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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262 字 6個月前

得近,正是濃情蜜意時。柳舒正要卷著被子去蓋她,秦大忽地昏昏沉沉抬起頭,眼神驟然清明起來。

“阿舒,你聽見什麼聲兒沒有?”

柳姑娘腦子裡隻惦記著解她衣裳,眼神也未給一個,隻道:“天黑風高的,沒誰來找我倆。許是哪裡風吹的。”

“不是,”秦大掀了被子起來,“就在咱們門邊。”

“什麼門……”

柳舒給打斷好事,憋著一口氣,跟著坐起來。

“阿舒你聽,什麼東西……”

門外響起陣陣撓門聲,不多時,柳舒就聽見門縫裡飄進來一聲聲“喵”。秦大猛地一樂,披上外衣去給貓開門。

一片漆黑裡,柳姑娘猛地黑了臉,隻道日頭放晴,天變暖,定要把這幫惱人的小家夥,攆出去找它們親娘。

到底,她也沒能溫香軟玉地睡成覺,兩人腳邊窩著七八隻小暖爐,秦姑娘醉意醺醺睡得開心,柳姑娘咬牙切齒,無比遺憾,忿忿睡去。

第五十四章 臘八粥、臘肉 熏壞的香腸臘肉不要丟,洗一洗,煮熟,好吃到噴口水

冬日裡日短夜長,即便過了冬至,也沒見著日子頓時就被拉長起來。不多時,竟就混到了臘月間。

後院裡左右兩棵臘梅已經開得很大,金黃一片,點在枝頭。外麵都是蕭瑟冬景,冬日裡若未放晴,天色也都昏昏暗暗,唯她家還能有幾分豔亮花色。可惜閩州與陽泉兩地,都不怎麼下雪,見不著“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景。

秦大前幾日砍了很大一堆鬆柏杆,攤開在地上曬乾,等著熏臘肉香腸。鬆柏細枝得帶著水氣才好熏,另又篩出來兩筐糠皮。柳舒前幾天跟她去了趟雙河鎮上,家裡就兩個人,吃不了那麼多臘味,隻灌了十來斤香腸——香腸肉得三肥七瘦,依著柳舒的口味,辣子和花椒多放了些。肉灌時再混進幾斤白酒,洗去腥氣,抹了幾層香油。

另又買回來一塊後腿肉,一塊五花肉,一大塊排骨。熏臘肉,得提前把肉皮先用燒紅的烙鐵烙熟,再把臘肉排骨用鹽巴、花椒醃上三天,翻麵,再醃三天。醃好之後洗淨,掛在通風口吹乾水氣。

到這時節也得備著年貨,秦大年後成親,宴席上要用的東西也多,正好都跟人訂下日子。屆時不用她自己去,這一次買得多,再出點錢,他們自己給拉過來。

村裡熏肉都得在村口,要不家裡煙熏火燎四五日,簡直沒法住人。村口有用河泥做的幾個高筒,大家夥看著時間輪流用,秦大不急,拖到臘八才準備熏肉,這會兒空出來兩三個,隨她挑。

柳舒早上起來,就惦記著今天要做臘八粥,跑到廚房去忙活。秦大撿了柏枝在筐子裡裝好,等著吃過飯挑去村口,沒注意撞上臘梅樹,花瓣上攢著的一點霜全掉她脖子裡,惹出來兩個噴嚏。

她趕緊溜到廚房來取暖,揉著鼻子笑道:“家裡臘梅花怎麼這麼衝鼻,我方才出去放雞,嬸子還說在家都聞到院子裡梅花香了。”

柳舒白她一眼,塞個花卷在她手裡,道:“哪裡衝鼻了?要說衝鼻,你怎麼不說家裡那兩株梔子?我就沒聞見過茉莉香,全被它衝沒了——要說明年,不如把它摘下來炸了吃,省得浪費。”

秦姑娘撕了花卷來吃,疑道:“梔子還能吃的?”

“它香得惹人愁,若是不能吃,那也太浪費了,”柳舒笑答,“得空時漬兩罐梅花來泡水喝倒也不錯。”

她說著梅花,秦大便忽地想起那留給葡萄藤的幾個坑來,手一拍,撓撓頭。

“我忘記搭葡萄架了。算了算了,葡萄也忘記買,來年開春時種下吧,”她比劃了一下院牆到房頂的距離,“左邊一個架子,右邊一個架子,夏天應該是不熱的。就是第一年的葡萄大抵不太好吃,隻能拿來好看。”

“好看也行,涼席搬過去睡,”柳舒多看一眼,“至少睡得下我倆了。”

今年夏天,她倆還在你尊我敬,一個院子裡劃出兩條道來。若不是惹得秦姑娘生氣一場,還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去。柳舒想起來便覺得好笑,手上挑著豆子直樂,秦大拿眼去問她,卻隻得了柳姑娘一個輕飄飄的眼神。

柳姑娘樂,她看著也忍不住跟著笑,兩人沒頭沒腦地對著傻笑好陣,靠在灶邊吃過了早飯。

用過早,太陽升起來,外麵濃厚霧氣消散開。天上沒什麼雲彩,難得露出淺藍一片的晴空,秦大換上一身舊衣裳,紮緊袖口,將鬆柏枝挑出門外,把要熏烤的肉放在背簍裡。扁擔兩頭,筐子下麵是糠皮,上麵搭著鬆枝。那鬆柏枝生得茂密,一眼望過去,瞧不見中間還有個秦姑娘。

柳舒得留在家裡看家做飯,到點給秦大拿過去。她同貓一道扒拉著門框,見秦大側著身要從小道上過,道:“阿安,那個重麼?你彆硬挑,我同你一起去。”

秦大放了扁擔,兩頭壓在鬆柏上,她自個兒轉回來笑:“不重,若是我挑不動,阿舒不是更挑不動了?你好好在家呆著,瞧著時候來就行。那地方煙大,彆熏壞嗓子。”

“我挑不動,當然找你兒子挑,”柳舒往牛棚裡一努嘴,“今天還沒去放牛呢。可惜貓兒小了些,若是養的大蟲,也能抓它們來乾活。”

秦大直樂道:“我擠不過去,秦秦更擠不過去了。不妨事,也就幾步路。”

她又和柳舒膩了兩句,挑上鬆柏,徑自往村口去。

那邊來熏臘肉香腸的,另有幾個叔伯的嬸子,秦大跟村口的秦大夫打過招呼,替她留了一處。

她卸了柏枝下來,將泥筒上麵的稻草蓋子拿下來,香腸兩節打個折,用鐵鉤子鉤住,掛在筒口的鐵棍上,臘肉與臘排都切成掌寬的條,也用鉤子鉤上,掛住。

她收拾完,搬過村口小凳來,刨開筒底剩下的火灰,拿布巾遮上臉,戴著草帽,湊上去點火。

先用曬乾的鬆柏木點上火,熏乾香腸臘肉的水氣,然後再用濕的柏枝來熏。鬆柏不能真點燃了,得用糠皮壓在下麵,以免生出明火,用那看不見的火食,慢慢熏出煙氣,讓煙氣上行,去烤那肉。鬆柏不能少,少了泥筒裡熱度上不去,烤不好,全沾些煙灰。也不能多,太多了鬆柏烤不透,白白浪費去許多。是以前麵不能離人,得時時刻刻瞧著。

秦大拿火鉗撲了兩根柏枝的火,撒了一撮箕糠皮,托腮坐在那兒等。這等閒暇時候,村人總要找些亂七八糟的話來閒談,否則時辰難熬。她不去摻合,旁人卻要來問她的。

那幾個嬸子互相又聊過幾句,靠她近的那個便問道:“秦大,怎麼不見你媳婦來?這活兒都是我們乾的,你們大老爺們的來做這個乾什麼?”

秦大沒料得叫她,先是一愣,爾後笑一聲,道:“她不會這個。”

“哪有不會的道理,我見過一兩眼,看著也是個機靈的。我看啊,你也不能太慣著,這城裡的大小姐雖說是和咱們不一樣,可進了家門,不還是得種地的?”

旁邊一兩個也跟著附和道:“就是,就是。你慣不能嬌養著,有手有腳的不乾活,全叫當丈夫的伺候,這像什麼話。”

村人間的話,向來是得了個口子,就如泄洪般止不住的。秦大不常聽,可架不住她是村裡的“男丁”,她不去湊嬸子的熱鬨,總有叔伯喝了酒,要拉著她去湊熱鬨。一來二去,她雖是不常出門,可這些姑婆姨娘話裡話外的,也沒少了她的份。·思·兔·網·

話撂在她身上,她當沒聽見,可撂在柳舒身上,她卻得護她家柳姑娘。秦大當下收了手上的活,轉過去瞧她們,笑道:“嬸子彆說這樣的話。家裡的事兒,家裡才知道。阿舒平日也做過不少活兒,隻是不在外邊露出來。再說了,伺候她那是我的福氣,應該的。”

許是她語氣聽起來不大善,那幾個嬸子訕訕一笑,道:“也是,也是,你是個會疼人的。我們就是操心操心,這家裡的事,還是長遠打算好……”

秦大隻笑笑,不再接話。

數九天裡的太陽,抵在頭上曬也不見得熱。泥筒前煙熏火燎的,秦大摘了草帽來扇風,柏枝發出劈啪聲響,旁邊聊天的也靜下來,她鬆鬆倚在糠皮筐子上,有心想回去轉一圈,念著臘肉,蜷蜷腳趾,終是忍下來。

她不回去,自然有人要來尋她的。

柳舒守著鍋裡的臘八粥好,就急匆匆連砂鍋一同裝進背簍裡。另炒了個土豆絲,家裡有兩節沒熏的香腸,柳姑娘饞嘴,這兩節拿水煮開,雖沒有煙熏出來的風味,但料放得足,也算好吃,切成指寬的小節,一並用盤子裝上。此時還沒到飯點,可耐不住柳姑娘想去找秦大,把貓狗吃的東西放好,她拿食盒提上碗筷與菜,鎖了院門,往村口去。

村口一片煙霧繚繞,若不是裡麵摻著肉香,說是進了什麼香火旺盛的道觀佛刹也沒差。她家秦姑娘好找,旁處都嘀嘀咕咕交頭接耳地聊天,唯秦大那塊兒安靜得很,隻能聽見枝葉偶爾發出的劈啪響聲。

柳舒輕輕將東西放在石碾子台麵上,踮著腳走到她背後,瞅準秦大剛加完一撮箕糠皮,放下火鉗,猛地撲過去抱住。

她來得猝不及防,動作卻輕,如貓兒撲蛾,怕用力大了,秦大沒接住,撞在那泥筒上。秦大曉得是她,反手將她托在背上,半彎著腰,笑道:“怎麼這麼早就來了?阿舒快起來,我身上灰多,弄臟你衣裳了。”

柳舒半趴半蹲的,這會兒溜下來,尋她旁邊蹲下,答道:“我自己在家太無聊了,索性飯菜都做好了,不如先趁熱吃飽。”

她牽起秦姑娘手,冬日裡養過兩三個月,這會兒倒比夏天白了幾分,隻是指尖被煙火熏過,泛著黃色。柳舒放在鼻尖嗅嗅,笑道:“沒聞著肉有香氣,倒聞著阿安手上有臘肉香了。你是來熏肉,還是來熏自己的?”

“煙氣重,”秦大捏她一下,放開手,“你再待上一會兒,也得是臘肉的味道了。”

“那倒是解饞,”她拽著秦姑娘起來,“這會兒還要看著麼?若是不急,阿安不如先吃過中飯再忙,待會放涼可就不好吃了。”

她兩個一起來,旁邊幾個嬸子便就看見了。背後說什麼是一回事,當麵對上,到底不是誰都有卿嬸的底氣,何況柳翟當初過來,秦卜如何鞍前馬後地做狗,她們也不是沒見過。柳舒隨意掃過去一眼,嬸子們忙就笑道:“秦大媳婦來啦?你可真是個貼心的人,要不怎麼說新婦就是會疼惜人呢。”

秦大不鹹不淡地看著,也沒介紹,柳姑娘心知許是不大親近的,點頭笑笑,拽著她家秦姑娘去石磨邊吃飯。

石碾子在上風口,煙氣淡了許多。柳舒從背簍裡端出砂鍋,開了蓋子來盛飯。那臘八粥燉得稠爛,秈米裡麵混著小米、紅豆、綠豆、蓮子、花生,又有去過核的紅棗燉成漿,攪一攪,白粥就染上一片橙紅糖色。

柳姑娘盛飯端菜,用食盒背簍擋住風。飯還沒端起來,秦姑娘先告了個狀,道:“那幾個嬸子說你壞話。阿舒往後遇見了,不要理她們。”

柳舒夾一筷香腸給她,笑起來,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