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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320 字 6個月前

好,曉得了,我不理她們。你也不要氣,管她們說什麼呢。”

她這般雲淡風輕,叫秦大想起在陽泉府聽到那些閒言碎語,心中堵著口氣,又不願提起,叫柳舒聽了不高興,自己悶悶吃了一口香腸。

柳舒見她興致不高,猜到些許,便自笑著去逗她:“我做的飯不好吃嗎?阿安怎麼這副表情,讓我瞧瞧。”

她湊上去看,挨得近了,能聞見秦大身上鬆柏的熏味。這會兒還是在村口,旁邊又有人,秦姑娘臉皮薄,忙端著碗退出去一步,抬頭瞪她一眼。

“阿舒——在外麵……挺好吃的,”她到底是笑起來,“不若這鍋都留給我,我下午熏肉時無聊,吃點東西打發時間。”

“美得你,我還沒吃飯。”

柳舒端碗來,一口香腸一口粥,同她一到靠坐在石碾子台麵上。

待到吃得八分飽,看秦姑娘慢下來,柳舒這才悠悠問道:“阿安氣什麼?從陽泉回來時沒問,是不是聽見柳翟說什麼混賬話,你不高興了?”

秦大默然看她一眼,點點頭,皺眉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再如何,他是你哥哥,怎麼能……怎麼能說這些混賬話出去。隻可惜那日他不在府中……”

她總是笑盈盈地舒著一張臉,平日裡連嘴角也不曾撇一下。如今見著這副皺眉抿唇,忿忿不平的模樣,柳姑娘竟覺得稀奇可愛,放下碗去,拿兩根食指戳她嘴角,將那眉頭又搓又捏,鬨得秦大忍不住笑出來,方才停手。

她端開菜,湊到秦大旁邊去靠著,道:“我與他少時也不曾這樣。那時他去學堂,總要帶我一起,讓我在外麵一道聽先生講書的——爹娘疼他些。”

她講到這,忽地笑起來,又道:“爹娘疼他,所以管教得嚴,對他要求頗高。我是個順帶的孩兒,不做那些違法亂紀,有損門風的事情就行。小時候還不覺得,大了,他就覺得爹娘更疼我,我也覺得爹娘更疼他。他看不慣我成日裡到處去玩,我也看不慣他沒甚本事偏要自視甚高。”

秦大伸手去抱她,柳舒抬起頭來笑一笑,蹭到她頸邊。

“若說還有點情誼,這麼多年相看兩相厭,又鬨過幾回,也就剩點兒皮。怕是爹娘一去,我倆誰也不想見著誰。”

她坐起來,去捏秦大臉,笑道:“這些事,你同他置氣什麼?不要管他,旁人說的也不必聽。隻管來找我告狀,誰叫我的阿安心裡不高興了,我這就去找卿嬸取經,管叫她們再也不敢做這等事。”

秦大失笑,摸摸她腦袋:“又不是我受了委屈,怎麼你來安慰我?好——下次你若是聽見了碰上了,隨你開心。”

“倒不怕我同卿嬸一樣,”柳舒直樂,“屆時人家說你娶了個悍婦回家。”

秦姑娘%e8%88%94%e8%88%94嘴唇,磨嘰半天,低聲說道:“悍婦我也喜歡。”

柳舒給她哄得舒服,貼上去逗她,連聲道:“什麼?什麼?我隻聽得‘悍婦’二字,阿安說了什麼好東西,快多說個十來句與我聽。”

秦姑娘的嘴是那海邊的蚌殼,抿著嘴隻是笑,一句話也不往外冒。她兩個鬨得歡,惹得那邊熏肉的嬸子們都探頭來看,秦大捉了她來撓自己癢的手,正欲開口將柳姑娘哄回去,就聽得那熏肉的筒裡,忽地“劈啪”一響。

她轉頭去看一眼,歎氣一聲,沒奈何地笑道:“阿舒快彆鬨我,你分明聽見了。再不看著火,你的臘肉香腸,就要給燒成炭,沒得吃。”

柳舒笑道:“今日權且放過你。晚上幾時回來,想吃些什麼?”

秦大牽了她到泥筒邊,爬到頂上,拿火鉗將烤爆的那節香腸勾出來,尖石在頂上一劃,割下來,遞給柳舒。

她搓著手上的黑灰,小指在柳舒臉上畫了幾根貓胡須,看柳姑娘乖巧伸著臉由她,笑著拿掌根搭在她肩上,推她往回走。

“這香腸洗一洗,晚上合菜炒著吃。你現在是當家的,旁的還要吃什麼,全憑你做主。”

柳舒取出手帕,就著槽裡的水沾濕一點,將她眼周擦過一圈,又揉了兩下。秦大眼睛給那煙火熏得不舒服,拿水抹過一次,到底清爽了些,眨眨眼,瞧著柳舒。

“你當家的要你悠著些眼睛,”柳舒將帕子給她,“若是熏得慌,就到這邊來坐坐。”

她將東西一一收拾好,手上提著那節香腸,磨磨唧唧賴了好會兒,看火堆裡糠皮又要燃起來,這才依依不舍地放了秦姑娘,慢慢悠悠地回家去了。

她甫一到家,就見著柳府的人挑著一筐東西,同卿嬸一道在門外等著。那倆小廝遠遠望見,忙上來同她見禮,接過她手邊的東西,在旁邊候著。

柳舒不知何事,拿眼去問卿嬸。

嬸子當即笑起來,簇著她去開門,東西提進來,開了筐,紅豔豔一片,交錯著彩線,嬸子拎起那裙裳,往她身上來比劃,歎道:“當真是漂亮。你家裡來了人,說是將你的嫁衣送來瞧瞧,現在還穿不穿得,有沒有要改的——混賬小子呢?他的衣裳也做好了,你倆正好今日悄悄試一試。若說正經穿上,還得留在成親時候。”

柳舒便答:“阿安到村口熏肉去了。”

嬸子越發笑起來,三兩下拿了衣裳,拉著她到客房中,直道:“正好,咱娘兒倆這會兒試試,不讓他瞧見。成親時再細細打扮上,管叫我這呆頭小子,看直了眼去。”

彩裙繡裳,金冠鳳帔,這身嫁衣還是她及笄之後,讓柳夫人在家裡關了半年,有一搭沒一搭給繡完的。本以為要在箱子裡吃上一輩子灰,兜兜轉轉,竟還是有開箱的日子。

嬸子給她綰發理裙,柳姑娘瞧自己這張臉已瞧得膩味,看銅鏡裡影影綽綽一片紅影,搖搖晃晃就成了秦姑娘的樣子。她想著秦大穿嫁衣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來。

卿嬸隻道她念著要嫁人,心裡歡喜,替她理著裙子,連說些打趣的話來。

柳舒神思遊離地應著,想到秦姑娘那裡還欠著她一個中秋願,暗地裡打起彆的算盤來,道是洞房花燭夜,定要哄得她家秦姑娘,來穿一穿嫁裳,做她的小娘子。

第五十五章 小年 收拾收拾,準備過年!

過了臘八就盼著小年,農家以二十四為送灶神爺的日子。

神仙上天敘職,地上沒人管,拿那好糖好酒糊了灶神爺的嘴,免得他上去告狀,送完神,那就該快快活活,備年貨,殺豬殺羊,走親訪友,團年婚嫁,等著過除夕了。

雙河鎮上訂的年貨,昨日就送到了家裡來。天冷耐放,豬肉往通風的地方掛著吹乾水氣,等著做年夜飯。另有些糖果子、餅子、瓜子,秦大收在櫃子裡,免得柳姑娘閒著來嘗,三兩日就能吃完。

她成親的東西,得等著過完春節,正月十二三才給拿過來,村裡做席的幾個叔伯兄弟都打過招呼,大家來吃席喝酒,互相都幫襯一把。花廟村久沒什麼大事,知道秦大要成親,都踮腳等著吃宴。

今天小年,她倆都起得早,家裡內外可得收拾一陣,乾乾淨淨等著過年。

柳姑娘生時,柳複已經發跡,雖不是什麼貪官汙吏,家業偌大,但也不算清貧為世,沒什麼違法亂紀的大事,家裡還是很有些下人。一年到頭,這些灑掃的活兒,她最多給自己屋子裡疊疊被子整整衣櫃,就算是“頗為勞累”了。

農家打掃起來,可沒那麼容易,從屋上瓦,到門前溝,都要理上一遍。秦大早上略吃過點東西,就搬著長梯上樓去撿瓦。農家的房頂大都是瓦頂,下麵架房梁,一年裡風吹日曬雨淋,瓦片有吹下屋的,翻過來的,不知給什麼砸碎的。一年偷懶不去撿瓦收拾,來年壞得更加厲害。⊿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家是個平屋頂,秦正當初想多要點地方曬東西,修屋時隻房簷出來的地方架了瓦簷,還有樓頂上一個放東西的小屋子有個瓦頂。農家沒瓦當這種講究,看看那些瓦片屋脊有沒有壞就行。

秦姑娘剛上樓,柳舒就跟著跑上來,笑道:“這麼高的地方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她往日撿慣了,樓不算高,真摔下去也就斷條腿,自己沒在意過,得著柳舒這樣關心,心裡開心,拿了梯/子給她扶著,往那小屋上爬。

今年風大,頂上吹翻了幾塊瓦,已經碎成一片片。秦大將碎瓦隨意丟下來,正要下去拿擱在女牆邊的舊瓦,就見柳姑娘已經伸手過去撿,她隻來得及喊了聲:“阿舒彆碰!”

那修房時壘在那處的舊瓦一翻開,登時爬出來一堆不知道什麼樣子的小蟲,柳舒嚇得一抖,將瓦片扔出去,怔在原處一動也不動。

秦姑娘少時沒少領教那些蟲的厲害,腳下一滑差點從屋頂摔下去,忙從梯/子溜下去,拉著柳舒往自己身上一抱,安撫著拍她背,連聲道:“沒事沒事,嚇著了?讓我看看。”

柳舒緩過神來,從她懷裡出來,兩隻手搓個不停,嚇得嘴唇還有些發白,歎道:“一堆,一堆什麼東西……也太嚇人了些。”

她到底沒碰見過這些多手多腳,長得亂七八糟的小蟲子,一時想不起模樣,真要細細去想,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秦大心疼,將她臉上揉搓了一下,捧著她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一擦,哄道:“不去想它們。這些地方久沒人管,裡麵容易生些雜蟲。見人就怕的還好,若是逢著些凶蟲,蟄上兩口才是麻煩。阿舒要不要下去歇歇?”

柳舒現下隻覺得沒人的地方多是有蟲子的,搖頭不肯走,賴在秦姑娘旁邊,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忙活。

秦大翻瓦之前,先用棍子挨個敲了一遍,還不忘擋著柳舒眼睛。敲完,用棍子抵著瓦翻過來,拿水衝一衝,才上手去撿。柳舒仍舊給她掌著□□,待到秦姑娘撿瓦屋頂各處的瓦,兩人一人灑水,一人掃地,將青磚上的泥灰都撮起來,連同落葉一起,給倒進花盆裡。

掃完屋頂,還有房梁,這些椽梁上一年才掃一次,積灰重,多半還能逮著點老鼠窩。柳姑娘怕了這些蟲子,跑去拿舊布將床、櫃、桌都罩起來。她怕秦姑娘從上麵摔下來,硬要她腰上綁著繩子,另一頭拴在房梁上,才許她上去擦灰。

這會兒無事,兩人都還不急著做飯,秦大坐在大梁上擦灰,一抬頭,竟對上隻貓眼。那隻花皮小貓不知從哪兒爬上屋來的,也不怕被抓現行,衝秦姑娘喵嗚一聲,坐在一旁%e8%88%94爪子,秦大手上一頓,低頭去叫柳舒,笑道:“阿舒,你女兒上房了,從哪兒竄上來的?”

柳舒抬頭去看,方才還有些鬱鬱,登時也笑起來,朝小貓招招手:“花椒,下來。”

貓是個大膽的,聽著聲就敢往下跳,也不傻,中間踩了一腳那天地君親師的牌位,險些把土地爺的神像踹下來,跐溜蹦到柳舒肩膀上,還沒等柳舒摸一把,又跳走了。

柳舒扶正神像,笑一聲:“今天還沒送走灶王爺,就把土地爺得罪了。這可怎麼辦?”

秦大便在上麵笑答:“不妨事,今天也給土地爺多送點糖吃,好叫他閉嘴——說來,我小時候,連那天地牌位都踹下來過。”

柳姑娘抬頭看一眼那掛在半牆上的牌子,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