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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312 字 6個月前

這麼高,你也學貓兒上牆了?”

秦姑娘作勢要往下跳,嚇得柳舒忙追過去伸手要接,她又手一撐,坐回原處去,柳舒拿手上的毛巾去扔她,隻惹得秦大笑起來。

“我和秦福小時候比誰能空翻,我倆踩桌子上翻,結果我踹翻了天地牌位,他腦袋上摔個大包,青烏一塊,給家裡人嚇得不輕。我後來可給我爹揍慘了。”

柳舒撿起地上毛巾,笑罵道:“嬸子說你小時候混賬,我還有幾分不信,現在是真信了。莫說女大十八變,旁人變模樣,你卻變個性子似的。”

秦大沿著梯/子下來換毛巾,親親她,答道:“大抵是無法無天的時候沒人來揍,覺得十分沒意思,慢慢就不惹事了。阿舒不喜歡麼?那往後還是乖巧些好。”

“隨你開心,我哪有不喜歡的,”柳舒擰乾毛巾給她,“就是那摔跟頭翻/牆的事兒,再做來,我可不罵你,隻管坐在原地笑阿安是個傻的。”

她這會兒同秦姑娘插科打諢,又給秦大假意要跳房嚇一跳,早把那蟲子的事忘在一邊。秦大由得她來鬨,笑眯眯地擦完屋梁各處,再看看頂上有無漏雨漏風的地方,這才同柳姑娘揭了各處蓋著的布,開始擦掃。

主屋裡的床給她倆挪了個位,床頭抵著窗邊牆,把櫃子挪到另一旁,桌子和柳姑娘的妝台由屋中搬到窗邊。中間空出來一塊,柳舒從倉庫裡翻出個舊台架,擦洗乾淨,將那放梅花的水罐加了上去,若有人開門進來,也先見著這花架,恰巧擋了床。

她倆忙活不停,家裡的貓也忙活不停,今日沒人管束它們,收拾了主臥,鎖了門出來,堂屋裡已經打翻兩盆水,滿地貓爪印。

秦姑娘還沒開口,柳舒先笑道:“不關我事,定是隨了你惹事生非,我小時候可乖了。”

秦大隻得笑著認了這個鍋,索性快到年節,由得貓兒去玩。

堂屋不急著收拾,那旁邊還有個秦姑娘放酒放雜物的小倉庫,兩人將東西都搬出來,瞧瞧哪些該晾曬,哪些該丟,還有哪些能趁著過年時拿來吃的——柳舒釀的那壺玫瑰釀,久沒人喝,酒氣十足,早沒了那點兒花酒的醇香。

柳姑娘一點兒也不可惜,全數倒掉,將瓶子洗乾淨,籌謀這下次再釀點什麼。

瞧著快到飯點,兩人收拾了這半邊屋子,已經累得腰酸背痛。前兩年就秦姑娘一個人,她懶懶散散提前好幾天就開始收拾,也沒什麼心力,湊合能過年就行,難得這般折騰一番,竟覺得有些快活。

柳舒趴在堂屋桌子上喘氣,秦大上去捏肩捶背,笑道:“阿舒餓了?要不要歇會兒。”

“餓了——中午吃點什麼?那些魚和豬頭肉,今晚要祭灶王爺的,白日都踹了土地爺的腦袋,總不好再把灶王爺的肉吃了。”

秦姑娘笑答:“便蒸點飯,如果懶得做菜,將壇子裡想吃的鹹菜拿點出來切好就行。”

柳舒懶洋洋翻個麵,恨兩人身上都是些灰塵黏汗,不好蹭上去親親她秦姑娘,拖著調子嗯兩聲,起身去煮飯。

她去廚房忙,秦姑娘就拿著鐵鏟去收拾屋前屋後的陽溝。

這地方容易積淤,天氣冷倒沒什麼,等到天氣熱起來,一兩天不管,能臭得屋前屋後沒人敢走,狗都嫌味大。

她剛扛了筐和鏟子出門,卿嬸就從旁裡走出來,兩人都嚇了一跳。

嬸子見著她勞累打扮,笑著往屋裡瞧一眼,道:“今年倒是收拾得快,不比前兩年了。到底是多了個人,家裡生氣都不一樣。”

秦大摸著鼻子笑笑,想請她到屋裡去坐坐,卿嬸擺擺手,又道:“沒彆的事。我就是想起來你家院壩裡這口土灶,到時辦席要用的,你正好趁著今天也收拾了,瞧瞧煙囪堵沒堵。”

秦大連聲應了,卿嬸再道:“自己抓緊收拾,這過完年你也沒得閒。那辦席的禮,迎親的禮,路上要給的過橋錢,還有你媳婦出嫁,你得散給她那些親朋姐妹的歌堂禮。雖說都是訂好了,隻怕忙起來沒個章法,我年紀大記岔事,自己多上心問問。”

秦大一一記下,兩人說過幾句話,卿嬸轉身回屋去忙活自家的事去。秦姑娘收拾完這一圈陽溝,將淤泥挑到田裡去,正好給冬麥當肥料,又在河邊洗乾淨筐子和鐵鏟,放到後院牆邊晾著,脫了那不大好聞的外衫,方才進屋去。

柳舒正做完飯,連蒸籠一起端出鍋,切了一碟紅蘿卜,從缸子裡夾出最後兩塊紅豆腐,準備叫秦大吃飯。剛從屋裡一伸腦袋,她就瞧見秦姑娘沒穿外衫就晃進來,還沒開口,秦大露出個笑來,三兩下跑到屋裡穿了冬衣,溜進廚房來。

“做什麼去了?怎麼衣裳也不見。”

秦大打水洗手,笑眯眯地拿下巴點點屋外:“不好聞,我脫在外麵了。”

她瞧柳舒麵色緩下來,從架子上拿了乾淨紗布,浸水擰乾,托在手上,掀開甑子蓋,道:“今日乾脆也不用碗吃了,我給你捏個飯團嘗嘗?我小時總不愛拿碗吃飯,我娘就捏團子給我吃,就著乾飯團,反倒能吃七八個。”

許是那飯團叫手捏緊實過,嚼來和散開的飯粒真有些不同,柳舒托在手上咬一口,真嘗出點不同來,轉念一想,自己又笑起來。她夾了一塊酸蘿卜在秦姑娘的飯團子上,道:“乾飯團都能吃七八個,這配菜的飯團,阿安最好將這一鍋都吃完才是。”

“那隻怕灶王爺要上去告狀,說我們這家人是飯桶出身,好吃懶做了。”

“好啊,”柳舒拍她一下,“指著灶王爺說我吃得多,是桶了。還沒嫁進家門就這樣埋汰我,真等嫁進來,卻不知要怎麼對我了!”

秦姑娘自笑道:“我吃一鍋飯,我才是桶。怎麼敢說是阿舒。”

柳舒又笑罵她兩句,兩人忙活一上午,都餓了肚子,初時還好生吃飯,後來瞧著秦大捏飯團好玩,柳姑娘也拿了張紗布去捏。偌大一甑飯,全叫她倆捏成七七八八,大小不一的圓球,躺在蒸格底,等著晚上供灶神。

下午收拾完整個屋子,天已開始昏黃。

秦姑娘收尾,柳舒去蒸魚煮肉,她倆此前買了許多麥芽糖,連著糖果子一起,都裝在盤裡,供在灶王爺神像前。

柳姑娘做完飯,半天沒找見灶王爺蹲在哪兒,等到秦大進門來,從灶台中間拎起塊黑得發亮發亮的木頭,拿皂角粉蘸水擦過一遍,灶王爺才露出尊榮。

柳舒看著被洗出來的灶神,忍不住打趣道:“怎麼一年到頭也不給灶神爺洗澡,他上去告狀怎麼辦?”

秦大平日裡哪管灶王爺洗沒洗乾淨的,這時候覺得確實不上心了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一聲,將神像放回灶台中,先擺上一盤糖,答道:“叫灶神爺多吃點糖,粘上牙扯不開嘴,自然就沒得空來告狀了。”

“那我可得替灶神記著,等他回來告上一狀。”

秦姑娘從那供品裡找出塊小的冰糖,塞進柳舒嘴裡,勾她鼻子一把,道:“我拿糖哄哄你?”

柳舒%e8%88%94著冰糖,笑著道:“一塊冰糖就將我打發了?柳姑娘還得討彆的利息。”

“什麼利息?”

柳舒竊喜得光明正大,眉一挑,糖粒在舌尖轉一圈,道:“晚上才告訴你。”

灶前拿火盆再燒兩把紙錢,三炷香,酒杯裡斟滿三杯黃酒,飯團被打散重新熱過,兩盤魚,一盤炒過的豬頭肉,兩碟果子,一盤糖。秦大添過三次酒,兩人湊在一塊兒說了些送神的好話,那些好吃的,最後都進了自己肚子。

她倆站在廚房裡往外看,依稀都能聞見家家戶戶廚房裡飄出來的香氣。

秦姑娘握了她手在掌心,低聲道:“阿舒,就要過年啦。”

“給你拜個早年?”

秦大笑起來,道:“好啊,那我給你包個紅包,就當給阿舒的壓歲錢。”▲思▲兔▲在▲線▲閱▲讀▲

“我還要什麼壓歲錢,”柳舒見著天黑,心思又活絡起來,“快,趁剛吃完飯還不冷,我倆將水打好,洗澡去。”

秦大眨眨眼,重複著她話中的重音:“我倆?”

柳姑娘張口就來,也不知打過多少次腹稿,就等著秦姑娘上鉤:“你瞧,這會兒還是數九天,冷著。我倆一人洗一桶,不僅浪費水,而且來回一折騰,不得受寒?反正家裡桶大,擠擠也能塞得下兩個人,還省了水,也不用擔心染上風寒。”

“阿舒,”秦大看一眼神像,“方才還說灶王爺要上去告狀,現在神像還沒收下去……”

柳舒眼睛一瞪,疑道:“不是已經送走了?既然送走了灶王爺,家裡人關上門做什麼,關他什麼事,他都回天上過節了……你怎麼連洗澡都不肯跟我一起的,懂了,定是我現在腰上長了點肉,你要嫌棄,不肯與我坦誠相見。沒成想還沒嫁進來,阿安就要與我相看兩……”

她作勢要癟嘴,秦大拿手捂回去最後幾個字。兩人如魚得水這大半年,她怎能不知道她媳婦是個什麼脾性?隻咬唇看一眼柳舒,歎氣一聲,沒奈何隨了她心意,道:“熄燈——你若要點燈,那就隻準洗澡。”

柳舒笑得眼角彎彎,悶聲點頭。待到秦姑娘打水提進屋,她%e8%88%94%e8%88%94嘴唇,提了另外半桶,路過客房時,還不忘恐嚇一番小貓,勒令它們今晚不許翻縫出來撓門。

屋內的秦姑娘點炭暖屋,拿手試水溫。柳姑娘露出個狡黠的笑,翻出塊小冰糖塞進嘴裡,將水都提進屋來,鎖了門,吹滅燈,摸黑躥到秦姑娘身前,待到秦大渡過她口中那糖粒,方才輕聲道——

“我熄了燈,洗澡之外的事,現下做得了。”

第五十六章 年夜飯 吃!肉!肉!

一年裡十二個月,最喜慶的日子莫過於年頭與年尾。

往日無論有什麼怨仇,到了這天,誰都得帶著笑臉見人,道幾句好。往日再吝嗇的,這兩日都得寬活起來——莫說是富貴人家,就是那家徒四壁的窮家,也得想方設法弄點肉來吃,以求來年運氣通達,能一朝翻身。

年夜飯各家有各家的做飯,尋常的無外乎雞鴨魚肉,秦姑娘訂的年貨早送來,等著除夕這天下鍋。

到除夕正日,她兩個懶洋洋睡到天亮方起。小年已將家中內外打掃過,除夕不必再忙,隻需將春聯門神掛上,大門與各處貼好福字,瞧瞧其他地方可還有什麼裝點的,做好年夜飯,守歲過夜,待到子時梆子一聲響,點燃門前爆竹,自自在在睡到新年天亮就是。

春聯是柳姑娘起來後要求親自寫的。她倆小年時收拾出來不少紅紙,放得有些年頭,邊上帶著水漬或是發卷,除罷那些著實褪色得乾淨的紙,將發黃的紅紙四下裡裁剪一番,也算能用。

她倆都不是什麼文采斐然的大文豪,隻從那些舊有的春聯裡挑出兩副吉祥的來寫。大的預備貼在前門,是“春風屠蘇除舊歲,福滿桃符迎新年”,小些的貼在後院,叫“歲歲長康順,朝朝總如意”。另有五六個福字,前後門與樓上小倉庫一個,水缸米缸還得貼兩個。柳姑娘久不捉筆,連寫了七八遍才滿意,那些給她嫌棄到一邊去的“腹稿”,秦姑娘笑眯眯地卷好,收在臥房櫃子上。

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