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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在逃 怡米 4313 字 6個月前

日起,他徹底起了奪嫡的念頭,既然先帝和太子不留他,那他也沒必要顧及親情。

皇室親情本就薄涼,自小也沒感受到溫暖,徒手撕碎又何妨。

那晚,他被馮連寬等心腹護著離宮,在快要走出內廷時,忽然瞧見一個捧著布匹的小宮女從月門走過。

小宮女十四五歲,碧綠衣裙,梳著兩個圓發髻,如跳動在春夜的嫩芽,散發著生機。

可這樣的美景,差點被幾個內廷太監毀掉,幸好小宮女機敏,拿出剛攀交的太後施壓,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後,這才逼退了那幾個太監。

可小宮女不知道的是,在她跑遠後,年輕的二皇子在身臨險境的情況下,還是替她教訓了那幾個太監。

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在殊麗全然不知的情況下。

思及此,落在女子後腦勺的手又輕柔了幾分,“走吧,送你回宮,我會跟陛下解釋,不會怪到你頭上。”

殊麗揚起臉,眉眼還有未褪的倔強,“真的?”

“嗯。”

不忍再逗她,元佑率先邁開步子向外走,看似全然卸去了防備,卻在殊麗抄起花幾的琉璃瓶時,動了動耳尖。

殊麗沒做猶豫,揚起琉璃瓶,襲向他的後腦勺。

“砰”的一聲,瓶子碎裂,前方的男人應聲倒地,側額砸在自己的手臂上。

殊麗握著殘破的瓶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眼裡淡漠,她這人有仇必報,才不會接受對手的施舍。

扔了瓶子,她蹲下來尋摸起他的腰封,如願找到了上次還給他的元栩的腰牌。

有了這個,她照樣能進宮。

起身狠狠踢了他一腳,又將他費力拉起,扶到了背對門板的椅子上,繼而擺正他的坐姿,讓他身體靠在椅背上,不至於滑落在地。

之後,她整理好自己,揣起腰牌拉開門,快步離開。

附近的幾名“恩客”相繼看過來,一人起身走到雅間前,輕輕推開個門縫,發現主子背對著門口端坐,估摸著是放殊麗離開了,而不是殊麗自己跑的,於是跟其餘幾人點了點頭,示意一切正常。

其餘幾人繼續沉浸在歌舞中,沒有去管殊麗。

殊麗跑出教坊,雇了一頂轎子,離開了鬨市。

教坊雅間內,元佑抬手摸了一下流血的後腦勺,嗬笑一聲,真是小看她了,貓的爪子向來鋒利。

**

殊麗回到尚衣監時,木桃正躺在老爺椅上打盹,見到自家姑姑回來,迷迷糊糊爬起來,“姑姑,你去哪裡了?”

殊麗含糊回了句,並沒有將天子的行蹤講出來,她走到銅鏡前拉開衣領,看著大片的齒痕,止不住的氣憤,天子前一刻還與她耳鬢廝磨,下一刻就將她丟棄,偏偏她還不能與之老死不相往來,“夜深了,你去睡吧。”

見姑姑回來,木桃也安了心,掏出玉牌遞過去,將煜王的話一字不落地轉述了一遍。

木桃離開後,殊麗倒在老爺椅上,陷入回憶,不是她唯唯諾諾,而是曾親眼看見過一名宮女在拒絕先帝後的下場。

那是她入宮之後第一次瞧見血腥的場麵。

那時,她在慈寧宮為婢,夜裡因為肚子餓,和另兩個婢女偷偷跑灶房,想找找有沒有太後吃剩的夜宵。

慈寧宮有單設的灶台,配置了兩個廚娘,一老一少,年輕的那個生得豐腴,很受侍衛們的喜歡。

那晚,她們躲在灶台下吃起豌豆黃,突然聽見一聲求饒,三人聞聲探出腦袋,瞬間目瞪口呆。她下意識想去阻止,卻被另外兩個人按住了肩膀。

她們可不想成為宮裡的冤魂。

昏黃的燈火下,一身龍袍的中年男子正壓著那個美廚娘,美廚娘哭著求他放過,聲音太大,招惹來了巡邏的侍衛。

先帝登時砍殺了湧進來的侍衛,又一劍刺穿了美廚娘的喉嚨,冷著臉離開。

看到這一幕,她當場嚇暈了過去。次日,美廚娘和侍衛苟且的事被傳開,始作俑者卻毫發無傷......

血淋淋的慘象猶在眼前,使她惴惴不安了許久。

可縱使如此,不代表她不委屈、不心酸,宮中惡人顛倒是非,皇帝又陰晴不定,如此想來,那次與元栩的鄉間遊是她失去雙親後最簡單無慮的回憶。

耳畔回蕩起元栩那句“你若想通了,隨時知會我”,她撫上心口,覺得這裡開始動搖,單槍匹馬久了,或許真該給自己找個並肩同行的朋友,可自己能回報給元栩什麼呢......

有了這個想法,她先是想到了木桃,自己若能提前離開,對木桃有多大影響?

看著手中煜王的令牌,她定了定眸,左右今晚天子不會搭理她,甚至不知她已回宮,還不如趁熱打鐵,去忙活自己的事,不過,有了亂跑的教訓,她不能貿然出宮,於是帶著玉牌去了福壽宮,跟太皇太後說起煜王之約。

太皇太後拍拍她的手,“他還是懂得感恩的,這事兒哀家來安排,今晚就送你出宮,天亮前再接你回來。”

有了太皇太後的應允,殊麗不愁會被人發現,她等了不到一刻鐘,就被一個陌生麵孔的宦官領著離開內廷。

殊麗從未見過這個宦官,想是太皇太後培養的另一個心腹。

“到地兒了。”宦官指著不遠處的一頂轎子,將太皇太後的信物交到殊麗手上。

有了煜王和太皇太後的雙重信物,殊麗很順利地出了宮。

抵達煜王所在的道觀後,殊麗由老道士引領去往寮室。

得知殊麗來找自己,煜王站在廊下朝她行了一個拱手禮,“見你一麵可真難。”

許久不見,殊麗感歎歲月長河的神奇,能讓一個稚嫩的小少年長成如今的俊朗模樣,“請煜王殿下安。”

裝模作樣的少年一會兒就變回了原形,他坐在廊椅上,朝她招手,“過來坐啊。”

兩人閒話了會兒,殊麗也是從他口中得知了一些皇室的秘辛。

譬如天子的四皇弟宣王,在自己封地上抓獲了一批榆林侯的舊部,立了大功。譬如太後和太妃不合......

煜王外表高冷,可相處久了會發現他有些話癆,與信任的人在一起時會嘚吧嘚吧說個不停,最後還會加一個鼻音“哼”,以示對人情世故的不屑。

殊麗靠在欄杆上,聽著少年的話,嘴角泛起淺笑,隻要不在朝堂漩渦中,人就會不自覺卸下防備,活得瀟灑自在。

心裡也對出宮的向往越發濃烈。

“殊麗,你想跟我離開京城嗎?”

殊麗愣住,輕輕“啊”了一聲,帶著疑惑。

煜王摘下冠巾,晃了晃出汗的腦袋,複又戴上,“我自小在宮裡長大,看多了勾心鬥角,明白宮人的艱難,不進則退,會被人踩在腳底下,肆意踐踏,你不是有野心的人,早晚必衰,考慮考慮,我可帶你離開。”

少年雖陰鷙,眼眸卻清澈,尤其是看著她時,不帶任何傲慢和鄙夷,“不過,我跟陛下提過,陛下不同意。但你若是想,我再試試彆的法子。”

這無疑是間接給殊麗提了個醒,天子並不準她提前出宮!若煜王都不成,元栩也不會成的,還會使君臣之間產生間隔。

元栩不欠她的,她不能連累他。

“王爺能幫奴婢另一個忙嗎?”

“彆奴婢奴婢的,說吧。”

殊麗深吸口氣,望著少年的眼睛,懇切道:“請王爺幫我帶走尚衣監的繡女木桃。”

廊風吹來,吹來了諸多疑惑,煜王攏眉回想木桃這號人物,腦子裡一片空白,“誰啊?”

“我的朋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在救起煜王時,殊麗沒想過討要恩情,也沒想與煜王有所牽扯,但今時不同往日,她有了提前出宮的念頭,不能把木桃一個人留在宮裡。

倘若天子不放她離開,她也想送木桃出宮,再給木桃一筆錢兩,讓木桃在宮外安家,雖不能保木桃一生安然無事,可她隻能幫襯這麼多了。

煜王沒有立即拒絕,“殊麗,我隻能向陛下提一次要人的請求,你可要想好。”

“我想好了。”

殊麗知道,這事對他來說不難辦,畢竟木桃對於天子來說沒有一點兒用處。

與煜王告彆後,殊麗乘坐小轎往回趕,途中恰好遇見出宮散心的周太妃和禾韻。她們身後還跟著景仁宮的侍衛。

周太妃在宮裡輩分高,進出皇宮不算難事。

禾韻算是謀了份好差事,整日與周太妃形影不離,還能時不時出宮購置些新鮮玩意。

看著站在攤位前替周太妃挑選泥人的禾韻,殊麗沒打算過去打招呼,她放下簾子,陷入黑暗中。

攤位那邊,周太妃選了幾個泥人,對禾韻道:“一會兒我去茶肆坐會兒,你去對麵的玉石鋪挑些簡單樣式的首飾。”

禾韻知道周太妃精心又低調打扮她的原因,無非是為她添些華麗的裝飾又不招人非議,“奴婢知道了。”

“嗯。”周太妃將泥人交給身後的侍衛,帶著禾韻往前走,“再有半月就是萬壽節,你得長點臉了,若再入不了陛下的眼......”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下去,但禾韻明白,倘若再入不了天子的眼,周太妃不會再培養她。

萬壽節是皇帝的生辰,到時候會有數以百計的貴女和宮人想要接近皇帝,從中突圍何其難。禾韻心裡沒底,愈發嫉妒起殊麗的不勞而獲,也鄙夷她的懦弱,她們都是掉落泥沼的金絲雀,不試著飛上枝頭早晚被泥沼吞沒。近水樓台不得月,不是懦弱是什麼?

心裡裝著事,與周太妃分開時也心不在焉的,沒曾想與迎麵走來的女子撞個滿懷。

女子被撞倒在地,低嗤了聲:“不看路嗎?”

禾韻仗著有周太妃撐腰,沒把麵前的女子當回事兒,站在那裡回嗆了句:“是你不長眼,還怪起彆人了?”

說完她揚長而去,沒再關注從地上爬起來的女子。

女子掀開幕籬,對身邊的侍從道:“去探探她的底兒,看看是哪家的狐%e5%aa%9a子。”

若不是偷溜出來,自己能平白受這個氣?!再有半月就要解除禁足了,不能惹事,更不能讓天子和太後知道她偷溜出府,但小仇還是能報一報的。

**

殊麗剛回宮,就被馮姬攔在尚衣監外,“我的姑姑啊,你去哪裡了?天子召你多時了!”

殊麗心一驚,忙回屋換了身新衣裳,隨馮姬趕往燕寢,她想好了,隻要天子問起她怎麼不見了,她就將責任推到元佑身上,說自己是被敲暈擄走的!至於為何消失在馬車內,暈倒的人怎會清楚,說不定是元佑偷偷從後車門鑽進馬車,將她敲暈的。

至於心裡那點委屈,在天子麵前根本微不足道,隻能壓下去,保住暫時的安穩。

來到寢宮,她跪在了珠簾之外。

等了許久也不見裡麵召見,可珠簾中隱約能瞧見天子的身影,還有一隻跟在天子腳邊的貓。

聽馮姬說,天子回宮就讓人給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