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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篤定道:“男孩兒。”

*

今天天氣是不錯,天高雲淡,氣溫適宜。公園裡許多人類家長帶著人類幼崽來玩,他們仨選了個偏僻些的角落,好讓對著「空氣」戳來戳去的舉動不至於過於怪異。

季越彭和季悅梔現在的架勢,其實和前些日子寧延年和小溫差不多,也是一左一右圍著,全方位多角度觀察龍蛋,充滿了好奇。

隻不過今天的簌簌好像在同類的目光下有些拘謹,不僅不再隨著季辭的情緒變換光亮,就連最快活的搖擺幅度也大大減少,幾乎保持著外人來時的長時間靜止。

它有點兒怕他們。季辭想。

季悅梔和季越彭沒留意,但季辭觀察得到,也在思索原因。

一來,寧延年和小溫是救過它的人,雖然雛鳥效應比映射在季辭身上弱一些,好歹也是熟悉的;二來,柔弱的人類根本不足為懼。

現在的姐弟倆不同。不僅相對來說更陌生,還是盤踞龍族頂尖地位的S級純血。

如果能有什麼理由解釋,那就是哪怕隔著蛋殼,巨龍的血統壓製也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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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悅梔在野餐墊上躺下來,戴好墨鏡,肆意迎接陽光,完全無須任何防曬措施,皮膚永遠好得叫人嫉妒:“突然想起來你一兩歲的時候。”

季越彭又兩耳不聞窗外事重新打起了遊戲,這回反而是季辭聽見了:“我那時候,是什麼樣子?”

他不是不記得,他是真不知道。重生到這個世界時,「季辭」剛剛三歲。三歲之前,小身體裡是另一個「季辭」的幼小靈魂,現在的他當然一無所知。

季悅梔沒有察覺,反正人類幼崽在嬰兒時期的記憶也不會保留:“你啊,成天哭,也不會說話,走路磕磕碰碰的,好奇怪。小舅說人類是不會飛的,不準我們偷偷帶你上高塔,還說你隻能喝奶粉,越彭難得願意分享零食也被攔下了。”

季辭合上電腦,安靜地聽著。

季悅梔繼續說下去:“我們最初還想教你說龍語來著,你怎麼也學不會。後來大哥查了資料,發現人類缺少某個龍語的發聲器官,而我們就算是人形也保留著它,才沒有注意到差彆。沒辦法,隻能老老實實教你說人類的語言。”

季越彭贏了一局,也插嘴道:“你猜你最先學會說的話是什麼?”

季辭搖搖頭。

季悅梔抿嘴一笑:“是「舅」。”她伸手揉揉小弟弟的頭發,“你說你,怎能不讓小舅他放在心尖尖上疼愛啊?”

“收養你是他自己做的決定,事先我們都不知道。”季越彭說,“其實後來也不明白為什麼他突然想要飼養一個人類幼崽,他沒說過。也許就和人類一樣想要養寵物?不過,在你會開口叫他之後,就完全不同了,他是真真正正把你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他也和姐姐一樣,捏了捏季辭的臉蛋,佯怒:“你看看,你一來,我倆的地位立刻下降了好多———從此以後,你才是季家最寶貝的那個。”

年輕人還真的沒想到,原來這輩子自己被寵愛著長大的源頭,從那麼早就已經被原先的靈魂奠定下了基調。

季家人愛自己,最開始,是因為季家的家主季淳疼愛自己。

那麼,季淳難道僅僅因為幼兒開口學說話就進行了轉變?在那之前,又是為什麼要收養他?

季辭潛意識裡覺得,搞清楚這件事,也許會對他未來需要完成的某個目標有所幫助。

*

季辭的房間在二樓,許遊在三樓。每天他會都花一半的時間待在許遊的房間裡,多半還會帶上簌簌一起,生怕小東西在自己不在時突然破殼。

大多數時候都在敲畢業論文,哪怕成績在係裡一直是佼佼者,到了寫論文還是會被導師說得一文不值,一高二稿三稿翻來覆去地改。

偶爾從屏幕前抬起頭休息,望著許遊的方向發會呆。他並不會跟他說話,得不到回應總覺得有點傻;寧願跟龍蛋絮叨絮叨,起碼簌簌還會左搖右晃回答。

簌簌愈發通人性,當然,季辭限定。大部分情況下,季辭說什麼它都有所應答,有時候發光,有時候搖晃,就好像它真的能聽懂似的。

跟年年用觸須碰碰他差不多,是小動物特有的一種示好表現。

說起豹鯰,失去原本古堡泳池的它不得不另覓新家,好在季家的私人療養院裡有個湖泊。但不少龍類已經很多年沒見過豹鯰了,暫時把它安置在那裡,還得縮得再小一點兒,彆被發現、搞上龍類的大新聞。

季辭去看過它幾回。即便有了更大的新家,認識了新朋友,對於季家人出現次數的減少,豹鯰還是有些失落。

半年前,正是從豹鯰的泳池為起點,災難迎麵而來。

有時候會因為許遊遲遲不醒而感到喪氣,但想想在大火中為了保護他而喪生的女仆莫莉,還能活著、並且有活下去的希望,許遊和他,都已經很幸運了。

季辭從爆炸和大火中救了年年,後來在秘境森林外麵的湖泊,豹鯰又把他和朋友們安全地送到通天豌豆藤下———他和豹鯰已經不隻是主人與寵物的關係,他們生死與共,並肩作戰,是搭檔也是朋友。

他看向旁邊靠著自己、光亮微弱仿佛睡著了的龍蛋。

簌簌以後,和自己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

這天季辭照常抱著電腦去許遊的房間,推開門時發現已經有人在裡麵了。

是伯恩。許遊的老管家。

老管家看起來白發蒼蒼七十有餘,實際上比許遊還要小兩百歲,甚至沒有季悅梔年長。他在化形時選擇了老者的外表,說是看起來比較可靠,也更符合管家的身份。

和加西亞一直伴著季淳類似,伯恩也是從小就在許遊身邊鞍前馬後地服務。但和加西亞不同的是,伯恩更多的是負責許遊的起居照顧,並不插手他的事業。

如果說許遊昏迷、有誰會和季辭一樣著急,不是許遊的父母或祖母,而是忠心耿耿的伯恩。

許遊目前的治療階段留在季家,伯恩畢竟是許氏的龍,為了避嫌沒有跟來,隻是得了允許偶爾來探望。

這麼多年來,季辭其實見過他不少次,但幾乎沒什麼交流,後者是個非常、非常普通以至於有些平庸的C級,如果不是許遊,他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尊貴的純血家,更彆提和小主人說話了。

無論是許遊在龍焰之災中毫不猶豫以生命為代價救出季辭,還是季辭為了許遊冒死去秘境森林尋找銀焰花,伯恩得知後都既震撼又感動。

——這兩個人對彼此的意義,好像已經遠遠超過了想象。

現在,季辭和伯恩站在許遊的床的兩邊,都有些尷尬,不知該說什麼。原本許遊就是唯一的橋梁,這下橋梁塌了,中間隔著河,渡不過。

也許是太思念主人,也許是感懷難自禁,伯恩也不管什麼逾越不逾越界限不界限了,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小少爺可能不知道,在季先生收養您那天,我們家少爺就去看過您呢。”

季辭一愣。他的確不知道。季家人大概也不清楚,許遊更是沒提過。

“那天還下著大雨,少爺得了消息,聽說貴族會出現在某個地方,我勸了好幾遍,他都不聽,非要去看看,我就陪著去了。後來,就是在那裡,看見季先生抱著您走出來了。”

伯恩的神情陷入回憶,還比劃了一下:“那時候的您隻有這麼———這麼小一點兒。”

季辭沒吱聲,但在認真地聽,神色默許伯恩繼續說下去。

*

“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什麼當時他一定要去看您。那個時候,他應該還不知道您的存在吧?”

“是湊熱鬨麼?畢竟純血會出現———這是在龍屆多麼轟動的事情啊!”

“本來以為看了就算了,結果沒幾年,您跟著悅梔小姐在電視節目上出鏡,他竟然興致勃勃追起星來了!後來二小姐做直播,隻要有您出鏡,他都刷了很多禮物。哎呀,這些人類用語講起來真是彆彆扭扭的,我也不怎麼會用網絡,都是聽少爺說的。”

“我跟著少爺,也有兩百多年了吧?時間真是好快。”

“龍在兩百歲以後生長速度就會減緩,進入漫長的成年期。這兩百年,他是沒什麼太大變化,倒是您,從一個那麼小的小東西———抱歉,也許這種說法是冒犯———長成了大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對於這一切,他一定比我有更深刻的感受。”

“這幾個世紀,我從沒見過少爺有對什麼人、什麼事如此濃厚且長久地感興趣過。小少爺您對他而言,一定是獨一無二。”

……

或許是太久沒有跟彆人說過許遊的事,伯恩講得有點兒顛三倒四,聲音沙啞,情至深處還重重地歎息、抹抹眼角,就差老淚縱橫了,完全像個情緒化的人類。

季辭把一切聽在耳朵裡,低垂著眼睫默默看著許遊安靜的睡顏。

這些話,為什麼都是由彆人來對我說呢。

你什麼時候才能親口回答我,我們對於彼此的重要性,究竟是不是同一種?

季辭一直沒說話,伯恩以為自己過於多嘴、他不再想聽下去,正欲告彆,就見小少爺抬起眼,聲音輕而涼,陣雪一樣從雲端落下來。

“四年前,他消失的那一年———你有陪在他身邊嗎?”

第六十五章 浪漫過分4

不要辜負少爺的期望

17歲那年某個想要回家的周末, 季辭被許遊「攔截」,帶去郊外青山散心。畢業班的孩子總是心浮氣躁,見見不同的風景的確是好。

浮雲山巔上, 拒絕了被牽手的季辭問對少年心事毫無察覺的許遊,為什麼不談戀愛?

彼時那個人是怎麼回答的來著——“不想摻和上「永遠」這種麻煩的事情”。雖然成年人早就對還隻有十歲的男孩, 立下了「會永遠守護你」的誓言。

後來他知道那日是因為季淳要帶二姐和小哥去祭奠季念雲, 才讓許遊帶自己出去玩玩,這些都沒關係。

隻是,那之後的一整年,高中畢業也好, 進入大學也罷,這麼多重要的時刻,許遊都違背了「會在你身邊」的承諾, 好似人間蒸發,他再也沒有見過他。

直到大一的迎冬節,和寧延年、小溫一起去咖啡館,偶遇了同樣在那兒(還和美麗的女士一起)的許遊, 才知道他沒死。

無論是當初向他承諾過許遊不會有事的小舅,還是當事人自己, 都沒告訴季辭, 許遊消失的那一年究竟是去做什麼的。

現在想來, 總是陪伴在許遊身邊的伯恩, 不可能不知道吧?

伯恩怎麼也想不到, 在自己的一番抒情之後, 小少爺提出的竟然是這個問題。他不能撒謊, 隻好承認:“是。我的確在。”

伯恩不可能忘記, 從小養尊處優的他家少爺, 為了眼前人,一整年寄人籬下,被變相軟禁的日子。

物質條件並不差,但失去了自由,對龍的精神折磨可想而知。痛苦的時候,許遊總是在翻相冊,思念他的小孩兒。

不知道從哪兒得了靈感,某一天起捏起了黏土。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