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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男子側目看來,眼底隱隱浮出血紅。

兩人直直對視著,森然冷風忽地自腳邊而起,隱隱撐開一道氣場。

場麵劍拔弩張間,陡然被一道聲音打破。

江荇之轉頭同鐘酩小聲逼逼,“阿座,他也是‘本座’。”

鐘酩,“……”

男子,“……”

鐘酩將他往自己身後一拉,“那又不一樣。”

自己可是燈燈的燈座,對麵……他管對麵是個什麼座。

男子聞言,眼底猩紅緩緩褪去,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兩人。鐘酩對上那目光,不知為何就生出了一股戒心,他側身一擋。

寬闊的肩背遮擋了江荇之的視線,他從鐘酩肩頭冒了個腦袋,“你們又在交流什麼?”

鐘酩轉頭想把他按回去。

手剛抬起來卻聽男子開口,“本座不過是想看看誰在同我搶東西,現在看來——”

他話頭一頓,看著江荇之腦袋上的碎金,擺擺手,“圓歲配美人,罷了。”

說完衣衫“嘩啦”一翻轉頭離開。

一抹血色轉眼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帶了點危險的氣息徹底消失在街頭,江荇之收斂了方才瞅熱鬨的神色,同鐘酩道,“魔修。”

他說,“儘量彆扯上關係,麻煩。”

鐘酩壓著醋意,“看你這麼感興趣,還以為你不知道。”

江荇之挑出後半截,“你在看不起我。”

鐘酩否認,“你敏[gǎn]了。”

·

偶然遇到的魔修對江荇之來說隻是個不重要的小插曲,他很快將話題翻篇,掛著一身金紙花朝街上走。

碎金窸窸窣窣落了一路,鐘酩看見,動動手指讓即將掉下的金紙花虛虛攏在江荇之周圍,真如神燈一閃一閃。

他打理完自家燈燈之後很滿意,又問,“我們現在去哪兒?”

江荇之沒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好像沒什麼活動了,我們找個地方歇腳。”

他沒說回宗門,鐘酩自然求之不得,“好。”

兩人找了間條件不錯的客棧,樓梯口正好位於大門一側,鐘酩叫江荇之在這兒等他,“上次房錢你給的,這次我去訂。”

他說完走去櫃台那頭。

江荇之在樓梯口等了會兒,鐘酩便折返回來,帶著他上了樓。待鐘酩拿出鑰匙開門進屋,江荇之才覺出不對,“你隻訂了一間屋?”

“省錢,而且裝得下。”鐘酩側身讓出屋內情形,“再說,我又不和你搶床。”

江荇之瞅了一眼,確實寬敞,他走進來帶上門,“好吧。”

進了屋,他低頭看自己還掛著一身金紙花,就用靈力抖了抖,抖落一地。鐘酩眼底流露出惋惜,“怎麼不掛了?”

亮閃閃的多可愛。

“我要上榻了。”

正好身上抖乾淨了,江荇之翻身上了床,把自己團進被窩裡。鐘酩站在桌旁沒動,視線落在江荇之身上。

江荇之被他看得腦袋一縮,“你看我做什麼?”

鐘酩戲謔,“那我看什麼,看有沒有能裝得下我的浴桶?”

江荇之,“……”

他趕緊跳過這個不占理的話題,“誰叫你非和我擠一間,你又不是沒錢。”

鐘酩坦然承認,“嗯。”

江荇之目光犀利,“那你和我擠什麼?”

擱在桌麵上的手指輕輕搭著,“當然是因為喜歡你,對你一見鐘情。”

江荇之就哽了一下,實在沒忍住問出心底的疑惑,“但你不是…不是有個羽化了的心上人?”

鐘酩差點氣笑了,“誰告訴你……”話頭猛地一刹,他搭在桌麵上的手指停住。

屋內安靜了幾息,江荇之看前者忽然垂眸不語,心頭不由咯噔一聲:

完了,還真的有。他是不是不該提這個話題?

正想著,鐘酩又轉頭看來,輕聲催促,“你困不困,要不要睡?”

江荇之趕緊說,“特彆困,馬上睡。”

他說完翻了個身縮進被窩。剛窩好,屋裡的燭火就熄了,屋內倏地陷入一片黑暗。

床幔隱約映在牆上,影影綽綽。

江荇之盯著那影子,心想以後還是彆問了,免得觸及柏慕的傷心事。

他想著,閉上眼沉沉睡去。

細微的呼吸聲漸漸均勻,鐘酩站在桌前朝榻上看了一眼,隔著床幔,鼓鼓囊囊的被窩下透出可愛的輪廓。

良久,在心頭積蓄起的那一絲鬱氣緩緩消散。

是了,是羽化過。

但他已經把人從閻王手裡搶回來了。

翌日早晨,江荇之被一股香味勾醒。

他睜眼看見男人的背影籠在晨光中,混著食物的香味,高大而神聖。

江荇之“咕咚”咽了咽口水,就聽前方傳來聲音,“醒了?買了些早點,應該是你喜歡的。”

“我隻睜了個眼皮你就發現了?”江荇之驚歎地起身。

鐘酩淡淡忙活著,“咽口水的聲音太大了。”

“……”好了,不要再說了。

買來的早點熱氣騰騰,軟糯可口。有鹹口也有甜口,不會叫人吃膩。

江荇之果然喜歡,幾乎將桌上的早點一掃而空。估計是吃得不好意思,他還要客客氣氣地問鐘酩一句,“你怎麼不吃?”

鐘酩看透他的本質,笑了一聲,“不想吃。”

江荇之就把最後一口也解決掉,“那還是我吃吧,主要是浪費糧食不太好。”

“嗯,你品質真美好。”

投喂完某盞大食人間煙火的燈,鐘酩同他一道出了客棧,“有什麼打算?”

江荇之本來想說回宗門,腳步頓了頓,“先去趟當鋪好了。”

他差不多快要囊中羞澀。這段時間在無芥那裡花了太多靈石,昨天又買了好多紀念品,是時候去收割一波了。

“那就去吧。”鐘酩說。

兩人飛身朝洵陽城而去,不過片刻便落在商家當鋪門口。

鐘酩隨著江荇之一道進了當鋪,掌櫃在看見江荇之時先是眼前一亮,視線偏轉對上一旁的鐘酩,他瞬間露出忌憚之色,“這位客官……”

江荇之看掌櫃渾身寫著“戒備”,不由感歎自己的明智——還好第一次來時沒叫柏慕跟著。

“我朋友,陪我一起來的。”

又一枚玉石遞過去,當鋪夥計已經嫻熟地算好價錢去換靈石了。在等待的這一小半會兒,江荇之忽然問,“買主是什麼人?”

掌櫃,“這……不便多說。唉,實際上我也不清楚。”

江荇之抓住字眼,“不清楚?”

“畢竟來的應該不是買主本人,看打扮可能是哪位大人門中的小廝。”

“這樣。”

靈石很快換好,江荇之接過來放進兜裡,叫上鐘酩一道離開。剛出當鋪門,他就被人捅了捅胳膊,“你問買主做什麼?”

江荇之腦中總莫名浮出上次擦肩而過的魔修,“沒什麼,關心一下客戶。”

鐘酩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嗯。”

·

換過靈石,兩人返回宗門。

一回去,江荇之就叫上門中三人來分禮物。山腰上方的道場旁正好有塊大桌台,他“嘩啦”往石桌上散開禮物,“本門主帶回來的特產,快來瓜分!”

誅嚴和誅緒來得很快,江荇之往山階上瞅,“無芥大師呢?”

誅嚴搖頭,“可能是在打坐算卦,不知道人在哪兒。”

江荇之說,“那你們先挑著。”

石桌上的小禮品大大小小擺開,琳琅滿目。

誅嚴做了好多年殺手,祈歲日上的紀念品隻存在於他兒時的記憶裡,現在看了不免生出一絲懷念,“多謝門主。”

誅緒年紀不大,正是對這些小玩意兒感興趣的時候,見狀就要伸手去挑。手伸到一半忽而被自家兄長“啪”地一下拍回去,“咳,沒規矩,讓柏護法先挑。”◇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誅緒立馬站直,像隻乖巧的小鸚鵡道,“柏護法先挑!”

鐘酩沒動,江荇之想起昨天這人已經拒絕過了,便說,“不必顧忌他,這些是給你們三個人的。”

誅緒實誠地開口,“那柏護法沒有嗎?”

江荇之默了一下。

他的沉默落在兩人眼裡,已然等同於默認。

兩道目光便同時轉向鐘酩——目光中透出拚命掩蓋卻依舊蓋不住的小心翼翼和憐憫。

柏護法,居然沒有門主送的禮物……

鐘酩本來沒打算參與這個話題,眼下被兩人瞅著,尤其誅緒,後者閃爍的目光中好似為他譜寫了一篇曲折離奇的愛情故事……

他額角青筋一跳,“不用,我已經有了。”

——他的燈燈專、門、給、他買的!

兩道目光趕緊收回去。

誅嚴、誅緒齊齊點頭,“嗯嗯。”

江荇之看無芥還沒來,神識一動掃過整片山頭,很快尋到了林中打坐的那道身影,“本門主去把大師叫來,你們先看著。”

說完身形一動消失在山階間。

石桌前一時隻剩下鐘酩、誅嚴和誅緒三人。

那兩道目光又遲疑地落到了鐘酩身上,似還在懷疑後者剛剛是在挽尊。誅緒甚至委婉地示意,“柏護法要不要一起挑?”

“……”鐘酩忍了忍,實在沒忍住自證,“不用,我有。和你們的不在一堆,是荇之特、意、為我挑的。”

兩個字的重音混著山風,刻意中帶了一絲顯擺。

誅緒忙點頭,“原來是這樣,難怪、難怪……”

鐘酩就矜持地“嗯”了一聲。

沒過片刻,山階前傳來一陣動靜,江荇之帶著無芥回來了,“你們都挑好了嗎?”

誅嚴說,“等著大師一塊兒挑。”

無芥站到了石桌前,掃過桌上紀念品,闔目笑得雲淡風輕,“門主有心了。”

三人到齊,開始瓜分桌上的禮物,氣氛熱火朝天。鐘酩看沒自己的事,便同江荇之說,“我先回去了。”

江荇之還守在這兒,一臉慈愛地看著自家門眾分禮品,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嗯。”

鐘酩轉身離開。挺拔的背影片刻走遠,衣擺在走動間颯然翩翻,帶起一陣爽利的風,轉瞬就拐入山階。

無芥轉頭隻見得一片玄色的衣角消失在視線。

“柏護法沒挑禮物?”

誅緒說,“柏護法不挑,他已經有了。”

無芥點頭,“也是,想來柏護法昨晚就買了。”

江荇之聞言忽然擰了擰眉,扭頭看去。

山階前一片空空蕩蕩,早已沒了那道玄色的身影。

他細細回想:不對呀,柏慕昨天有買紀念品嗎?沒有吧,他兩人不一直在一塊兒嗎?

江荇之狐疑:那他說有了,是從哪兒來的?

正想著,就聽誅緒同無芥糾正道,“不是柏護法自己買的,是門主專門給他挑的!”

第38章 初露端倪

江荇之刷地抬眼:還有這事兒???

自己什麼時候專門給柏慕挑過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