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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能看著他死去。救救他吧?”

季念雲也很喜歡那個懂事的孩子,但人死不能複生,就算是她也無力回天:“且不說現在的條件找不到人類醫生,就算醫生、設備、環境一個不缺,也必須要在他尚有一口氣時才能救回。現在他的心臟都停止跳動了,實在是……”

“還有彆的辦法。”季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神像換了一個人,“一定有彆的辦法,對吧?姐姐,我看過——”

季念雲臉色猛地一變:“你怎麼知道!”

季淳跪坐在她麵前:“對不起,有一次掃除,我……沒忍住翻了。”

那本禁書連父母都不知道存在,是她很少的時候奶奶傳給她的。上麵流傳著絕對秘密的方法,關於……如何將人類轉化成龍。

「原料」非常特殊,用一種名為「虯」的近龍形生物的骨製成。虯數百年才會孵化出一隻,往往在極凶險之地,或許到死都不會被發現。

家大業大的季家,恰好就有這麼一根骨。她一直保留著,不為使用,隻怕流入奸人之手。

——虯骨轉化人類,九死一生是小事,更大的風險在於,就算複活,也不一定是龍,有可能是無法控製的怪物。

季辭嗓音顫唞:“我會承擔所有後果……如果他醒來,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他,我會……”他哽咽了,隨即堅定道,“我會親手了結。”

季念雲看著他傷心欲絕的神情,終究是心軟了。

此刻的季淳哪裡能料到,自己的一意孤行,日後間接害死了姐姐。若季念雲沒有用虯骨轉化季霖澤,斯科特也不會知曉,後來的一切衝突,都能避免。

就算是食物鏈頂峰、強盛足以呼風喚雨的龍,也沒有回溯時間的能力。他是大家長,不能為自己做過的任何決定後悔。

哪怕選擇題的每一項,都叫人如此痛徹心扉。

*

七百年後的某一日。

季霖澤下樓時,季辭正坐在季越彭旁邊看他寫歌,時不時對旋律進行點評,雖然不太懂樂理知識,但是臉上崇拜的表情很專業。

兩個年輕人聽見他的動靜,一齊轉過頭打招呼:“大哥早上好。”

“嗯。吃過早飯了?”

季越彭被他揍得多了,一般不會主動搭話,是季辭回答的:“吃過啦,大哥要過來一起聽嗎?”

“不了,你陪他吧,我要出去一趟,跟廚房說今天不用做我的份。”

“好,大哥路上小心。”

季辭答得乖巧。他今天穿的是淺藍色襯衫,外麵套了件奶白的羊絨衫,襯得整個人乾淨又柔軟。

人類來到季家時還是個小嬰兒,路不會走,話不會說,成天哭得鼻子冒泡。在幾個龍類的嗬護下一天天長大,直到現在的十六歲,漸漸有了成熟的邊角。

季霖澤看見他,總會想起年少時與季淳驚豔的初遇。

作為純正的、基因天注定的人類,和可以隨意更改人形外貌的龍類,季辭與季淳的長相並不相像。也許是因為季淳親手養出來的,小孩兒和他有著如出一轍的淡定,和一些其他相似的氣質。

隻不過小辭會喊一聲大哥,有敬畏,也有毫不遲疑的依賴;那個人則微笑著喚他,霖澤,挾著穿透漫長歲月後的寧靜與信任。

季霖澤要做家族產業,打理很多公司,很忙,沒什麼空閒時間,也並不喜歡小孩子。唯獨崽崽是個例外。他願意幫著季淳把小小的人類撫養長大,希望崽崽能給季淳帶來快樂。

坐進車時季霖澤抑住西裝的褶皺,下意識隔著布料碰一碰肋骨。那裡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虯的。骨經過痛得仿佛靈魂和軀體重組無數次的融合,順利移植進了他的體內,生長了幾個世紀,雨打風吹,四季輪回,早就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而他的生命,是季淳給予的。他將對他效忠一生。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前世情人3

當初你為什麼送走我

後來, 當許遊出發時,在回想起季淳說過的話之前,倒是先記起了季悅梔和季越彭聽完故事後震驚萬分的臉色。

同為S級, 和季淳相比,這兩位實在太年輕, 沒經曆過風雨, 從小到大都被寵著,性子也直,什麼心情都寫在臉上。

他們當然早就知道季霖澤並非季家血脈,而是被季淳收養的。但這並不會動搖他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可誰能想到, 敬重的大哥,曾經竟然是個徹頭徹尾的人類?!

瞥過小輩們精彩的神情,季淳道:“無論是秘密養著虯、留著虯骨, 還是私自將人類轉化成同族,都是絕對、絕對不被允許的。救過霖澤之後,一直怕被發現,後來家姐同斯科特·埃隆交換了護心之鱗, 對方隻知虯能夠提高龍的血液純度,不知其他;再後來家姐離世, 我以為這件事從此會被我和霖澤帶進墳墓, 誰能想到……”

誰能想到, 幾百年後, 因果更替輪回, 又一次收養了人類, 又一次親眼看著他死亡, 又一次需要虯來起死回生, 扭轉命運。

許遊嗓音沙啞又顫栗:“為什麼要瞞……”

他說不下去了。

季辭的保密對象並不僅僅他一個, 準確來說,小辭四年來都在獨自研究,沒向包括季淳在內的任何人求教。或許人類自己都沒想過,如此離奇的想法,真的有可能做到;在此之前,季淳也不曉得小孩兒有過這種想法。

人類意外踏上了正確的道路,無數個巧合組成了命定的必然。

“在知道崽崽的「秘密」之後,我當然希望幫他完成這個心願。但我不能告訴你,因為這種事情九死一生,不,他需要先死一遍。當年在救霖澤之前,我也無法預料後果,甚至已經做好了若他不是他,我就親自殺了他的準備。崽崽不認為你會願意放他去嘗試這種辦法,所以才要我保密。”

季辭料想得沒錯,許遊寧可選擇他隻能陪自己七八十年,也不會為了縹緲的可能性,讓他賭下一刻生命終結。

“當然,這件事是他留下的後手,在秘境森林裡崽崽沒有主觀意願去「自殺」,你大可放心,也無須愧疚沒有保護好他。隻是一種……陰差陽錯。”

“陰差陽錯……嗎……”許遊低著頭喃喃。

見年輕的那一個如此失魂落魄,季淳輕歎,崽崽身上背負的與你有關的命運,又何止這一樁呢?

已被埋藏二十多年、更加荒誕的秘密,還是等當事人親自來告知吧。

“崽崽和霖澤當年的情況還是有所不同的,所以他需要的不僅是虯骨。”季淳說,“我能替他搜集來彆的,但虯骨———隻有你能找到。”

*

極地,冰川之下。

少年赤/.shen./%e8%a3%b8./Ti蜷縮於幾十米的厚厚冰層底,蒼白得和冰塊同一個顏色。他好似感覺不到冷,睜著眼睛望著麵前一大群磷蝦遊過,卷起淡紅色的風暴。旁邊噗通一聲,跳進來一隻企鵝,岸上毛茸茸的身體現在油光水滑,箭一樣向著魚群彈射而去。遠處好似有鯨的嗚咽。

極地的生物是他從前不曾見過的,有意思得很。他不需要進食也不需要睡眠,每天做個觀眾。

在這兒呆久了,似乎呼吸和血液都被冰凍住,生命失去溫度,變得綿長。

龍是火屬性的生物,虯是它們的近親,同樣不愛冰冷。他卻在這裡找到了久違的平靜。

他外表是個十八、十九歲的少年,實際上來到這個世界也才三年。但這三年裡他經曆了彆人三十年、三百年都不可能有的動蕩,從名字的變遷就能看出來。

他不止一個名字。

一開始,在那座鬱鬱蔥蔥的奇幻森林裡,在高大的、直插雲霄的豌豆藤綿亙千百裡的根%e8%8c%8e中,在暗無天日鮮少有人造訪的那些年,他叫做「那顆蛋」。

敬畏的,驚恐的,充滿了各種猜測。他好似不祥之物,無人膽敢靠近半步。

後來,光出現了,三個從未見過的兩腳直立、無毛無羽的生物打開那扇門,其中最沉靜的那個將他抱在懷中。

Ma,他想。Ma是什麼?他不知道。隻覺得這個人,就應當被稱作Ma。

Ma帶走了他,說,就叫簌簌吧。

他有了第一個正兒八經的名字,簌簌。讀起來沙沙作響,像春天萬物抽長的聲息,夏夜篝火配合著舞蹈的歡快鼓點,秋天自由自在的落葉,冬天輕飄飄墜下的雪花。

他以為那就是家,然而很快他也不再是簌簌。

海藍色雙眸的男人從天而降,握住他冰涼的小手,將哭泣的幼崽帶回富麗堂皇的莊園重新飼養,用哀傷的先知為他命名,叫做耶利米。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他還有了姓氏,赫定。他不再是季家的小簌簌,而是耶利米·赫定。

現在,他連耶利米都不是了。

沒有名字,就沒有歸屬。

他是誰呢?有人知道嗎?有沒有人能告訴他?

裡三層外三層的蝦群不回答,嬉戲的企鵝沒理他,鯨群又遠了,沉默的海水也不曉得。唯獨冰原仍在,囚住他稚嫩的、還未發芽就已死去的心。

*

少年感到無趣,難得閉上眼睛睡了覺,卻翻來覆去做著噩夢。

一會兒夢到季辭和許遊,一會兒是埃隆。他們把他抱在懷中疼惜地哄,築好甜蜜安全的夢;又突然伸出雙手扼住他的喉嚨,要他頃刻灰飛煙滅。

他猛地醒來,失魂落魄地望著四周無情的冰川,意識到世界上最愛他的人都已經離開了自己———徹底的。

他們都死了。再也沒有人會愛他。

好冷。

有沒有人救救他?

誰———誰來救救他———

喀嚓。

向來紋絲不動的冰層忽然出現了裂縫。就像他當初誕生於世一樣,紋路之中,新的命運降臨。

冰山下麵是很黑的,不透光,這時候突兀出現亮,刺得他眼睛酸痛。可惜在海裡是不能流淚的。

少年費勁地睜開眼,看清來客後愣住了。

“爸爸……”

將他推下懸崖的人,如今又在層疊的凍點之下握住他的雙手。

水裡不能掉眼淚,幸好,也不能說話。所以他的心聲,不會泄露給任何人。

*

身為一頭巨龍,許遊對於進入冰原這件事簡直是全身心的抗拒,去一趟能要了半截命。但沒辦法,為了他的寶貝兒,天上下刀子也得敞開懷抱接著。

現在許遊窩在嚴嚴實實的科考站房子裡(沒錯,這群精英人類哪裡想得到,領頭的那一個也是龍類),恨不得把所有防寒服都穿身上,才能緩解剛才深入零下幾十度海水和冰層的錐心之寒。

對麵的小少年卻隻披著薄毯,連件衣服都沒,抱著茶杯,熱氣嫋嫋上升,在眼前旋散開來。許遊看不見他的表情。

人類的皮膚在凍傷後會顯出血管的紅,但虯不一樣,虯變得……透明。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少年被「打撈」出冰山後就一直緘默,低著頭發呆,目光失焦。許遊耐心地等待,並不急著告知來意,也不忍心說,我救你,是為了要你的命。

他們的關係實際上處於非常尷尬的位置。

一切的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