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看他……
這樣的念頭冒出來,駱橙先是被自己嚇了一跳,隨即就按照塵白哥教的,靜下心按了按%e8%83%b8口。
並不是她生出了惡毒的想法,而是駱枳做的事實在太過分了。
駱枳是回來複仇的,想方設法要毀了駱家。他逼瘋了媽媽,又把簡二哥逼得隻能在他的陰影裡生活,現在還要來逼瘋她。
就連最溫柔的一直照顧他們的塵白哥,也被駱枳的事糾纏得疲憊不堪。
聽網上說,駱枳自己出道的時候以勢壓人,開了公司又想要侮辱公司的藝人,在人家拒絕以後,還動用手段把人家雪藏了好幾年。
……
這樣傷害他們一家人的人,她沒有去報複駱枳,而隻是隱秘地生出一點這樣的念頭,並不是什麼錯事。
駱橙把原本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她甚至沒再看一眼駱枳,就頭也不回地跑出病房,跟上父親匆匆離開。
任塵白出門去送他們,反手合上了病房門。
……
病房裡終於安靜下來。
這一安靜就是三、四個小時,因為任先生提前交待了有家屬要探視,所以查房的醫生和護士都特地避開了這間病房。
直到任塵白處理好了一些事,回到病房,除了天色已經暗下來,一切都還和離開時沒什麼區彆。
因為駱橙在父親懷裡哭得太凶,駱承修怕寶貝女兒喘不過氣,叫人開了窗戶,那扇窗戶現在依然半掩著。
今晚大概有雨要下,夜風灌進來,挾著濕漉漉的冷意。
銀月淺淡,冰冷的光芒鑽過被風撞開的窗簾縫隙,融進屋內未熄的那一盞燈。
駱枳依然垂著頭坐在床腳。
任塵白在門口停了一刻。
他的視線很複雜,但那些複雜最終卻都被冷意蓋去,他走到駱枳麵前,低頭看著狼狽的人影。
“知道錯了嗎?”任塵白語氣很淡,“你靠自己是活不下去的。”
駱枳坐在燈光與月色的交界。
任塵白站在他麵前,一貫溫柔體貼的麵孔被冷月襯得發寒:“簡懷逸步步為營,你的家人自私冷血,你要保護的妹妹,隻是個沒有腦子的蠢貨。”
駱枳安靜著不回話。
“你發現我恨你,所以不想跟我回家?”
任塵白半蹲下來,捏起駱枳蒼白的下頜:“可我不會放過你。”
“我曾經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任塵白的語調溫和,說出的話卻完全不是那樣一回事,“但我不知道,你也是個養不熟的沒有心的怪物……”
駱枳的身體順著這個力道,無聲無息地靠進他懷裡,額頭軟軟地貼在他頸間。
任塵白看著他,手臂不自覺地僵了一瞬。
可那短暫的停滯隨即就被更鮮明的惡心和鄙夷瞬間壓過,任塵白用力甩開手臂,猛然起身:“滾開!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
他的話頭驟然刹住。
駱枳被他甩開,滾了兩滾重重磕在床角,卻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任塵白忽然被某種強烈的窒息感挾住,他怔忪著蹲下去,把眼前的人翻過來。
任塵白定住似的靜凝了半晌,慢慢抬起手,探向駱枳鼻間。
駱枳的身體冰得懾人。
他安靜仰著頭,手臂軟垂下來,鼻息輕得吹不起半片羽毛。
第8章 搶救
任塵白並沒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他的神色更冰了,像是被駱枳玩的這種幼稚的把戲徹底激怒,那副溫潤的麵具早不知所蹤,隻剩下眼底的一片暗沉。
“駱枳。”任塵白低聲開口,“跟我裝死?”
他把駱枳拎起來,扔在床上,伸手去探駱枳頸側的動脈。
一定是因為不得其法,他探了幾次都沒有收獲,直到把手掌直接貼上駱枳的%e8%83%b8口,才終於察覺到裡麵那顆心臟微弱緩慢的搏動。
房間裡那盞燈不算太亮。
流銀似的月光淌進來,漫過駱枳毫無血色的側臉,最終棲在靜闔著的眼睫上。
像是舀起了一抹安靜嘲諷的涔涔冷光。
任塵白平靜冰冷的麵孔上終於出現了隱約裂痕。
他攬住駱枳的後腦,停了停,把人抱得近了些。
似乎是被這一下所驚擾,駱枳終於隱約有了反應,癱軟著的身體微微掙了下,忽然吐了口氣。
任塵白像是陡然驚醒,立刻停下動作。
他顯然做了最值得嘲諷的愚蠢舉動,於是被那一瞬的失措茫然壓住的怒火成倍地翻上來,任塵白嗤笑一聲,右手用力,攥住駱枳的頭發:“玩夠了?”
“你還真好哄。”任塵白冷嘲,“給一點甜頭就演不下去了?”
駱枳沒有回應,手掉在床外。
任塵白這次卻不會再被他這種拙劣的手段愚弄。他把駱枳扔回床上,拉過床旁的心電監護儀,左手掀起駱枳身上那件空蕩蕩的病號服。
病服下的身體瘦得怵目,蒼白皮膚上攀附著大片磕碰出的青紫。
任塵白眼尾跳了下,卻又像是毫不在意,隻是打開儀器,又把電極片按位置逐個貼上去。
“我告訴你,駱枳。”
任塵白緩聲警告:“我會讓你為這個小把戲付出代價,你……”
最後一個貼片碰觸到冰冷蒼白的皮膚,心電監護儀忽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任塵白身體一僵。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伸手去探駱枳的頸側和%e8%83%b8口,又去試駱枳的呼吸。
他的動作第一次顯出些慌亂,可不論哪個結果都是一片寂靜。
人快死的時候,會有最後一口氣在喉嚨裡含著,彌留著去聽周圍的動靜嗎?
任家早就在醫療相關領域涉足,這家私人醫院就是任塵白自己的產業。即使從未接受過專業的臨床培訓,耳濡目染,任塵白其實比一般人掌握的醫療常識要更多。
從剛才到現在的舉動都有失冷靜,隻是因為躺在地上的人是駱枳。
而任塵白恰巧恨駱枳,恨到必須讓駱枳活著一點一滴受折磨,恨到要用連他自己都惡心的溫柔兄長的假象編一張網,把這個怪物一輩子困在絕望裡贖罪。
簡懷逸這個鳩占鵲巢的螟蛉子總覺得不安,一定要奪走屬於駱枳的一切才能放心。任塵白絲毫看不起這種無恥的小人,卻不介意配合姓簡的。
他要駱枳這一輩子都贖犯下的罪,而不是這麼痛快就讓駱枳解脫了事。
所以駱枳必須活著。
一定是這樣。
隻能是這樣。
人會在死前聽見周圍的動靜嗎?
任塵白拍著駱枳的肩膀和臉頰,到了最後幾乎是用力搖晃著叫他。
他從不知道有人的臉能這麼冷和白,像是流儘了最後一滴還溫熱的血,又像是靈魂、意識或是彆的什麼東西已經脫離了這副軀殼。
任塵白的動作越來越急,到最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直到被循著心臟停搏的警報聲趕過來的急救人員小心翼翼勸離,又看著更多的人火急火燎圍上去。
任塵白扯住一個人的手臂,嗓音喑啞:“能活嗎?”
衝過來的值班醫生被他嚇了一跳,連忙點頭:“能活,能活!”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任塵白鬆開手。
值班醫生快步趕過去,等護士塗好導電糊,喊了聲“讓開”,把除顫器的電極板按在駱枳瘦得嶙峋的%e8%83%b8膛上。
人不難救,是低血糖引發的惡性心律失常。
說緊急當然緊急,但要說嚴重,放在急診室常規處置的危重病患裡,也並不是那種束手無策的麻煩。
其實要是家屬或者陪護早點發現,及時通知護士測個血再掛瓶葡萄糖,早就沒事了。
負責搶救的醫生有條不紊地忙碌,沒有人貿然開口,隻是小心翼翼交換著視線。
他們其實不理解,一個完全沒有血糖相關基礎疾病的病人,怎麼會兩次純粹因為血糖過低導致的深昏迷裡病危。
……
明明在陷入昏迷前會有明顯的征兆和表現,明明隻要陪護有眼睛就不難注意到。
明明這位駱先生在病房裡,也有不少人去看他了。
任塵白站在病房外。
他接到了駱橙打來的電話。
駱橙已經被駱家主帶回了家,打電話來,一是為了今天的事道謝,二是想問任塵白要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導演的聯係方式。
那位導演姓龔,叫龔寒柔,和任塵白的母親曾是關係很好的筆友。
龔寒柔導演最近正在製作一部與打擊拐賣相關的電視紀錄片,是半紀實采訪半演繹還原的手法。尚未拍攝完成,熱度和期待值就都已經非常高。
駱橙想要進娛樂圈,她原本是央著二哥去買那份說是要競標的劇本的。但簡懷逸歉意地給她解釋,最近公司資金周轉有點困難,剛接手的淮生娛樂又陷入了緋聞風波,還要拿出大筆錢來公關。
雖然失望得不行,但駱橙還是很懂事地沒有為難二哥。
這些事畢竟不能怪到簡懷逸頭上。
那個緋聞風波是駱枳惹出來的,也不知道駱枳到底是怎麼不務正業,把一個好好的淮生娛樂糟蹋成這樣。
駱橙根本不懂家裡的生意,她把任塵白當成知心溫柔的兄長,低聲嘟囔著抱怨了幾句,又試著小聲求他:“塵白哥,你能把龔老師的聯係方式給我嗎?”
任塵白一手拿著手機,向後靠著牆,視線落在病房裡。
“藝人的工作應該是公司負責的。”
他的語氣恢複了一成不變的溫和:“小橙,懷逸他沒有給你配團隊,安排經紀人和助理嗎?”
“懷逸哥忙嘛。”駱橙有點失落,卻也能理解,“是我這邊的時間太緊了,如果沒有拍攝作品,就必須交期末的小品作業,可我還沒找到合適的劇本。”
駱橙其實剛從淮生娛樂回來。
和她充滿興奮的想象完全不同,這一趟的經曆一點都算不上愉快。
股東和董事會都跟著父兄離開後,不知為什麼,淮生娛樂從經理到部門員工,再到經紀人團隊,甚至連那些負責跑腿的藝人助理,都對她沒什麼好臉色。
在確認了淮生娛樂從此就由簡懷逸負責、駱枳再也不會回公司後,那個藝人部的經理就一直是那種冷淡禮貌拒人千裡的態度。
經理和和氣氣地對駱橙道歉,說是駱小姐的身份太重要,怕安排的不合簡總心意。隻有等簡總親自給駱小姐指定團隊,他們才好處理。
駱橙給任塵白打電話,其實也存著一份賭氣的心思,想要證明自己用不著靠那個破公司也能找到資源。
“我打聽過了,塵白哥。龔導演準備拍攝的下一個單元叫《火苗》,主角是一個被賣的七歲男孩。那家人的妻子也是被拐大學生,隻有二十歲,和我一般大。”
“聽說是發生在十多年前的真事。他們都好可憐,受了很多很多苦,差一點就死了,落下了一身的病……還好最後都逃出來了,那些壞人也都有了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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