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心頭躁動的情緒,自我安慰:
沒事,短時間內問題不大。江荇之不會這麼快就不喜歡他,隻要趕緊和人一起回到一千年後,他就能重拾“墟劍”的身份,和他的燈燈正大光明地甜甜蜜蜜!
至於“柏慕”這個馬甲……丟了就丟了吧!
·
兩人片刻落到洵陽城裡。
賣香爐的小店很好找,江荇之隨口一問就打聽到一家。他沒多閒逛,直奔目的地而去。
兩人氣質衣著出挑,剛跨入店中,店主便熱情相迎,問過江荇之的要求後給人推薦了好幾十款。
江荇之低頭挨個挑著,鐘酩跟在他旁邊瞅:有沒有哪個小一點,一次燒的就少一點。說不定效果沒那麼顯著,還能讓江荇之多夢夢自己,給岌岌可危的愛情加固。
他看準江荇之搖擺不定的時機,伸手指了個最小的,“燈燈,這個如何?”
江荇之皺眉,“這也太小了,不夠大氣。”
“夠了夠了。”鐘酩低聲哄勸,“這個精致可愛,和你一樣。”
一道實質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江荇之凝視著他,“你覺得這個形容會讓我很喜悅嗎?”
鐘酩,“……”
鐘酩奮力找補,“我以前從沒誇過人,你是第一個,我誇得還不熟練。”
他言辭懇切,江荇之便收回目光,大度地原諒了他。
挑了半晌,江荇之最終選了個大小適中、做工精致的。鐘酩幫他拿著,他則去櫃台結賬等人找零。
背對著的那道身影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邊。
鐘酩低頭看向自己手心裡捧的這鼎小香爐,心念微動。他想悄咪咪做點小手腳,讓這香爐焚燒效果不那麼好,但又怕被江荇之察覺到。
他糾結得手指都收緊了,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有這麼慫的時候。
一轉眼,江荇之已經付好了錢回來。
他看麵前的男人手捧香爐站得筆直,神情肅穆得像是在陵墓前奉香,“……柏慕,你在做什麼?”
鐘酩痛失良機,卻還要不露聲色,“在認真地等你。”
“也不用認真到這種程度。”江荇之神色複雜地接過香爐揣回兜裡,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香是奉給自己的,“我們走吧。”
那香爐一晃沒入儲物袋,鐘酩眼神追過去,“喔。”
兩人出了店門回到街頭。
江荇之問,“你想逛什麼?”
鐘酩一時沒回過神,“什麼?”
江荇之耐心提示,“你最新培養起來的愛好。”
“……”那不過就是個借口,他這會兒哪有心思閒逛。隻想趕快和江荇之回到一千年後,把他的馬甲摘了。
“好像又沒那麼愛了。”鐘酩說,“還是補全魂魄的事要緊。縹緲宮解決不了,我們再找萬藥穀問問。”
江荇之:柏慕的愛果然是來去匆匆。
他沒再深究,順著對方的後半句歎了口氣,“可惜我和萬藥穀沒什麼交情。”
鐘酩說,“回去問問無芥,看他客戶裡有沒有萬藥穀的人。”
江荇之恍然誇讚,“你可真伶俐。”
…
兩人立馬結束了閒逛,回到昆侖直奔無芥的小院。
這會兒接近黃昏,無芥正巧從外麵算完卦回來。他打開門,看江荇之、鐘酩兩人齊齊站在門口,眼皮一抽,“門主和護法真是連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給貧道留。”
鐘酩對無芥還算寬容,他就候在門口盯著人說,“你現在喘吧,大師。”
無芥,“……”
“哈。”他短促地喘了口氣,感覺還不如不喘,心頭憋得更厲害了,“罷了,二位有事直說。”
江荇之開門見山,“大師和萬藥穀有交情嗎?”
“萬藥穀?”無芥說,“正巧,貧道前幾日才給萬藥穀的左護法算過一卦,替人促成了姻緣,也算是有恩。門主若是需要,貧道可幫忙聯係一二。”
“需要需要,多謝大師。”江荇之欣然。
無芥效率很高,看得出來的確是有恩於人,三言兩語間對麵護法便幫忙向穀主遞了口信,約好翌日便可上門。
打過招呼,傳訊掛斷。
江荇之的注意力慢慢偏轉,“大師,你替彆人促姻緣見效這麼快,怎麼到我這裡就不太靈?”
無芥隔著眼皮子看了旁邊鐘酩一眼,“這可不是貧道的錯。”
是命中注定要來這麼一出起承轉合,當然,都是作出來的。
他闔著眼,江荇之看不見他的眼珠往哪兒瞥,鐘酩卻敏銳地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視線——飽含深意,仿佛語末還綴了聲“嗬嗬”。
鐘酩頓時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他清了清嗓子催促江荇之離開,“我們就不打擾大師了。”
·
出了無芥的院子,正碰上從山階下走上來的誅緒。
“門主,柏護法!”誅緒興衝衝地打了個招呼,突然看見鐘酩腰間掛著的那條流蘇墜,顯然是祈歲日的紀念品。
想到自己曾經對柏護法的質疑,誅緒立馬找補,“護法大人果然是有禮物的!”
他補完一句還覺得不夠,不禁大加讚賞,“門主真是厚愛護法大人,看這流蘇墜,和大人是多麼相配!”
鐘酩蹙了蹙眉,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這話若是放到半天前,他說不定還要沾沾自喜。現在他卻有了一絲絲警覺:為什麼江荇之願意把送給他墟劍的禮物分給他柏慕?
難道…對他的感情從那會兒就開始變淡了?
鐘酩心頭不淡定了。
誅緒誇完抬眼看去,卻見對麵臉色更加深沉。
他,“……”柏護法的心思,還真是難懂。
江荇之不知道柏慕又被誅緒戳到了什麼開關,反正這段時間柏慕一直活得像個未解之謎似的。
他本著人美心善的原則,出聲拯救不知所措的誅緒,“招人的事安排得怎麼樣了?”
“是,門主!”話題翻篇,誅緒忙翻開小本本向人仔細彙報。
一通彙報下來,江荇之覺得沒什麼問題,又問了句考核的時間,確認自己能參與——他這幾日都在為煉化彼岸花而奔波,但還是想參與宗門招人的考核。
他聽完揮揮手放人走,“安排得不錯。”
誅緒看了眼還在兀自深沉的柏護法,行了一禮趕緊開溜。
江荇之帶著一臉思考人生的鐘酩回了山頂,日頭已經在山巔沉落。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他沒去打擾沉思中的男人,轉頭回了自己屋中。閒暇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沒過多久月上梢頭,又到了入睡的時間。
江荇之摸出今天剛買的香爐擺在案頭,取了一小撮安眠香放在“隔火”上。
他倒不是真的不想再夢見墟劍,就是有些好奇效果到底如何。
反正就算不做夢,他也不會真的把墟劍給忘了。
哧!一簇火憑空烘在爐底,幽幽香氣自鏤空的銅蓋間四溢出來,滿室生香。
嫋嫋細煙盤繞在空中,桌案上方正是開了道縫隙的雕窗,絲絲幽香鑽出窗縫,融入山頭夜間清冷的空氣,足以讓隔了不遠的人嗅見。
江荇之點完香翻身就睡,心底莫名平靜下來。
竟是真的一夜無夢。
……
翌日,江荇之起床出門。
推門而出的刹那,隔壁院中的男人立馬轉頭看來。
江荇之見鐘酩今天居然沒有練劍,也沒有打坐,好像就隻是單純坐在那兒,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看他起了,鐘酩三兩步走過來停在他跟前。
江荇之身上還殘留著安神香的味道,幽幽沁香縈繞鼻尖,就是這股香味,昨夜彌散了大半個山頭。
鐘酩壓下自己的心慌意亂,“你這麼快就點了?”
江荇之說,“我就是試試效果。”
“效果如何?”
“一夜無夢,睡得可好了。”?思?兔?網?
鐘酩一口氣哽在喉嚨口。江荇之揣測著他的神色,“我睡得好,你好像不開心?”
“……怎麼會。”鐘酩勉強牽起嘴角,“我隻是,開心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說完頓了頓,沒忍住又問,“你不夢見他,就叫睡得好?”
江荇之心說至少醒來之後感覺挺好,不用再叨叨那堆清心咒,“是啊,畢竟天天做夢還是很折騰人的。”
一想到自己恐怕把幾百年的清心咒都念完了,江荇之忽而語氣幽幽,“如果讓我知道自己是受了什麼無妄之災……”
什麼叫“無妄之災”,懂的人自然能懂;若是他多心了,聽不懂也就罷了。
鐘酩心頭一提,尾椎緊繃,好像被揪住了尾巴似的。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隨意平淡,“……你要如何?”
江荇之迎著天際初升的朝暉,笑得溫和,“我定把他皮扒了。”
鐘酩,“………”
完了,他這馬甲真的撕不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鐘酩:救救我,救救我!
江荇之:彆讓我真的逮到什麼尾巴。溫柔.jpg
第41章 渡川映魂
江荇之說完, 看身旁的人沒有吱聲,轉而關切道,“怎麼了柏慕, 是因為我太凶,把你嚇到了?”
鐘酩這會兒連呼吸都快屏住了, 卻還是滴水不漏, “怎麼會?”
他慢慢放緩聲調,“你的凶又不是針對我的。”
江荇之笑笑,“當然, 我大多數時候還是很好說話的。”
“嗯…”鐘酩喉頭乾得發癢,他輕咳一聲轉移話題, “不提他了。我們是不是該出發了?”
天際的圓日已經在幾句話間躍出雲海,金光落了滿山, 好似前方有無限希望。
江荇之點頭,“那走吧。”
…
萬藥穀位於九州以南最大的一處山穀,距離洵陽城不算太遠,兩人沒花多長時間就到了萬藥穀前。
昨日早有約定, 今日到時便有萬藥穀的人候在門口。
左護法殷冉見了江荇之和鐘酩,幾步迎上來。大概是剛剛喜得姻緣, 他麵上容光煥發, 十分熱切。
“二位如何稱呼?”
“江某。”江荇之說完看鐘酩沒開口, 又替人介紹, “柏兄。”
萬藥穀常年深居簡出, 還不知道他們“上古遺靈”的身份。但有無芥引薦, 殷冉沒有怠慢,側身引兩人入穀,“江兄, 柏兄。穀主已經在裡麵等候了。”
江荇之隨著他一路進去,隻見沿途多是栽種的靈植草藥,種類繁多。
殷冉介紹,“我萬藥穀中的靈植品種乃三界之最,穀主更是遍覽各界靈植,沒有他不認得的植株。”
江荇之問,“那彼岸花他見過嗎?”
殷冉猛地停下腳步,嚴肅皺眉,“不得放肆!”
彼岸花乃往生花,那都是要轉世投胎前才能看到的——不管對方是何人,也不可詛咒他們穀主!
江荇之,“……”
他輕輕從儲物袋裡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