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頁(1 / 1)

充滿疑慮的目光,打開旁邊房間的門:“進來說吧。”

*

“請坐。”伊迪絲給他們重新倒了茶,開門見山,“小少爺身體怎麼樣了?”

上一回見到季辭,還是埃隆帶著耶利米從秘境森林回來不久,在莊園大門對峙,人類因為毒素後遺症不得不坐輪椅。現在起碼行動已經自如。

季辭捧著熱茶,臉上毫無血色,皮膚蒼白得不得了,仿佛隨時都會昏過去。他挑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在恢複。”

伊迪絲大約能猜到他這樣是因為什麼:轉眼許遊和盧修斯已經進入秘境森林快一個月了,還沒傳出更多消息,換算成森林裡的時間也才一天,八成正與埃隆打得難分難舍,或者還沒正麵碰上。

明知注定會有一場大戰,可外麵的龍進不去,外麵的人類進去隻有送死,在座的不管是誰都幫不上忙,徒增煩憂。

龍的感情淡漠,相比之下,人就過於豐富了。隻有二十幾歲、在他們看來還是小男孩兒的季辭,什麼情緒都掛在臉上,太好看破。

他怕許遊不回來;

他怕許遊回來受了傷;

他想早點兒見到許遊;

他不希望許遊去,又知道許遊必須去;

他想做隻在那個人懷中撒嬌、與愛人永不分離的小辭,又必須做聽話、懂事、顧全大局的季家少爺。

……

人類的心太純粹,太乾淨,愛恨惦念都那樣直白,耀眼到讓麻木了千百年的龍無所適從。

縱是伊迪絲也有些不忍,移開目光:“所以,您今天來,要和我說什麼?”

“這是你們茶園裡采摘出來的嗎?”季淳呡了一口,比剛才在客廳裡仆從泡的味道好得多,“很香。”

“喜歡的話,我讓他們準備一些,你可以帶回去。”

“那倒不必。”季淳蓋上杯蓋,彎彎嘴角,裝備上好整以暇的淡笑,“我隻是想來問問你,既然盧修斯和埃隆都困在森林裡,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他們兩敗俱傷,誰都沒能走出來,以後的赫定家……怎麼辦?”

*

怎麼辦?

這世界上還存活著的,姓赫定,是純血,沒有任何缺憾的巨龍,就隻剩她伊迪絲·赫定一人。一旦盧修斯與埃隆都死了,那麼接下來她上位、成為被激進派簇擁的女王,簡直是理所應當。

換言之,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寶座,眼下幾乎是唾手可得。

伊迪絲心臟一抖,並未表現出來:“你是在挑撥離間嗎,淳哥哥?”

“怎麼算挑撥呢。”季淳悠悠道,“路有很多條,我隻是給你……啟發。”

既然話都說破了,也不必再維持表麵客氣,伊迪絲冷冷道:“你想拋下他們倆,我可以理解。但這個計劃中,就連許老板,也是要丟掉的一環嗎?”

她說出這話時,眼睛看著季辭,果不其然,人類的神情因如此露/.骨的利害分析變得恍惚。但他抿了抿唇,什麼都沒說。

“當然不是。”季淳摸了摸季辭的頭發,“他是我們小辭選擇的伴侶,那就是我的家人。我不會讓我的家人成為被犧牲的一部分。無論棋局走到哪一步,他都不會是棄子。”

伊迪絲·赫定在這一瞬間回想起幾百年前斯科特殺死極鳥的場景,忽然明白了兄長的「良苦用心」:感情、愛意,果然是種累贅的牽絆。

若季辭沒有愛上許遊,若季淳對季辭沒有泛濫的親情,那麼此刻三張相爭的王牌送進森林後,作為廢牌被舍棄,徹底鏟除有野心的埃隆與盧修斯,留下好控製的伊迪絲———明明是對季家最好的情況。

可愛讓他們節外生枝。

以S級和超A級的力量封死一片森林並不難,但想在保許遊的前提下去達成彆的目標,就沒那麼容易了。

所以,他們是要……

伊迪絲還在思索季淳的深意,後者卻另起話題:“這件事你不用急著給我答複,畢竟,是你們家族的內務。我今天來,其實是為了另一件事。”他坐正,語氣嚴肅,“伊迪,我想跟你談談護心之鱗。”

*

伊迪絲聽到這個詞,唰的一下變了臉色,聲音發抖:“我……沒有跟埃隆透露過什麼。”

“但他已經知道了,不然他們不會這麼快遇上。我猜,多半是埃隆尾隨他們……”季淳輕歎一聲,“你不用這麼著急否認。就算你說了也沒關係,不是嗎?”

護心之鱗在赫定家是禁忌的話題。埃隆之前的確旁敲側擊過好幾回,都被她敷衍過去了,現在季淳卻因為這個找上門來。

伊迪絲忖度不出他想做什麼,沉默以對。

季淳沒有追問,突兀地提起:“你記得季家家徽是什麼樣子嗎?”

伊迪絲一愣,搖搖頭:“很多年沒見過了。”她一向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連赫定家的蛇形家徽也隻模糊地記得大致輪廓。

季淳拍了拍季辭:“崽崽,去給她看看。”

年輕的那一個順從地走過來,掀起襯衫下擺,肋骨附近的皮膚上浮出印記,淡淡地發著金光。

那個形狀是……放大後蒲公英上的白色冠毛。

在外人看來,元老季淳並非健談之人,他淡泊寧靜,不問世事;很少有人有這個榮幸,能聆聽他的教誨和勸誡。

所以他們不會知道,在他真的想要說服什麼時,有多麼熟練,又是有多麼強大的實力才能支撐這種自信。

季淳循循善誘,語氣懇切:“你也知道,護心之鱗……早就屬於季家了。所以它在召喚時會浮出季家的家徽。你的侄子多半已經看到了。小許或許沒有見過這枚家徽,但盧小時候還是看過很多次的,一定會提到。你以為他們不會多想嗎?蛛絲馬跡稍微一聯係……任誰,都會想探究一番吧。”

到那時候,樁樁件件秘密,可就隱藏不住了。

伊迪絲垂眸,捏住杯子的手指顫了顫。

季淳清楚自己的話在她心裡埋下了種子,點到即止,柔聲道:“伊迪,為了自己打算吧。亂世中沒人可以獨善其身。”

雌龍再抬起頭,嗓音沒了波瀾:“我知道怎麼做。”

第一百零七章 水星逆行4

巨龍原來是如此恐怖

動員演講完畢, 樹精少女並沒有把兩人送回地麵,反倒讓藤蔓托舉著他們越來越向上,很快就要觸頂了, 一根根足有三四米的雪白冠毛近在眼前,似羽又像刺, 連綿在一塊兒看著驚豔, 但要是戳在人類的皮膚上,許遊可一點兒都不想感受。

盧修斯比他更直白,化出龍尾保護在身前,警惕道:“這是要做什麼?”

“你們是森林的希望, 我和我的族群們都在萬物之母麵前發過誓,絕不會傷害你們。”阿爾瑟並不惱於他們的懷疑,“請抓住根%e8%8c%8e處, 它會被吸收,成為一層盔甲,也同時是養分。”

許遊沒動:“解釋一下。”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少女翠色的瞳孔靜靜的,很有耐心:“你們現在能在森林裡自由呼吸, 是我借用了森林之神的力量。但樹靈是有限的,一旦我無法持續支撐, 很快就會消耗光。而且, 你們的動作越激烈, 就耗得越快, 和體力成正比。這棵蒲公英的冠毛能抵擋傷害的同時, 將森林的有毒氣體隔絕在外。算是雙重保險。”

許遊理解了, 如果把巨龍進入秘境森林比作人類下水, 那樹靈就相當於氧氣瓶, 好用, 但有限,萬一阿爾瑟遭遇不幸,他們連呼吸的權利都跟著被剝奪;而蒲公英則是防護服,或許支撐不了幾分鐘,可哪怕是一分鐘,也可能是絕處逢生。

盧修斯斜著眼看了看許遊,後者微微頷首,二人攥住冠毛的根部,和想象中堅硬鋒利的觸?感不同,儘管放大了上萬倍,這棵巨型蒲公英依舊和外世界正常形態的一樣,非常柔軟,握在手裡像抓住了一團雲。視覺和觸覺相結合,更有幾分絢爛的藝術感。

少女不含情緒的清涼聲音打斷逐漸跑偏的聯想,如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抓穩,不要鬆手。”

她說完這句話,裹在他們四肢上的藤蔓應聲乖巧地縮了回去,雙腿明顯越來越沉重,眼看就支撐不住他們了,盧修斯爆了句粗口,現在可是在大蒲公英的最頂端,少說四層樓的高度,他不會飛,十來米高自由落體,這是要出師未捷先摔個半死?

許遊也是一驚,但他相信阿爾瑟那句「不會傷害他們」;餘光發現不僅他們兩個人正拽著冠毛,許許多多的森林居民也是同樣。他心裡有了模糊的猜測,對緊張兮兮的純血喊道:“抓緊了!”

話音剛落,巨型蒲公英猛烈地顫唞起來,仿佛隨時會坍塌。原住民沒有一個顯現出緊張,反而充滿期待,就好像隆重的晚宴即將拉開帷幕———

*

同一刹那,原本靜止如雕像的蒲公英,化作成千上萬的、數不清的種子,隨著風力輕盈地向上飄去,每根絮狀冠毛下都掛著個「小尾巴」,森林裡大多數的住民此刻都遨遊到了天際,浩浩蕩蕩地前行。

蒲公英帶著他們越飛越高,飛出玫瑰園、芝麻田的頂端,飛到隻能看見通天豌豆藤無聲矗立,天幕布滿簌簌遊蕩的銀白色,好似世間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無比盛大的雪。

隻可惜瑰麗的景象還沒欣賞夠,蒲公英像真的雪一樣慢慢融化進他們的皮膚,沒有了領航,眾人隨著重力緩緩下落,直到降在一條河流旁。

這條河是藍色的———不是通常形容河水清澈的那種藍,而是飽和度相當之高的亮藍色,綴在深沉的背景中格外紮眼。要是放在外世界,多半會認為水質遭到了嚴重的汙染。

雙腳重新踏在堅實的地麵時,許遊的確感覺到一股新的力量鑽進體內,和樹靈的綠色不同,它是種「看」得見的白色。兩股能量和諧地交纏,螺旋上升,將他護在中央。這給了他不少信心。

河流並不寬,目測十米左右,也不湍急,亮藍的水波平靜得像一張畫布;彆說龍形能輕輕鬆鬆飛過,甚至有了龍類力量加持的人形,做個助跑也說不定能飛躍過去。

此岸有S級和A級的兩頭巨龍,有豌豆樹精們,有玫瑰花妖和巨蜘蛛……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各顯神通。

而它的對岸,站著攪得森林內外無寧日、讓在座的各位恨得咬牙切齒的埃隆·赫定。

倒是有幾分一己之力抵擋千軍萬馬的氣勢。要不是許遊站的是對立麵,他都想為他吹個口哨了。

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致如此。

埃隆那雙曾經被媒體譽為「摘取海洋的顏色」的雙瞳此刻變得混沌不堪,深藍早就卷進了漩渦;但並不妨礙他紳士地撫掌,向河畔踱步:“我等你們很久了,老朋友們。”

盧修斯一見到這個親弟弟氣不打一處來,格外暴躁:“我呸!誰特麼跟你是朋友,少往臉上貼金!”

“是友人,家人,還是敵人,又怎麼樣呢?”埃隆輕笑,爾後那笑意化作猙獰,“反正,馬上都要變成死人了。”

*

季淳沒有多留,帶著季辭離開。

快走到門口人類回頭看了一眼,伊迪絲依舊坐在原地,目光虛無,不知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