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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276 字 6個月前

竟還能有個人陪著。

她自己歡喜,看著柳複夫婦,反又覺得自己騙他們騙得狠,心腸裡轉過兩遭,眼裡竟泛起些淚,秦姑娘端著酒杯對柳家父母道:“爹娘能準我娶走阿舒,已經是天大的恩情。我是個沒本事的農家子,沒什麼飛黃騰達的機會。隻是阿舒在我這裡,一定不會受著委屈,她往日在家是什麼樣的快活,在我這兒,千百倍的也肯給她。爹娘儘管放心……”

她喝了一杯,又斟上一杯,笑道:“今天是喜日,本來不該說這樣的話。可我爹娘都死得早,人間的事哪有定數。若是我和阿舒能順順利利活到老,我也發個勁兒,比她死得晚一些,不叫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呆著。”

說罷,秦大飲儘這杯。柳複不是個能說好話的,隻拍著她肩膀道好,柳夫人落下幾顆淚來,吸吸鼻子,不想叫她喪著,打趣道:“你有心,我們都看著。旁的我也不說什麼,你和小舒,什麼時候生兩個外孫來,給我們看看,帶一帶啊?”

這話秦姑娘不知如何接,她和柳舒本就生不出來,還能給什麼數?索性趁著柳姑娘現在不在,甩給她,便道:“我聽阿舒的。”

卿嬸直笑道:“我原說他小時是個霸王,娶上媳婦竟成了個耙耳朵。親家不必擔心女兒,家裡全是我這侄媳婦做主了。”

秦大怕她又來打趣,忙又倒了一杯酒來敬她和秦方,道是:“大伯嬸嬸也是半個爹娘,今天也該喝一杯兒子的敬親酒。”

三兩句哄得卿嬸開心,果然不拿她開涮,幾個長輩又勸她吃了點東西,這才放她去各桌敬酒。

村裡鄉親二十來桌,加上接親隊伍兩桌人,還有娘家來的三桌伴嫁姊妹,那些與她不相熟的,兩杯酒,說幾句祝福的話也就放過她。桌上有老人的,大都看著她長大,總要拉著秦大坐下來,喝兩杯,講講話,再兩杯,雖說喝得多了些,可酒來得緩,還能撐住。

她心中隻怵伴嫁的姑娘們,“秦安”現在是男兒身份,總不能和她們太較真,真鬨著要多喝,她怕也難逃掉。二十來桌喝完,已有大半斤黃酒在肚裡,她是肚脹頭暈,腳上軟,吸一口氣,讓秦福去長輩桌上拿了點涼拌的蘿卜絲,吃了兩口,才敢往伴嫁桌上去。

想是柳舒不知道又拿什麼法子敲打過她們,這些姑娘倒不似午時堵門那樣凶,好幾個笑哈哈地跟她賠禮道歉,一杯酒就放過,還勸著她不要多喝,免得夜裡醉得厲害。膽大的也同她調笑,道是家裡有什麼她這樣好人才的兄弟,隻管牽線搭橋,做成親上親。

秦福年紀小,給人看得耳朵臊,端著酒躲她背後去了。搖搖晃晃敬完一圈,秦大忍不住打了個酒嗝,哈一口氣在手心,著實不大好聞。她看看果園靠外邊的陽溝,自己尋個小凳子坐下,叫秦福去打些熱水來。

她這會醉醺醺的,秦福不敢放她自己坐著,跑得汗都出來,倒了酒壺裡的酒,問秦貴要了兩勺熱水,兌了點涼,趕緊給她拿過來。

他剛到,就看秦大扶著樹,把肚子裡的東西吐了個乾淨,拿著他打來的水漱口擦臉,自己再三往嘴裡哈氣,仍覺得不大好,皺著眉,想著待會兒找點兒什麼來吃。

這酒憋著還好,給她這樣一折騰,酒氣全都發上來,從脖子根紅到頭頂上去,配把刀加個長須,說是關公再世都行。秦福扶著她往回走,憂心忡忡,道:“二哥怎麼就吐了?這會兒酒勁發上來,我瞧你走路都軟。等下他們誰再來敬酒,那可怎麼辦?”

“我自己吐的,”秦大笑,“要不積在肚子裡也不舒服,若是不小心吐在家裡,阿舒得生氣,說我不聽她的勸,硬要喝這麼多酒了。”

“那現在怎麼辦?”

秦大難得露出個狡黠的表情來,下巴點點那邊吵嚷的宴席。

“你跟嬸嬸說,我快喝醉了,後麵有來敬酒的,就說以後辦席補上。這洞房花燭夜,合巹酒,結發繩,‘秤’心如意的章程,還得麻煩嬸子來走一圈,我就和阿舒先睡著。”

秦福照她講的去說,卿嬸果然很快就過來,拉著她往回去,兩邊數落。

“唉,你們少年人就是不知道分寸,說了少喝兩杯,怎麼兩刻鐘不見,就這副刷了漆的模樣,你媳婦看見了還不心疼死?秦福你也是,叫你看著你哥哥,你怎麼看的?還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灌酒,你說說你能乾點兒什麼,還不快滾過來給你二哥扛著,免得摔了磕了,上哪兒找個好的賠你嫂子!”

秦福莫名其妙挨了一通罵,蔫蔫地上來扶住秦大。秦姑娘急著回房見媳婦,乾這等催吐發酒的事來裝醉,有心安撫她,又怕漏了餡,隻好裝作一概不知,被兩人帶回去。

秦姑娘開門進得屋,柳舒聽見三個人的腳步聲,忙問道:“阿安?怎麼了?”

秦大腳上軟,直愣愣撲到她懷裡,抱著柳舒腰不撒手,枕在她腿上。柳姑娘拿手去摸,臉上紅燙燙一片,低下頭去問她:“醉了?”

秦大偷笑,小聲回她:“裝的。”

柳舒沒忍住掐她一把,道:“嚇死我了。”

她倆小話沒說兩句,卿嬸攆走了秦福,轉過來笑:“趕緊起來,裝什麼樣子,我還不知道你的?喝完合巹酒,走完這流程,隨你和你媳婦怎麼過日子。”

秦大趕緊從地上跳起來,拍拍下襟的灰,乖巧站著。

卿嬸拿了那裝秤杆的盤子來,叫秦大拿著去挑開柳舒的喜帕,道:“掀了新娘的紅蓋頭,往後你倆日子就是稱心如意,和和美美,沒有吵架拌嘴的時候。”

她與柳舒日夜相對,身上幾顆痣都曉得,按說已沒什麼稀奇,可拿著秤杆去挑喜帕時,那杆卻在秦大手裡抖得慌。

柳舒低頭看著好笑,正想打趣要不她自己掀了了事,秦姑娘深吸一口氣,一把掀開來,連著帕子抓在手上。柳舒眼前驟然一亮,抬頭就去找她,卻見秦大安安靜靜地看著她,臉上竟沒什麼表情。

“做什麼這副樣子?難道不好看?”

秦大給她叫醒,臉上燒得愈發厲害,磕磕巴巴地回她:“不,不,不是。我心裡想著阿舒是什麼樣子,想了太多遍,這會兒掀開喜帕,光顧著看看有哪兒同我想的不一樣了。”

柳舒得了自由,本性畢露,也不管旁邊還有嬸子在,翹個二郎腿,一托腮:“哪兒不一樣?”

秦大給她迷了眼,哪裡知道什麼一樣不一樣,捏著耳朵低頭笑,道:“自然是一樣又不一樣,我腦袋笨,想出來的模樣,沒你現在的……”

她看一眼裝作聽不見的卿嬸,彎腰湊在柳舒耳邊:“沒你現在好看。”

許是喝了酒膽大,柳舒沒料得她這樣來一遭,耳朵登時紅起來,強裝著鎮定,點點頭。

“不錯,阿安這般也好看,想來今天接親,十裡八鄉都見著你過。往後可得把你看緊,免得旁人覬覦小郎君美色,要來跟我搶人了。”

卿嬸著實裝不下去,一拍手拿了那苦酒裝進瓠裡,端給她倆一人一半,道:“行了,有什麼悄悄話,你們小夫妻晚上偷偷說。趕緊喝酒結發,嬸子我還急著出去熱鬨呢!”

合巹酒苦,一人一半,先飲一口,再將酒混在一起,分作兩杯,交臂飲下。從此兩人一心,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秦大喝完這杯酒,忽地想起自己嘴裡的酒味,趁著卿嬸轉身去放酒,從桌上摸了塊冰糖到嘴裡。

柳舒不知她心思,隻想起初一時秦大說往後都不必吃苦的話來,不免笑起來,扶著她肩膀,低聲道:“這麼急著吃糖,是想我等下嘗起來好吃些?”

秦姑娘這會兒腦子昏昏沉沉,一下沒反應過來,待要再問,嬸子已拿了剪子與繩來。秦大從發冠裡分出一縷發落在肩上,卿嬸手上一縷紅繩,交在她倆的發絲之間。

嬸子這會兒沒什麼話,待到編成掌長的一縷,底下同排頭處一樣,拿繩子紮緊。剪子剪下這根編成繩的發,拿紅布袋裝好,卿嬸一手抓一個,將她倆手疊在一起,捏住這袋子,笑道:“這就是正兒八經,明媒正娶的媳婦了。我今天看著你成家立業,也算是對得起你爹娘當年的恩情。秦安呐,人活一輩子沒彆的,好好過日子,好好對人,其他的順其自然。有什麼好的不好的,小兩口也彆憋著,嬸子多吃幾十年的飯,好賴拿個主意。”↓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站起來,往外努努嘴:“行了,你倆自己呆著吧。我呀,急著出去吃肉,就不管你倆了。明天隻管好好睡,睡醒了,起來敬茶——回門是回門的事。小舒,要不要叫你爹娘多住幾日,陪陪你?”

柳舒笑道:“不必,嬸子隻管叫他們自己安排就行。”

卿嬸點點頭,關了門出去,替她們將外麵大門也帶上。秦大看著人走了,忽地醒酒似的,一溜竄出去,將門閂上,回來時也跑得快,攬著柳舒的腰,護著她腦袋,就將人撲到了床上。她從柳舒手裡拿了那結發的袋子,笑得癡憨,將人好生親了幾口,連聲問她:“阿舒當真是已經嫁給我了嗎?”

柳舒沒好氣推她一把:“難道是狐狸精變的?”

秦大埋在她肩上笑:“你清明那會兒回來的時候,我當真以為你是狐狸精變的,下山來騙人了。”

“那可不,”柳舒咬她一口,“騙了這麼個傻子給我當媳婦。”

秦大醉昏昏地抱著她笑,兩人今天都累得慌,久沒見,就這樣抱著竟也覺得饗足。待到外麵聲響漸漸落下,天色昏黑,屋裡點的紅燭照著點光亮,秦大酒去了三分,撐起來,看著柳舒。

“阿舒,今天是洞房夜。”

柳舒按著她腰帶。

“難道我有不許你的時候?”

秦大輕輕摘下她頭上最大的那個鳳鳥步搖,擱在枕邊,又問:“那時候……那時候我問你,可會後悔?你說眼前有便宜為什麼不占……那,現在呢?”

柳舒一愣,還沒開口,秦大先撲下來,含了她下唇來%e5%90%bb。小彆勝新婚,秦姑娘想著她還沒卸釵妝,怕壓著哪兒,沒敢動彆的,隻壓著柳舒親,兩人分開時,繡衣領子上都潤深了一塊,外麵已經隻剩下秦貴指揮人收拾桌子的響聲了。

秦姑娘貼在她耳邊笑:“後悔也沒用,我掀了你的喜帕,喝過合巹酒,編了結發繩,阿舒就是我明媒正娶來的媳婦。便是你不肯要我,那也沒法子拆開做兩個了。”

柳舒給她親得直喘氣,隻能送一個白眼去,待得氣勻,捏著她臉,恨恨道:“我敢不要你?這個媳婦丟掉,上哪兒去找個新的來?倒是阿安這樣好,我得防著哪兒來的狐狸精下山,把人給我拐走了。”

她推一把秦大:“待我卸妝。”

秦大乖乖巧巧翻身坐起來,看她卸去珠釵耳環,洗了臉上脂粉,那雙手白淨如玉,十指乾淨,就著屋裡燈燭光,纖細而美麗。

柳舒回頭就見她眨著眼,坐在床沿上看著自己,心裡憐愛無限,剛起身,還沒動腳,秦姑娘忽地從床邊站起來,將她護在身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柳舒還沒弄明白,她猛地將窗戶推開,陰惻惻盯著窗下,冷聲道:“秦福,帶人來聽我的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