個規律。

“殿下可想去天牢探望皇姐?”

煜王停止吹奏,望著幽幽濃夜中一片絢爛星河,自嘲道:“我若去看了,指不定會被朝臣彈劾懷有謀逆之心,不值當的。在皇室,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夾起尾巴、收斂性情才能保命。”

“那單純從情感上,殿下想不想見一見獄中的姐姐?”

“想,也不想,有時候,距離是個美好的東西,見了或許就破壞掉了那種朦朧的感情,可不見又抓心撓肺。”

這一輩唯一的公主,本該千嬌百寵地長大,卻成了階下囚,旁觀者多少都會唏噓,何況是同父的兄弟。

煜王放下簫,轉身看向殊麗,“你穿紅衣很美,但還是聽我一句勸,找機會離開皇宮,離開陛下,去過平凡的生活。”

殊麗低下頭,她也想離開啊,可不放手的人是天子。

天牢內,聽完陳呦鳴的說辭,陳述白輕點案麵,陷入沉思。據她所言,周太妃是個不知情的局外人,而她也是被陳斯年所脅,才不得已做了傀儡。如此說來,陳斯年也沒顧及過所謂的手足情。

“所以,欽差在你府中借宿時,你故意用貓吸引那個女欽差去主院正房,是為了通過她之口向朝廷求救?”

“正是。”

“那與你耳鬢廝磨的幕僚,隻是你的心腹,與你沒有男女之情?”

陳呦鳴點點頭,眼角眉梢帶著瘀痕,“欽差偶然來我府中做客,對臣弟而言,是件驚喜事,臣弟便順水推舟,漏出破綻,引那女欽差懷疑,也好暴露身份。”

“你一直在被陳斯年監視?”

“是的。”

“陳呦鳴,你需知道,你若敢設計騙朕,輕則人頭落地,重則,連同你的母妃一起被千刀萬剮。”

陳呦鳴以額抵地,“臣弟所言皆為實情,願受二哥考驗!但臣弟真的不知道陳斯年的藏身之所!”

陳述白倒不擔心她的欺騙,人心是最堅固的壁壘,也是最易坍塌的。離間,無疑是摧毀心壘百試不爽的法子。

沒幾日,一則消息傳到了陳斯年那邊。

天子要當街問斬陳呦鳴。

陳斯年笑了,繼續作著手中的詭異畫作,天子這招棋,可不止是在離間他和那對母女,還在離間他和他的心腹下屬們。

一個連母親和胞妹性命都不在乎的主子,會在乎誰呢?

就算下屬們明知這是天子的陷阱,還是會心存芥蒂吧。

換位思考,若有一日他們落在了天子手中,也會落得陳呦鳴的下場。

比起玩弄心術,天子棋高一籌。

陳斯年手中的畫作變得愈發猙獰,如同一隻壓垮山河的大手。

都是被先帝厭棄的孩子,都不是天選之子,憑什麼陳述白能篡位成功,他就不能?

秋分過後,擇日問斬。

晌午時分,刑部尚書作為監斬官,端坐室外大案前,望了一眼日晷,正是午時三刻,他拿起火簽向外拋去,“時辰到了,上路吧。”

劊子手舉起鋼刀,朝著衣衫染血的陳呦鳴砍去。

血濺斷頭台。

這一場景,深深印在了百官眼裡,天子沒有虛晃一槍,而是真的斬首了這個手足。

急急趕來的周太妃當即兩眼一翻,暈厥過去。

苒苒物華休,草木凋零,人心漸冷。

醒過來的周太妃鬨著要見天子,如發了瘋般,質問天子為何如此無情。

“就算陛下不念及手足血親,也該念及哀家當年的養育之恩!你殺了呦鳴,於殺哀家有何不同?!”

她嘶吼著衝向禦案,被侍衛摁在地上,狼狽不堪。

尊貴的太妃娘娘,少了天子的庇護,又比宮人多了什麼?

陳述白從奏折裡抬眸,平靜問道:“母妃不是說,自打送走陳呦鳴,就與之徹底斷了聯係,這會兒怎麼又來跟朕哭訴母女情了?”

“那是念想,念想!人可以不交際,但不能沒了念想!”

“母妃還有陳斯年這個念想,不必太難過,朕一時半會還逮不到他。”

周太妃一直知道陳述白薄情,卻不知他薄情至此,絲毫不顧及往日之恩。她掙開侍衛,緩緩向後退步,眼中漫出淚水。

屏寶座的後麵,太後望著昔日的“對手”,喟歎一聲,她今兒是來禦書房給兒子送參湯的,無意中撞見這一幕,心裡卻沒有打敗對手的快意,隻覺得背脊發涼,自己的兒子竟真的不顧及母子情,將“養母”逼成了瘋子。

周太妃在天子心裡無足輕重,那她這個不稱職的母後又有幾斤幾兩?她都不敢細想。

太皇太後同樣低估了天子的絕情,萬沒想到天子會殺了陳呦鳴,殺了皇室唯一的公主。

福壽宮內,太皇太後拍著殊麗的手,給她戴上了一隻祖母綠的鐲子,“你是個好孩子,知恩圖報,還望你看在哀家對你往日的提攜上,替煜王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不求彆的,隻求陛下能善待這個弟弟。”

自從回宮,殊麗就戴上了虛與委蛇的麵具,太皇太後說什麼,她就應什麼,但心裡的確對煜王存了份感激,卻不是來自於太皇太後。

離開福壽宮,殊麗拿出天子禦賜的腰牌,乘馬車出宮,去往一處私宅。

來到宋府,殊麗步下腳踏,交代車夫道:“讓人將這些布匹和器具搬進去吧。”

車夫趕忙去張羅,殊麗則獨自走進府門。

宋老太師膝下有三個女兒,除長女嫁人外,其餘兩個女兒都住在後罩房,平時倒也熱鬨。

二樓的一間屋子裡,“死而複生“的陳呦鳴一見殊麗過來,擺了擺手,“快過來坐,看看我繡得如何。”

穿回女裝的陳呦鳴身上多了一份輕鬆,笑起來眉眼彎彎,人也更為熱情。

殊麗被她誆過一次,但也知道她當時的難處,沒有太過計較,“這裡繡錯了。”

“幫我改改?”

“我的繡活很值錢的。”

陳呦鳴嘖一聲,無奈一笑,如今她是宋老太師的遠房外甥女,家道中落前來投靠,被收留在府中,身無分文,哪裡請得起殊麗這樣的繡娘。

不過她臉皮厚,抓著殊麗的手臂不放,“打欠條行不行?”

殊麗撇嘴,拿過繡棚為她改線,又教給她幾種簡單的繡活,“回頭我去給你找幾本刺繡的書,你照著練習吧。”

“好啊,那麻煩了。”

“不麻煩。”殊麗讓車夫將布匹和器具放在門口,屏退他們後,才一樣樣抱進來,“這些都是馮大總管為你準備的,是陛下的意思。”

陳呦鳴有點不知所措,又有點感動,玩笑道:“看來,那幾聲二哥沒有白叫。”

也是從這件事以及煜王的事上,殊麗覺出了陳述白的一點點人情味,至少沒有將弟弟妹妹趕儘殺絕。

“陛下讓我傳話,叫你安心住在這裡,待陳斯年的案子塵埃落定,會恢複你的公主身份。”

公主身份是層枷鎖,陳呦鳴已承受不起,不過這話也隻敢說在心裡,她懂得見好就收,“替我謝謝二哥。”

殊麗點點頭,剛想告辭,被陳呦鳴問住——

“二哥是不是喜歡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殊麗淡笑,“你覺得,陛下會真的喜歡誰嗎?”

也是,陳呦鳴點點頭,“不過,你在二哥心中一定占有特殊的位置。”

殊麗不置可否,若非在陳述白心裡占了一席之地,也不會委派她來傳話。如今陳呦鳴的身份是絕密,不是天子信任之人,絕不可能接手此事。

這也算是天子對她的一次試探吧,試探她的忠心,再逐步將她培養成心腹。

可她仍比不過馮連寬和宋老太師在天子心中的地位,至少外廷的事,天子從不考慮任用她。

從宋府出來,殊麗沒著急回宮,陳述白準她每次出宮探望陳呦鳴時,可順便閒逛半個時辰,既得了首肯,她怎會白白浪費機會。

白日裡的京城街市不及夜晚笙歌鼎沸,卻也是香車駢闐,熙熙攘攘。

殊麗沿途買了不少小件,被身後扮作車夫的侍衛一一接了過去。

“這附近有家戲班,當家花旦一登台,不少王孫公子都會來捧場,姑姑要不要去聽聽?”

那不是要遇見很多紈絝子弟,殊麗搖搖頭,“咱們就沿著攤位走走,沒一會兒也該回宮了。”

侍衛稱“是”,牽著馬車跟在後頭,忽然聽得一聲“好馬”,扭頭過去,見街邊坐著一個為人作畫的男子,男子穿著湖綠錦衣,麵白唇紅,墨發半綰,眸光有些渙散,生得韻秀妖美,可惜是位盲人。

閒來無事,侍衛嗤笑一聲,“你都看不見,怎知我的馬是好馬?”

男子手中動作未停,幾筆勾勒出求畫人的輪廓,“聽馬蹄、馬喘,還有氣味。”

侍衛牽的馬確實是良駒,耐力極好,毛發黑亮,走起路來嘀嗒嘀嗒很是優雅。

聽完他們的對話,殊麗莞爾一笑,再看他的畫作,栩栩如生地還原了求畫者的相貌。

如何做到的?

像是猜出觀賞者的疑惑,男子溫聲道:“摸骨。”

殊麗覺得男子有些眼熟,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她在太皇太後壽宴上救過一個幼童,而此人正是幼童的舅舅。

怎會是他......

既然再次偶遇,又見他在街頭賣藝,殊麗掏出碎銀,放在他腳邊的鐵罐裡,“郎君手藝獨特,這是一點兒心意。隻是,郎君不是在宮廷任職畫師嗎?”

聽見碎銀落入鐵罐的聲音,男子道了聲“謝”,溫聲解釋起來:“犯了錯事,被罷免了。娘子與在下見過?”

“遠遠見過。”既然對方不記得她了,也沒必要提起上回的事兒。

“娘子若是不趕時間,可否容在下為你做幅畫?初來擺攤,沒什麼生意,手實在閒得慌。”

說著話兒,他摘下畫板上的畫像,遞給求畫的人,“二兩銀子。”

求畫人滿意地點點頭,放下銀子離開。

一幅畫二兩銀子,可不便宜,難怪生意冷清,殊麗失笑,“郎君這是薑太公釣魚嗎?”

男子也跟著笑笑,笑聲清朗,“娘子可願?”

找他作畫是要摸骨的,若是被天子知道,這畫師的手怕是保不住了,殊麗剛要婉拒,男子像是察覺到了,取出一張畫紙,幾筆勾勒出一個哭臉,逗得殊麗忍俊不禁。

“今日不便逗留,祝郎君生意興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