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上的衣服,腳下這鞋子,還有裡屋那層床鋪,都是多少錢啊?”
鬱鈴想,她可真是一朵聰明的棉花。
這狐狸忽然對她這麼好,她要真就這樣應下了,難免要欠下許多東西,將來這狐狸忽然反悔了,想要她為她做點什麼,她都沒法理直氣壯地拒絕。
但隻要她現在能把什麼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將來就算這狐狸反悔了,她也就不欠這狐狸什麼了,隨時都能心安理得地選擇離開!
幾分鐘後,鬱鈴在白紙上記下了自己此時此刻的負債。
棉拖是家裡本來就有的,洗漱用品也不值多少,所以最終沒能問出價格。
睡衣是樓下超市一百四十九買的,剛來時那套新衣是兩百三買的,裡屋的床花了八百多,由於隻有上鋪是給她的,鐘楚雲說什麼都隻肯收她四百。
七百多,不到八百。
還行,可以接受!
在算清楚現有欠賬後,鬱鈴又被鐘楚雲喊著坐到了她的身旁,探著一顆小腦袋,像個真正的城裡人似的,望著鐘楚雲的手機逛了一下午的淘寶。
她挑挑選選好一陣,努力想要撿點兒便宜的隨便穿穿,卻無論如何都拽不住鐘楚雲的那幾根手指,最後心痛萬分地看著她為自己買下了一個購物車的東西,從裡到外,從上到下,衣服褲子圍巾鞋襪,各個都選了兩套,件件都是全新。
這隻狐狸挑的衣服很漂亮,看上去也十分暖和,可付款的時候足足花了兩千七百多。
這輩子隻摸過二百七十塊錢的小棉花,望著那白紙黑字寫著的將近三千五的最終欠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時隻覺眼前一黑。
她現在無比好奇,如果自己沒有做出“一定會還錢”的承諾,鐘楚雲到底還敢不敢這麼大手大腳地花掉這筆錢。
中計了啊,本來隻想早點還清人情的,結果反倒欠下了一屁股的大債。
想著想著,小棉花不禁發出了一聲哀嚎。
“這我得還多久啊!”
“不急,慢慢來。”
應該不是錯覺,那隻狐狸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裡絕對閃過了一絲笑意。
果然,狐狸都是狡猾的,棉花根本鬥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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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狐狸:想和我撇清關係?
棉花:嗚嗚嗚嗚……
第16章
鬱鈴將那張記賬的白紙疊好,連同那皺巴巴的五張五十快一起收進了薯片桶裡,手中留下二十,揣進了睡衣的口袋。
錢這種東西,鬱鈴本來是想有多少就還多少的,奈何鐘楚雲就是不肯收,說什麼日常生活有很多用得到錢的地方,身上不能一點也沒有。
總之就是一句話——我不急,你慢慢來。
不急就不急吧,反正一時半會兒確實還不清。
反正鐘楚雲說了,在人類的城市,每個人每隻妖都是平等的,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有本事就一定養活自己。
既是如此,那她明天就出去找工作。
不就是三千五嗎?
雖說她這輩子也就摸過二百七十塊錢,但仔細想想,要是按李姐開的工資來算,一天六十,一個月一千八,兩個月就夠了!
隻不過李姐那是要從早乾到晚,周末也不休息的,工資一定會比其他地方要高上不少。
如果自己新找的工作沒有那麼好,就會需要更多時間才能得到這筆錢。
但是沒有關係,妖精的壽命長著呢,幾個月的時間又算得上什麼呢?
隻要努力乾活,過不了多久就自由了!
小棉花如此想著,握緊了有些紅腫的拳頭,給自己狠狠鼓了一把勁。
買完過冬的衣物後,鐘楚雲進臥室補了個覺。
鬱鈴為她合攏了臥室的房門,轉身回到沙發邊時,先是關掉了暖風機,後又把電視音量調到了自己能聽到的最小範圍,獨自坐在沙發邊安安靜靜看了好幾個小時的電視。
李姐的店裡是沒有電視的。
進了城的小棉花是不能幻化妖身,隨著風兒在草地上四處打滾的。
在偷跑出去的這些天裡,鬱鈴無聊了也隻能聽著李姐那邊洗腦的短視頻聲,獨自坐在收銀台前發著自己的呆。
她會想想那些對她而言早已隔世的山中歲月,也會想想與自己分離不久的那隻狐狸。
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再怎麼想也不會改變,所以僅僅也就是打發打發時間。
如果打發時間的方式可以選擇,那麼比起胡思亂想,她還是更喜歡看看電視,看看山外的人類平日裡到底都是怎麼生活。
冬日的天總是黑得很早。
五點半左右,家裡的光線暗了下來,鬱鈴跑到門前按開了客廳的吊燈。
鬱鈴有些餓了,可臥室的門還緊緊關著。
她站在臥室門前,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沒聽到任何動靜,便又乖乖坐回了沙發。
考慮到鐘楚雲最近可能都沒怎麼休息好,今天更是三點過才吃完了那份水餃,這個時間點大概是隻困不餓的,鬱鈴便沒能忍心將其吵醒。
畢竟這隻壞狐狸沒休息好,怎麼想都是她不辭而彆的錯。
雖然鬱鈴覺得自己有站得住腳的出逃理由,在這件事上並沒有做錯什麼,但到底還是給人家添了不少麻煩,彆的做不到,往後多給人家一點理解還是應該的,不然就會變成一朵沒心沒肺的壞棉花。
鬱鈴想,她就等鐘楚雲醒來好了。
如果挺晚了還不醒來,她就把晚飯做好了再去叫她。
時間走得不快也不慢,七點不到,窗外的天色就徹底暗了下來。
鬱鈴走進廚房,提前煮上了飯。
差不多在七點半的時候,她又一次起身走進廚房,打開了那個許久沒有碰過的冰箱。
上一次給鐘楚雲做飯,還是一周以前的事。
冰箱裡的菜是新鮮的,一看就才買沒過多久,可家裡的鍋和碗卻一直擺放在她離開前一夜擺放的位置,顯然這一周裡從未被人動過。
鬱鈴不禁想,鐘楚雲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是不做飯的嗎?
如果是這樣,那這些新鮮的菜,是在確定找到她以後才特意去買的嗎?
特意買來做什麼呢?是怕她回來後沒有東西吃嗎?
不對,善良絕對不會是一隻狐狸的本性。
壞狐狸之所以提前把菜都備上了,八成是因為知道那個會為自己做飯的棉花要回來了,提早做好了新一輪的壓榨準備。
對,按狐狸的狡猾程度來看,鐘楚雲一定是這樣想的。
鬱鈴一邊小聲嘀咕著,一邊做好了當天的晚飯。
八點左右,她輕輕推開了臥室的房門,小聲問了一句:“你餓了嗎?”
臥室沒有開燈,窗簾也是合上的,整個裡屋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床上側躺的鐘楚雲翻了翻身,短暫沉默後囈語般地“嗯”了一聲。
“飯我都做好了,我等你起來一起吃。”鬱鈴說著,兩步退出臥室,走到廚房裡乖乖坐了下來。
鐘楚雲起來得很快,去衛生間裡漱了個口,便像往常一樣坐到了她的身旁。
一周不見,好像彼此都沒發生什麼變化。
隻有鬱鈴自己知道,在離開這個地方的這些日子裡,她總是時不時生出一種悵然若失的情緒。
李姐對她很好,會陪她一起吃飯,話也比鐘楚雲要多上不少,但她就是感覺有哪裡特彆不一樣。
雖然一點也不想承認,但鬱鈴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挺喜歡和鐘楚雲在一起的。
隻要是坐在鐘楚雲的身旁,無論是一起吃飯,還是一起看電視,都能給她一份難以用言語去形容的心安。
這樣的心安,放在從前,也就隻有那隻叫林雙的狐狸能給她。
可她知道,鐘楚雲就是鐘楚雲,總這樣不自覺地將她們進行對比是一種非常不對的行為。
所以她一次次壓下了心底泛起的那種似曾相識的微妙感,一次次告訴自己,不能像依賴林雙那樣再去依賴鐘楚雲了。∴思∴兔∴網∴
在這世上,沒有誰是靠得住的。
這話不是說狐狸不靠譜,隻是她自己切身經曆過了一些事情,算是明白了老天爺挺討厭自己的這個事實。
一朵不被老天眷顧的棉花,就算遇上了一隻非常值得依靠的狐狸,也是會被一道雷給劈開的。
所以她埋頭認真吃著自己的飯,看都沒有多看鐘楚雲一眼。
晚飯過後,她再次坐回沙發,把台調到電影頻道,連看了兩部對她而言十分精彩的電影。
鐘楚雲在一旁興致缺缺地看了一會兒,沒多久便起身去洗了個澡,末了用毛巾裹著濕漉漉的頭發,走進臥室玩起了手機。
鬱鈴見鐘楚雲不打算繼續看電視了,便又一次關掉了客廳裡的暖風機。
等兩部電影播完,已是晚上十二點。
鬱鈴回屋時,鐘楚雲還靠在枕頭上玩著手機,銀白的長發散落在肩上,看上去已經乾得差不多了,想來再過一會兒就會睡下。
“我要關燈嗎?”鬱鈴站在門邊,輕聲問道。
“關了吧。”鐘楚雲應道。
鬱鈴點了點頭,關上了臥室的頂燈。
屋內暗下來的那一瞬,一道白光照在了她的腳下。
那是鐘楚雲手裡的手機,忽然一下亮起來,就跟打了燈一樣,一路照著她爬回了上鋪,便又再次暗了下去。
鬱鈴扶著上鋪的護欄,朝下鋪探出一顆小腦袋,兩根小辮掃把似的向下垂著,明亮的眸子裡寫滿了好奇。
鬱鈴:“這東西還能這麼亮呢?”
鐘楚雲:“嗯,有手電筒的功能。”
鬱鈴:“手電筒是什麼?”
鐘楚雲:“一個圓筒,可以照明。”
鬱鈴:“哦……”
鐘楚雲:“睡吧。”
“嗯。”鬱鈴應著,盤起腿來,默默捏了會兒這幾天紅得有些發紫的腳後跟和腳指頭,而後鑽進了屁股下壓著的被窩。
下一秒,她忍不住發出了“誒”的一聲驚疑。
這被窩竟然是暖和的,就像有誰替她提前暖過了一樣!
鬱鈴趕忙坐起身來,扶著護欄又一次向下探出了自己的小腦袋。
鬱鈴:“床怎麼是暖和的!”
鐘楚雲:“鋪了電熱毯,開關在你枕頭下。”
鬱鈴:“哇啊!”
鐘楚雲:“以後晚上提前開,睡前記得關,不關容易上火。”
鬱鈴點了點頭,在枕頭下找到了鐘楚雲說的那個開關,十分聽話地關掉了這對她而言十分新奇的電熱毯。
從能夠幻化人形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有在冬天裡睡過這麼暖和的床鋪。
淅泉山的小倉庫是冷的,李姐店鋪的休息室是冷的,在與林雙相伴的百年裡,最冷的時候,也就隻能埋在狐狸尾巴裡避避風寒。
不得不說,現在人類可真會過日子。
難怪那麼多妖精,寧願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