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1 / 1)

宮女在逃 怡米 4344 字 6個月前

..

大雨衝刷著身體和麵龐,他抬手搭在額頭上,逐漸煩悶起來。

殊麗咳完,才發現自己的裙帶被扯開,鬆鬆垮垮貼在身上,她背過身去係好雙耳結,氣若懸絲地問了句:“你還好吧?”

元佑淡淡道:“沒事,你呢?”

殊麗轉過身,慢慢靠過去,見他脖頸上有道血痕,想是被河中的碎片所傷,“我沒事......你受傷了。”

元佑蹭了下脖子,確認沒有大礙,才緩緩坐起身,雙手抵在身後,問道:“還能走嗎?”

殊麗爬起來,點點頭,主動伸出手,將他拉了起來。

兩人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誰也沒有再開口,直到殊麗肩頭多了一件大衫。

她轉眸,想要道謝,卻覺得一句“謝”很是蒼白,不如記在心裡。

大雨初歇,雲消霧散,晴颸陣陣,輸送清涼。

元佑在另一架馬車裡換了衣裝,端著當地人送的湯餅走到殊麗的馬車前,也不管裡麵的人是否換好了衣裳,掀簾走了進去,“給你的。”

殊麗剛掩好衣裙,頭發還未綰,蓬蓬鬆鬆地垂在腰間,蒼白的臉上浮現兩朵可疑的紅暈,“有勞。”

變得禮貌了......元佑沒應答,將碗筷擺在炕幾上,“那兩匹馬不能用了,正在從附近尋找馬場,車隊要暫時在此落腳,你若累了就歇下吧。”

殊麗拿起梳子通頭發,隨意問道:“為何不能用了?”

它們沒受傷,隻是驚嚇過度而已。

元佑仰躺在小塌上,雙肘撐著身體,渾不在意道:“不忠者棄之。”

“它們是馬匹......”

“一樣。”

殊麗聽過許多關於戰馬與將士的故事,便沒有多言。

為自己綰起一個簡單的發髻後,她端起湯碗抿了幾口。

日光斜射入窗,照在她的側臉,映得她瞳仁更為清透。

元佑凝著她,見她發髻鬆垮,幾縷垂在額前、耳邊,比規規矩矩盤發時慵懶隨性許多,一時看愣了。

殊麗看過來時,他沒來得及收回視線。

“你吃了嗎?”

元佑移開眼,徹底躺在塌上,“吃完才問我?”

“我忘了。”

元佑不理她,閉眼假寐。那會兒,在收拾完車廂內的狼藉後,他留殊麗在車上,自己去附近尋找吃食,恰好遇見過來送菜的熱心腸百姓。

道謝後,他坐在河邊吃了一碗湯餅,自嘲地笑了,哪會想到有朝一日,又落得這般狼狽,一身疲憊之下,還要自己收拾馬車,自己尋找熱乎飯菜。

原本可以讓車裡的女子來做的,可不知為何,還是自己攬了粗活。

他翻個身,背對殊麗,煩躁感愈來愈濃烈。

殊麗%e8%88%94下唇,猶豫著走上前,將塌角疊放的毯子抖開,輕輕蓋在他身上,又取出藥箱,拿出了金瘡藥。

當清涼的膏體蔓延在脖頸的傷口時,元佑睫毛微顫,掀開眼簾,“你做什麼?”

殊麗放輕指尖的力道,“給你塗藥。”

元佑坐起來,瞥了一眼腰上的毯子,意味深長地問:“你不像是會真正關心他人的女子。”

就是說她心機又心黑了,殊麗%e8%83%b8口悶悶的,指尖都跟著僵硬了,不過想想也是,她和元佑一直就不對付,甚至想過給他設絆子,以他的小心眼,不可能不對她設防。

“你救我一命......”耳朵開始發燙,她感覺自己再說下去就會渾身發紅,“你睡吧。”

元佑盯著她白裡透紅的臉蛋,啞聲道:“離我遠點,我可不是柳下惠。”

傾國傾城的美人主動來示好,那曼妙滋味,不是言語能描繪的,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心防在逐漸塌陷。

殊麗慌忙退開,有一瞬間覺得他本能發出的沙啞聲與天子極像,是她骨子裡畏懼的。

兩人各揣心思,將就著過了一個晌午。傍晚時分,漫天晚霞斜照大地,幾隻鸕鶿梭巡河畔,偶爾發出鳴叫,周遭都安逸了下來。

龐六郎跟附近百姓打聽到了一處馬場,便帶著侍衛尋過去,沒一會兒,就牽回兩匹馬,勻給元佑一匹,“元兄覺得如何?”

原本是為了炫耀自己挑選馬匹的眼光,可元佑檢查馬匹後,中肯道:“這馬烈性強,不適合拉車。”

有些馬血統純正,飛馳如電,卻野性難馴,眼下時間緊迫,沒有精力和時間去馴服野馬。

龐六郎不大高興,“不識貨。”

元佑懶得爭辯,拉著勻給自己的馬,按著侍衛說的地址找了回去,換了一匹壯實的溫順馬匹。

不出元佑所料,幾位上將軍一見龐六郎牽來的馬,紛紛搖頭。

“你沒上過戰場,不懂馬,這種烈馬適合作戰,不適合拉車,白花銀子。”

龐六郎不聽勸,牽著馬匹走向龐諾兒。結果途中就狀況頻頻,不僅耽誤了行程,還丟儘顏麵。

若是龐大將軍在,非把這個紈絝兒子踢下馬車。

車隊重新規劃了路線,好巧不巧地,將要途徑天子四弟宣王的封地,也就是齊王曾經的封地。

這裡土地肥沃,百姓富足,是個繁華歡鬨的城池。

元佑坐在車廊上,聞著深巷都藏不住的桂花酒香,微勾唇角,恰有一片桂花瓣落在眼簾,他抬手拿下,碾在指尖。

宣王府臨湖而建,麵闊五間三啟,丹墀石階,巍峨莊嚴。

因是突然造訪,禮部尚書在叩響王府大門時,王府的門侍還是從旁邊的小門探出腦袋,全然沒有一點兒麵見欽差的心理準備,“幾位可有拜帖?”

在封地,諸侯王是一方霸主,當地及附近鄉紳、商賈拜見時,必須提前送上拜帖,而想要真正見麵到本人,不知要等待何年何月。

禮部尚書身負皇命,自然不能從小門進入,他朝門侍招招手,晃了晃提早寫好的拜帖。

沒一會兒,宣王帶著府中幕僚匆匆走來,爽朗的笑聲回蕩在門廊中,“貴客登門,有失遠迎!”

殊麗半掀開簾子,看向一身蟒袍的年輕男子含笑走來,男子二十來歲,黛眉月目,菱唇榴齒,生得不及天子俊美,卻有一股陰柔之美,與周太妃有幾分相像,卻比周太妃的眉眼更為精致,不過,這位親王的個頭倒跟幾個兄弟相去甚遠,還不及十六歲的煜王高。

麵對親王,所有欽差和侍衛行了跪拜禮,除卻一臉淡薄的元佑。

宣王扶起禮部尚書時,自然瞧見坐在馬車上如大爺般的元佑,他挑挑眉頭,笑著走過去,“這位大人是......?”

元佑耷著眼皮,與之對視,絲毫沒有瞧見大權貴的怯懦和敬畏。

殊麗跪在馬車旁,不懂元佑為何如此狂妄,難道說,他在見了天子時也不跪拜?不過,她好像從未見過兩人同進同出......

禮部尚書走上前,對宣王耳語幾句。

宣王慢慢點了頭,心道原來是天子近臣,難怪敢大搖大擺地擺譜。

可惡,好氣啊。

不過,場麵上的人又豈會當場失去風度,他維持笑意招待眾人步入王府,還讓管家去備膳。

走在中間的龐諾兒扯了扯龐六郎的衣袖,“六哥,宣王殿下娶妻了嗎?”

龐六郎小聲道:“宣王曾有過一個小青梅,據說是揚州一帶鐘鳴鼎食之家的貴女,兩人自幼相識,可惜那女子福薄,病歿去了,宣王悲痛過度,宣布永不娶妻。”

如此癡情,哪裡像是皇族子弟啊,連龐諾兒這樣的刁小姐都被宣王感動到了。

殊麗走在他們身後,聞言頓了下,揚州...她的老家...⊕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走進二進院,女客和侍從被安排在客院,欽差們則隨宣王去了水榭,很快,那邊傳來歡歌笑語。

府中的婢女們端著銀碗玉勺,齊齊朝水榭走去。

殊麗和龐諾兒被安排在一個客房的左右臥寢中,彼此都不樂意,不過,比起龐諾兒的忿忿,殊麗淡然許多,左右湊合一晚,明日就會啟程,就當對麵住個臭無賴好了。

王府處處雕闌玉砌,閒得無聊,殊麗坐在池邊的涼亭裡喂魚,看著錦鯉們張著嘴巴湊過來,甚覺有趣,故意將魚食扔去彆處,成團的錦鯉遊向那邊,浮出水麵的魚鱗在銀月下呈現出各色光芒。

龐諾兒從窗前探出腦袋,哼了一聲“少見多怪”,“砰”的一聲合上了窗,氣呼呼地坐在圈椅上。

宣王怎可將她和一名宮女安排在一起!

稍許,王府婢女送上膳食,因自己和殊麗的那份沒有任何區彆,龐諾兒越想越氣,將飯菜一推,拿出包袱裡的點心充饑。

殊麗用膳後,將碗筷放在托盤上,置於窗前。

當婢女來收拾碗筷時,發現有一份壓根沒有動過。

此事很快傳到了宣王耳中,宣王那張陰柔的臉上浮現出譏誚,等回到書房時,對身側的幕僚道:“難怪母妃來信說陛下不待見龐家女,看來不是陛下對龐家有顧慮,而是單純看不上那女子。”

幕僚:“殿下故意讓人送一樣的飯菜過去,是為了試探龐家女?”

“正有此意。”宣王抱起地上的白貓,理了理它的長毛,“傳下去,夜宵和早膳還送一樣的,看她吃不吃。”

“殿下就不怕她日後做了皇後,報複咱們嗎?”

“這有什麼,她是官家小姐,那另一個女子還是欽差呢,本王對她們一視同仁有何錯?”

“聽說那女子是尚衣監的掌印。”

“那不重要,”宣王叼著筆杆子後仰,雙腳搭在桌邊,很是隨意,“本王隻想調查清楚那個叫元佑的欽差是什麼來頭,你著手去辦吧。”

自己就夠清傲了,那個男子比他還不可一世,真真是遇見對手了,有意思。

夏日善變,攜風帶雨,雨勢轉大時,劈裡啪啦拍打在客院的芭蕉上。

殊麗坐在窗前,舀著碗裡的糖水,而東臥窗前的夜宵,依然紋絲未動。

殊麗看著大雨,想起元佑脖子上的傷,不確定他有沒有換藥,這麼想著,她向府中婢女借了一把傘,推門走出去,卻在邁下石階時頓住腳步。

實不該主動去招惹他......

一來人多口雜,傳到天子耳中對他們沒有好處。二來元佑本身就是個極度危險的人,她不該羊入虎口。三來,這裡是王府,人生地不熟,走錯屋子可就說不清了。

如此想來,她收起傘退回房中,可腦海裡不停浮現出元佑護她、救她時的場景。

次日一早,雨勢仍不見小,禮部尚書無奈,隻能再耽擱一日。

眼看就要抵達榆林鎮,卻連連遭遇暴雨,可如何是好?

而車隊中,最著急的人莫過於龐諾兒,她是真的不想再風餐露宿,過野丫頭的生活了。

“小姐,王府送來早膳了。”扮作小廝的貼身丫鬟端著飯菜走來,眼裡帶了點怯怕,“小姐要起用嗎?”

龐諾兒板著臉,對鏡描眉,“放窗台上吧。”

熱氣騰騰的早膳飄出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