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頁(1 / 1)

金九齡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種奇異的表情,這種表情是很難形容的,看似是平靜的,卻又有幾分忍耐不住的顯擺、忍耐不住的傲氣。

陸小鳳忽然就明白了,他雙眼亮如刀鋒,道:“繡花大盜,就是你。”

金九齡仍然保持著那種平靜但忍不住傲然的表情,點頭道:“不錯。”

陸小鳳道:“你就是用這種法子來維持你奢侈的生活的?”

金九齡道:“不錯——本來是這樣的。”

陸小鳳忍不住道:“本來?”

金九齡的臉色又沉了下去,顯然是想到了一些令他不是很愉快的事情。

他道:“直到被那老匹夫發現。”

捕頭,其實並不是一個非常受到尊重的職業。

雖然也被尊稱一聲官爺,但是江湖上的人,總是不屑於與他們為伍,說他們是朝廷的鷹犬。但與此同時,捕快在朝堂之上,也是沒有地位的,誰都能來踩上一腳。

金九齡的名氣雖然很大,但是這種夾心窩囊氣,卻也實在是沒少受,他是個非常有傲氣的人,一輩子做縮頭烏龜,那是絕不可能的,所以他就做下了繡花大盜的案子,給平南王爺的臉上扇一巴掌,又讓鎮遠鏢局的威名從此掃地。

更妙的是,這件案子,他還巧妙的推給了神侯府,想與那神侯府的四大名捕,也鬥上一鬥,看看到底是誰技高一籌。

繡花大盜,並不是金九齡的汙點,而是他的驕傲。

但這驕傲卻是不能說出來的……亦或者說,一旦世人知道了他是繡花大盜,那金九齡真的要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一直都是在一種很矛盾的心情之下作案的。

直到那一次,在平南王府的寶庫裡。

平南王府的寶庫,自然也和其他地方的寶庫一樣,有重兵把守,裡麵乾淨得沒有一絲灰塵,也乾淨得沒有一隻蒼蠅。

但是金九齡卻有法子進去,他不僅進得去,還就在這王府寶庫之中,將江重威繡成了一個瞎子,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王府寶庫之中,竟還有一個人,就連金九齡都沒有發現。

那是一個老道士,鶴發童顏、仙風道骨。

金九齡繡出一個瞎子,就能繡出第二個瞎子,他看到這老匹夫後,腦子轉得極快,立刻就要動手,將他也弄瞎。

而且,他能看得出,這老道士,根本就不是武林中人,根本連一點武功都不會。

可是他竟會邪異之術!

這老道士嘴中念念有詞,忽憑空鑽出一架屍骨來,像是機關木偶一樣能動能走,卻比機關木偶要靈活上千倍、萬倍,速度快得驚人,又凶得驚人,那森森白骨的五指一抓,簡直能把人的心都給挖出來,更可怕的是,他竟還有第二具這樣的屍骨——

金九齡要是能贏,也不會有今天了。

他輸了,但那老道士卻沒有殺他,而隻是用繡花大盜的秘密威脅他,讓他也為南王世子做事。

金九齡除了乖乖就範,還能有什麼法子呢?

這件事就發生在幾個月前,而金九齡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皇宮摸透。

金九齡與鎮守大內的四位高手,關係都不錯,與皇宮裡的太監總管王總管,也有過幾麵之緣,老道士不管他用什麼法子,隻要能摸透皇宮裡的構造,知道皇帝在什麼地方過夜就好了。

這訴求之中透露出來的陰謀可實在是不小。

金九齡選擇了一種很簡單、很粗暴的法子。

他與鎮守大內的四位高手喝了一個月的酒,這四個人在酒桌上嘴還很緊,隻透露了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比如說這個太監總管其實是有些好賭的,禦前不需要他伺候的時候,他就會去皇城根的西北側,那裡有一條魚龍混雜的街道,太監們喜歡去那裡玩樂。

“都是閹人的那股騷臭!”其中的一位大內高手魏子雲如是罵道。

金九齡本來也沒想著從這裡得到什麼消息的,他隻是想找一些其他的破綻,而王總管,就這樣落入了他的眼。

他去了這條太監們喜歡去的街,抓住了賭得正開心的王太監,用六扇門中那種很隱秘、很可怕、卻不可能給人身上留下傷痕的法子招呼了他,威脅他就範。

這王太監居然還有幾分骨氣,不肯就範。

於是金九齡又淡淡地告訴他,有骨氣很好,但他以後隻能像女人一樣,蹲著如廁了。

即使是一個太監,也絕不可能忍受這樣的刑罰,所以王太監屈服了。

金九齡趁夜,將那王太監帶到了老道士那裡,老道士的據點,就是城郊的那一座彆苑,那彆苑鬼氣森森,似另有乾坤,但是他未曾探索過,也不知道裡頭到底有什麼。

老道士似引誘、似威脅的敲打了他一番,又顯示了一番自己的能力,讓那可怖的骨人在王太監麵前走了一圈,十幾隻白森森的骨人,在王太監麵前化作一隻巨大的骨手,直接將屋子推倒,王太監嚇得兩股戰戰,就連金九齡,也被這白骨人的可怖驚到了。

王太監自此,已完全歸順,這些天來,他源源不斷的送出消息,將皇城裡小皇帝的作息、皇城裡的警備力量,全部梳理的清清楚楚,送了出來。

金九齡覺得,一切都快要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就在這時,他接到了老道士的命令。

那老道士簡直就是氣急敗壞的,他命令金九齡去找一個金色眼睛的女人,那女人是一條蛇妖,受了重傷,沒有辦法化成全人形,應該會留著一條長長的蛇尾。

老道士的命令是,抓回來,取蛇膽。

他簡直恨得要命!好似自己的好事已被這條蛇妖所破壞。

金九齡在京城的耳目頗多,一條人身蛇尾的怪物想要被他找到,本不是什麼難事,但他找了一天,竟是也沒找到,這蛇妖必定已躲在了什麼地方。

正在此時,蔣龍出現,去樓店務查了一趟那京郊彆苑的所屬,蔣龍也是六扇門的捕頭,比金九齡的級彆要低,可以算得上是他的下屬,平日裡關係也不錯,蔣龍去辦案之前,還要特地去一趟百花樓,金九齡就隨口一問,豈料就問出了東西來。

老道士怒發脾氣,要找蛇妖,這蛇妖一定撞破了他的事,在這種節骨眼上,百花樓的花七公子,點名要查京郊彆苑,這未免太巧。

而花滿樓是什麼人呢?

首先,他是個瞎子,即使那人身蛇尾的妖怪躲在他的屋子裡,他也不一定能發現她的異常。

其次,他是個好心到讓金九齡覺得可笑的人,無論什麼人,無論什麼時候,隻要進了百花樓,花滿樓就一定會庇護此人——當然,窮凶極惡之人除外的。

最後,花滿樓也和他的好朋友陸小鳳一樣,管的閒事不少,有些事情若是讓他知道了,他就一定會管到底的。

做捕快的人,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把各種看似是巧合的線索聯係在一起,當這一樁樁、一件件結合起來看的時候,他很容易就得出了一個結論:蛇妖,或許那天晚上就是躲進了百花樓,所以才沒有被發現。

百花樓,花滿樓。

四條眉毛、陸小鳳。

這是兩個很棘手的人,若是蛇妖真的得到了他們的庇護,那金九齡的問題就大了去了。

而且,他也不想親自出手,因為陸小鳳這廝,實在敏銳得驚人,他的這些事情決不能讓他知道的。

所以,他就又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可以利用的人。

這個人就是公孫蘭。

公孫蘭是一個神秘的女人,她擅長易容,江湖上的什麼熊姥姥、桃花蜂、女屠戶,其實都是她易容改裝的,但唯有公孫蘭這個名字,卻在江湖上一點名氣都沒有。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也是個能乾的女人,她很明白,一個人正是因為籍籍無名,才有自由做許多事,而她的真實身份一旦出了名,反倒是不好。││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也擁有一個神秘的組織,這組織叫紅鞋子,紅鞋子裡的成員很雜,有神針山莊的大小姐薛冰、也有京城名妓歐陽情、筆霞庵的住持江輕霞等等……

這些人的職業、身份各不相同,唯有一點相同,那就是她們都是女人。

這件事金九齡也清楚得很。

紅鞋子如此之神秘,為何金九齡卻那樣清楚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愛情。

不,不要誤會,這當然說的不是金九齡暗戀公孫蘭,金九齡這樣被物欲與地位所衝昏頭腦的人,怎麼會真心的去愛一個人呢?無論多麼美麗的女人,對於他來說,都不過隻是一件物件罷了。

愛情也是物件。

他隻是引誘了紅鞋子組織的二娘,二娘是個蠢不可及的賤人,被金九齡引誘得七葷八素,把紅鞋子的底和公孫蘭的底都交給了金九齡。

那個時候,那老道士正好要找一個江湖上的爪牙,金九齡實在懶得給他找,便將二娘這蠢貨拉出來,讓她去想法子把公孫蘭帶給那老道士,當然了,這過程之中,他是全程沒有露麵的。

所以,他知道公孫蘭,公孫蘭卻不曾注意過他。

後續公孫蘭被老道士的邪異之術所控製,不得不聽命於老道士,具體做的事情,卻是為那老道士斂財,紅鞋子組織一年不知道要進賬多少,全喂了那老道士,竟是一點兒都沒給自己留下。

那老道,看起來倒是清貧,實則奢靡至極,他喜歡新鮮鬆木的香氣,於是每天都要砍下一棵鬆樹,將木頭細細得切成片,放在他的屋子裡,也不焚燒,隻聞新鮮香氣。

……連金九齡做繡花大盜時的收入,他都吞了大半,剩下的要不是金九齡心眼多,早被吃得一點兒不剩了。

扯遠了。

總而言之,金九齡要試探蛇妖在不在百花樓,卻又不想自己出麵,於是就又通過二娘,叫她悄悄透露出上官飛燕幾個月前的死訊,這消息雖然知道的人很少,但金九齡作為公門中人,還是六扇門門下,自然容易知道得多。

公孫蘭果然受到了挑撥。

她在老道士這裡,受儘了鳥氣,為了泄憤,每個月化身熊姥姥殺的人都變得格外多了,聽聞此事,焉能不恨?立刻就要找陸小鳳和花滿樓算賬。

首先頭一個,就是拿蔣龍開刀。

蔣龍倒黴,死得淒慘。

然後就是今天一早,公孫蘭與陸小鳳、花滿樓的那一場死鬥了。

金九齡要試探的事情也出來了,蛇妖的確是在的,但她卻並不像那道士說的那樣,人身蛇尾,受了重傷,那蛇妖看起來活蹦亂跳得很,還能使出一種奇異的妖法,把占儘上風的公孫蘭給差點毒死!

金九齡:“……”

金九齡:什麼玩意,說好的重傷虛弱呢?

公孫蘭被抓住,花滿樓又要問她關於那京郊彆苑的事情,金九齡這時才不得不出手,叫他手下的一個死士放暗器殺死公孫蘭,卻不想陸小鳳出手如此之快,讓公孫蘭得以活命。

他隻好出現,佯裝在巡街剛好路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