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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顯得壓抑和沉悶。

明危亭思索了一陣緣由, 然後發現是因為駱熾。

因為駱熾,所以什麼都不沉悶。

駱熾不知道, 十年前的那場篝火晚會,在郵輪上其實也完全不止他一個觀眾。

那天一整天的天氣都陰沉,客人也沒什麼精神。晚上沒有安排任何項目, 隻是一次因為天氣不適合航行而暫時轉道, 再普通不過的臨時泊港。

任夫人給駱熾的吉他裝了拾音器,連了效果器和音箱, 聲音可以傳出很遠。

在駱熾看不見的地方,有人推開窗戶,好奇地走到甲板上往遠看。

天還是很陰沉,即使是在夜裡,也依然看得見大片的濃沉烏雲。

船上慢慢變得熱鬨。

並不是所有人都去聽吉他,隻是人們開始走動、聊天,開始輕鬆地說笑。

忽然有人說,今晚的海風原來這麼舒服。

……

又被掌心的力道墜了墜,明危亭回過神。

駱熾額間沁著層汗,%e8%83%b8口也起伏,卻還是抱著吉他期待地盯著他看。

明危亭看他高興成這樣,自己也不自覺跟著顯出笑意,抬手摸了摸駱熾的耳朵:“怎麼這麼酷。”

駱熾的耳垂瞬間發熱,他的嘴角壓都壓不住地向上抬,單手撐著身體挪得近了些。

他滿心都是興奮,正想開口,就聽見影子先生停了兩秒,繼續嚴肅反省:“怎麼會有粉絲這麼不會誇人。”

駱熾忍不住笑出聲,原本要說的話也咽回肚子裡,一本正經抱著吉他,又慢吞吞挪著坐回去。

明危亭拿過放在一旁的電腦,點開整理過的文檔,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那些話要記下來並不難,但他看著駱熾,又覺得隻是說這些似乎也同樣不夠貼切。

“剛才。”明危亭放下電腦,他看向駱熾,“我剛剛發現,我不喜歡雨天。”

駱熾點了點頭,握住他的手臂,輕輕拍了兩下。

他就知道影子先生是因為下雨沒精神。

如果他身體好,他會邀請影子先生打著傘去海邊,教給影子先生很多他學過的、雨天能做的非常有趣的事。他們甚至可以冒著雨去沙灘,雨天的沙灘會有好多亂跑的小螃蟹。

但他還沒有康複,所以隻好坐在這裡,讓影子先生也陪著自己——

“你在這裡,彈了曲子。”

明危亭說:“我覺得雨天真好。”

駱熾微怔,眨了下眼睛。

明危亭用手背碰了下他仍鼓著的那一邊臉頰,眼裡透出些笑意,忽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又變出一塊糖。

駱熾正要伸手去接,看著影子先生故技重施拿著糖向後撤,當即是可忍孰不可忍,奮力撐身去夠。

他在床上掌握不好平衡,又抱著吉他,剛直起身就晃了晃往下栽倒,隨即就被始終護在一旁的手臂穩穩攬住。

駱熾從眼前泛白的頭暈裡緩過來,被那塊糖在唇邊碰了碰。

駱熾剛要欣然張口,糖就又被拿遠了。

……糟了。

明危亭忍不住和他玩起來,才想起自己現在正在做幸運粉絲。他查過網絡,沒有證據表明粉絲適合做這種行徑。

但駱熾顯然也不在乎這個,駱熾被激起了鬥誌,反而不準他把糖挪回來,摩拳擦掌要自己去夠。

明危亭護著他和吉他,手臂橫欄給駱熾借力,讓駱熾用巧勁靈活地揮手摘走了那顆糖。

這回駱熾兩邊的臉頰都鼓起來了,累得完全不能動,人還很神氣,躺在他的手臂上揚著頭看他。

明危亭低頭看他,眼裡帶著很清楚的笑。

“雨天真好。”

明危亭摸了摸他的頭發,輕聲問:“幸運粉絲可以一起趴窗戶嗎?”

雨天陰沉,天氣很不好,會讓人想起舊事,也不能按照計劃去沙灘。

雨天的駱熾會含著桃子味的糖,坐在房間裡的床上,和著雨聲給幸運粉絲彈吉他。

明危亭發現,他也喜歡上下雨了。

……

雲逐漸被風撥開。天開始放晴的時候,下午也已經快過完。

雖然到了傍晚,太陽卻還沒落下去。

沒來得及散開的雲被染得通紅,那些翻滾著的火紅色的雲在天邊展開,像是一團碰不到的火。

方航坐在咖啡廳裡,把他們這些天收集到的、駱熾所有參加過的節目的母帶都交給明祿。

明祿問他價格,方航卻隻是搖頭:“……我們自己也想買的。”

“多謝你們幫忙。”方航說,“如果隻靠我們自己,不可能這麼順利。”

淮生娛樂重新申請了官方微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官博把駱熾當年參加節目的資料全放了出來。

方航帶人去買母帶,節目組原本完全不配合。雙方僵持到一半,製片人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後態度忽然扭轉,帶著人戰戰兢兢找出了當初的全部資料。

……

明祿沒有就這件事多說,把東西收好,按了按他的肩。

這批母帶比駱熾自己收集的更齊全。這些年輕人是真的為這件事難過,他們在做一件或許已經沒什麼意義的事,隻是因為在乎。

他們做不到不在乎,即使駱熾或許已經不需要,他們也會推翻那個被惡意扭曲抹黑的假象,讓真的駱熾被人看見。

現在無疑不是合適的時間,駱熾必須要絕對安穩的環境休養。但也許等一切過去,風平浪靜的多年後,明家可以邀請這些人去做客,上一艘有些特殊的船。

方航握著那杯冷掉的咖啡,低頭坐在座位上。

雨後天晴,火燒雲裡藏著快要落山的太陽,變成一種濃鬱得耀眼的熾紅色。

那些雲卷在天邊越燒越濃,連覆下來的天光也像是被染上紅色,被落地窗的玻璃折射在桌麵上。

方航對著桌麵上的光影出了一陣神,又低聲和明祿說起官博的情況。

方航其實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忽然和明祿詳細解釋這些——或許是因為對方看起來對駱熾的事十分在意,或許是他自己的確很想找個人說。

也或許是因為……他們知道這條路太難受了。他們知道小駱總很累了,很想停下休息。

但如果小駱總有天睡醒了,忽然想去郵輪玩,坐在船舷上吹風的時候,或許會輾轉聽到這些。

“他和我們說他想坐郵輪……我們問他有沒有什麼想去的目的地,他說不知道。”

方航說:“他說走路好累,他走不動了,坐船會輕鬆些。水自己就在流,可以隨便送他去什麼地方。”

駱熾不知道自己想去哪。不過駱熾對他們說,或許會在任意一個港口心血來潮,忽然就下船,然後留在那賣唱。

他們當時以為駱熾是在開玩笑,但即使是玩笑也老大不願意。起著哄說不行,公司這麼多事全都靠著他,小駱總英明神武,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候撂挑子。

這不是恭維的話。淮生娛樂的運轉固然是靠他們這些部門,但如果隻要能夠照常運轉就能讓一個公司走下去,那商界大概就不會有公司倒閉了。

他們習慣了要靠駱熾拿主意。挑哪些人,買哪份劇本,哪份劇本適合給哪個還算當家的藝人,哪個資源合作起來比較穩妥。

……

這些當然也有專門的部門來負責,但他們也試著自己做過,效果好像還是不如駱熾靠直覺來選。

駱熾對這些東西有種天生的敏[gǎn]。他們曾經看到過有一類聯覺症,甚至還打趣聊過,小駱總是不是也能看到每種感情和情緒的顏色。▼思▼兔▼在▼線▼閱▼讀▼

“那次之後,他果然就不說這件事了。”

方航低聲說:“再提起來已經過了大半年……他找我們幫忙,幫他搶郵輪的票。”

方航停在這句話上,他不能再去想這件事,所以他又把話題拉回來,繼續說官博。

官博沒有發布任何文字內容,也沒有對那些錄像做任何處理。

沒有經過剪輯的母帶其實相當冗長,摻雜著大量的無效片段,但播放量卻意外的並不低。

曾經的駱熾被那些影像捕捉,終於能拚湊出稍微真實和完整些的影子。

二十歲的、或許還沒到二十歲的駱熾。

駱熾坐在舞台的邊沿彈吉他,他很喜歡坐在那——這其實給追光和錄製都帶來了少許難度,導致那些畫麵多半都顯得暗沉。

但即使是再傲慢再自以為是的編導也不得不承認,駱熾坐在那裡的效果的確最好。

每次有駱熾的比賽環節,觀眾的情緒都是用不著調動的,這種用不著調動的級彆其實也隨著賽事的進行在與日俱增。

起初駱熾不熟悉舞台,也隻不過是讓觀眾跟著鼓掌打拍子。後來越來越放得開,場上場下的熱浪恨不得掀翻頂棚,還要編導控製著避免局麵真意外失控。

……

駱熾那時候還沒有正式接手淮生娛樂,也並不了解這裡麵的各類潛規則。如果有人告訴他,他或許根本就不會去參加這種比賽性質的節目。

這些完整的視頻被放出來,有耐心看的人竟然遠比他們預料的多。

“憋死我了,終於能出這口氣了。”

方航點開評論區,慢慢翻著裡麵的內容,邊念邊給明祿看:“……這是去過現場的觀眾。”

評論區裡,除了那些完全不了解駱熾、第一次入坑的,也有當初就去聽過現場的。

“當初被拉去湊數當現場觀眾,就是彈得好唱得好啊!那段時間激情跟黑子對線,實在對不過,一氣之下就退網了。”

“也是臨時拉去當觀眾的,不太了解這個圈子,但歌很好聽,人也很好。”

“沒去現場但看了直播,當時就特彆喜歡。後來忽然爆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就沒再關注了……不該信那些人的。”

“所以淮生娛樂現在是變天了嗎?是不是把小駱總請回去了?再讓小駱總出一次道吧。”

“終於把駱總請回去了,之前烏煙瘴氣弄得那些手段,新領導班子就是有問題,現在舒服了。”

“小駱總還會再唱歌嗎?”

“小駱總的身體好一點了嗎?酒店門口那個直播回放看過了,感覺是真的病得很嚴重,他那個妹妹也是白眼狼。”

“彆叫妹妹,她哥早就不管她了,叫駱橙。”

“去看了那個叫什麼駱橙的直播間,就是直播道歉的那個,總覺得她好像有什麼事瞞著沒說。怎麼每次有人問駱總怎麼樣,她都慌慌張張說不知道?”

“不敢說吧,她那個學校的論壇上有帖子。她親口承認過。她哥病得醒不過來,被她藏進了儲物間,還給送沾了泥的飯什麼的……反正形象幻滅得一乾二淨。”

“好像還因為她哥被全網黑,她就不準她哥去學校。要不是之前酒店門口那個直播,她那些同學根本都不知道原來小駱總是她哥哥,都以為是那個姓簡的。”

“就躲在劇組一輩子吧,彆出來礙眼了。”

“躲在劇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