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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360 字 6個月前

來,才敢鬆開一點點被子散氣,往床邊拱拱,問她:“遠麼?”

“不遠,你躺一躺。要不要喝水?我去去就回來。”

“要喝冷的。”

秦大哪敢給她喝冷水,兩相兌了兌,給她端了一碗去。

柳舒懶洋洋爬起來,接水去喝,笑道:“你這是趁我病欺負我,哪裡是冷水?拿這溫嘟嘟的來糊弄我。”

她到底口渴,三兩下喝完,“撲通”倒在枕頭上,推推坐在床邊的秦大。

“那你快些回來。”

秦大站起來,給她放下床簾,細細檢查了窗戶,關上門,忙往村裡老大夫那裡去。

這大夫也姓秦,叫秦玨,是外麵來的同姓人,投親靠友時住在了花廟村。年輕時學過一些本事,看不了大病,但頭疼腦熱,斷腿脫臼,他能給瞧一瞧。

秦大過去的時候,他正在壩子上曬藥,瞧見她,一樂:“小侄子,怎麼了?你個混賬東西,上次買走我七八根剛挖的山藥,說給你媳婦兒做飯吃。今天又來薅什麼東西?”

“阿舒病了——秦叔你看看要帶什麼,麻煩你同我往家裡去一去,她燒得厲害,大概是前幾天受寒了。”

秦大上去接過他手裡的藥簍子,又道:“我幫你曬。”

“病了?”秦玨往屋裡去,拿出來一個破舊藥箱,“你們年輕人慣來是不知道將養度日的。我估摸也是中秋喝了酒,染了寒,是不是?”

秦玨腿腳利落,自己先往她家去,秦大忙跟著,道:“是——應當是吧?我看前幾天還好著,就是鼻子不大通氣,今天回來,人就躺在床上了。”

她細細回想著這幾天的飲食和柳舒的情況,一一跟秦玨說了,秦玨不免念叨幾句年輕人不惜身的話。他倆下了梯,從秦方家門前過,秦福正好從田裡回來,秦大叫住他:“秦福,我地裡還有三四筐收上來的稻,你下午得空幫我挑回來。”

“哦,好,”秦福看一眼秦玨,“二哥病了?”

“阿舒病了。”

秦大匆匆跟他說完,趕緊又領著秦玨往屋裡去。

柳舒在屋裡睡得頭暈眼花,聽見屋外有聲音,隻道是秦大回來,待著門開,嚷著:“阿安——餓了——”

秦玨一樂:“我聽這聲兒挺有勁,還能惦記著吃,應該問題不大。”

柳舒驚覺還有大夫,登時噤聲,躺在被窩裡一動不動。秦大笑一聲,道:“還是勞叔叔看看,我怕落下什麼病根。”

秦玨開了箱子,秦大搬過來一根獨凳,抬頭到床簾裡,輕輕摸摸柳舒額頭:“阿舒,我開簾子,你讓大夫看一看。”

柳姑娘剛鬨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到底不大好意思,雖由著秦大小心將她手拿出來,挽上衣袖,放在脈枕上,但就是閉著嘴不說話。

秦玨探探脈,叫她張嘴看看舌頭,手一收上去,柳舒跐溜鑽進了被窩裡。

“脈相緊,舌苔也薄白。確實是風寒,可有嘔吐或是腹瀉的症狀?”

秦大看過去,柳舒蚊子般擠出一句:“胃上不大舒服,惡心得慌。”

秦玨點點頭,收拾了東西,笑道:“秦大跟我回去抓幾副葛根半夏湯,你媳婦兒身子骨好,這點小病小痛,吃兩副就好。倒是你,小時候病得厲害,根子上就虧著,這幾天自己也注意些,若是也病了,可有得你受。”

“秦叔,可是阿舒她燒得厲害,卻是為什麼?”

秦玨掃一眼,笑罵一句:“外衣也不脫,窗戶也不透氣,還蓋著兩床被子——沒病都給悶出病來!捂汗也不是這麼個捂法。”

柳舒默默另一床翻出來的被子掀到一邊去。

秦大跟著笑,道:“好,秦叔等等,我拿上錢跟你一起去。”

秦玨先出去,秦大開了櫃子,正要往外走,柳舒探出個腦袋來:“阿安,不吃苦的。”

秦大過去給她塞回被子裡,將多出來的一床被放在長凳上,笑道:“好,我跟秦叔說說,不給你抓苦的。”

這藥方豈能由著病人愛吃不愛吃來改呢?秦大一手提著兩包藥,一手卻是在秦玨那裡拿了些他搓藥丸的蜂蜜回來。

還未進門,就聽得臥房裡吵吵鬨鬨的,卿嬸聽著聲兒,忙喚道:“臭小子,你去哪裡了?你媳婦兒還病著,怎生亂跑?叫我們小舒餓著肚子在家等?”

秦大到門邊去,抬抬手裡的藥,無奈笑道:“我去秦叔那裡給阿舒抓藥了。嬸子什麼時候過來的?”

“秦福一說,我趕緊就來了,估摸著你倆沒吃飯呢。柳舒這本來就瘦,一病,更顯得可憐了,不過可不能貪嘴,還是吃幾天清淡的好。”

秦大笑笑,說道:“我先去煎藥,嬸嬸既然來了,正好陪陪阿舒。”

卿嬸揮手攆得她走,朝柳舒笑道:“我倆方才說到哪兒來著?阿喲,小舒,你可彆光顧著聽,趕緊,這粥喝兩口,被子好好蓋著,可不能又涼了。”

柳舒沿著粥碗邊上%e8%88%94了一口,道:“嬸嬸說到她小時候調皮。”

“嗬,你彆瞧她現在老實本分,小時候能給人氣死了!”卿嬸一拍腿,“你家院子後麵牆上,不是糊了許多碎瓷片碎瓦片的?”

“嗯,阿安說是防賊的。”

卿嬸直樂:“他慣會給自己貼金。那是他爹關不住他,給糊上的,這東西硌手硌腳,使得勁了,手腳都劃破,他才安分著。你不知道,這小混賬,十二三歲還沒長開,就敢帶著秦福到對村跟人打群架去!他爹給他捉回來,下午又翻/牆出去了。把他關屋裡吧,他敢把窗戶卸了翻出去玩,待到他爹快回來的時候,再翻回來,把窗戶給裝上。”

柳舒笑得碗也抓不住,放到矮凳上,奇道:“竟是這樣?我還不知道她小時這樣無法無天,起先和我說著,我還不肯信。”

卿嬸又道:“他爹征兵時走了之後,倒是安分乖巧了許多。常不見著說話的,今年話竟多了,人也瞧著精神了許多。到底是福氣,娶到你這麼個媳婦兒,我們這些做老的,都心裡高興。”

這是變著法誇她,柳舒倒有些羞了,她與卿嬸謙遜兩句,又央著她講些秦大小時候的故事來。

秦姑娘對此渾然不知,老老實實地煎藥,待到濾淨藥渣,盛著一碗,又拿兩個蜂蜜的糖丸,一邊吹著一邊往臥房裡去。

柳舒吃飽了粥,躺得身上不舒服,擁著被子半坐著,見她來,直笑。

秦大見她吃過東西,精神頭也好許多,又這樣樂嗬嗬的,也跟著笑,放下碗,湊過去摸摸她額頭,擦掉上麵的汗,問道:“做什麼這麼高興?哪有人生病了還這樣傻樂的?”

柳舒道:“隻是想著你怎麼從門裡端藥進來,卻不是拆窗翻/牆的。”

秦姑娘不明所以,“啊”了一聲,就聽得柳舒又道:“嬸子說你小時候翻/牆又翻窗,給爹娘氣得不輕。”

秦大皺起臉來,歎道:“嬸嬸怎麼淨撿這些同你講?”

“嬸嬸說你現在有點兒小時候的樣子,”柳舒眯著眼打量,“叫我對你好點,不能同你生氣,得好好憐惜憐惜秦公子。”

秦姑娘端著藥坐在床邊,攪著湯藥吹涼,笑道:“現在你病著,該是我憐惜你才是。”

柳姑娘老遠聞著藥味,現下離得近了,隻道:“不好聞。”

“不好聞也得喝,我從秦叔那裡拿了糖丸,你喝完便給你吃。”∴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慣是哄小孩子的,誰吃那個?”柳舒翹起嘴角,“這古語雲:‘有情飲水飽。’阿安若是喂我,我自然不覺得苦,一氣能喝十碗。”

“是藥三分毒,喝十碗倒又要請大夫了。好,我喂你。”

秦大盛起一勺,輕輕吹著,見上麵熱氣散過一些,正要湊到柳舒嘴邊去,柳姑娘卻道:“咦?誰要這個喂法的,我娘也是這般喂藥,如何顯得阿安與眾不同。”

她這會兒仗著生病,秦大慣著她,端是有些為所欲為,從被子裡抽出手來,點點秦姑娘的嘴,笑道:“這話本子裡,可都是哺喂的,阿安怎麼就這麼把我打發了。”

秦姑娘手一抖,湯藥險些灑在床上,她慌慌張張放下,擺手道:“不行不行不行,阿舒——”

“這也不肯,那也不肯,你就是這般憐惜的?”

“阿舒——”

柳舒一笑,知道秦大臉皮比窗戶紙薄,也不逼她,道:“既不喂藥,那阿安總得親一親,哄一哄,我才肯吃的。”

秦姑娘拿她沒法,笑著湊上去,半跪在床沿邊,捧著她臉,先用額頭試了試她體溫,這才在她嘴上細細親過兩回,又抱一抱,歎道:“乖乖吃藥,我好不容養起來的阿舒,可不能病瘦了。明天給你做好吃的?”

柳姑娘很是受用,賴著她蹭了好一陣,這才一勺一勺由她喂著將藥喝了。

次日一早,秦大便起床做飯。

柳舒嘴裡沒味,嚷著想吃些鹽味重的,自是遭秦大拿秦玨的吩咐堵了回去。她哼哼唧唧地在床上打滾,倒後來竟不肯睡床,竄到了秦大的地鋪裡去,口口聲聲說著要瞧瞧昨兒同她說要做好吃東西的秦姑娘去哪兒了。

秦大怕她涼著,連人帶被子抱到床上去,將她鼻子一捏,笑道:“我讓秦福昨兒把收上來的新米打了些出來,新米最是好吃,給你做上幾種。你好好聽話,養好病了吃什麼都行。”

柳姑娘是病了非要撒嬌的,吧唧在秦大臉上親了好幾口,道:“那沒有個三四種我可不依。”

“好,”秦大也親親她,“管有三四種要你挑的。”

柳舒安安分分喝過早上的藥,便躺回被子裡,等她做飯。

陳米不如新米香,每年新米打上來,秦大家總是要吃兩個月,待到過年再去收拾去年、前年的舊米。

昨天她已經趁熬藥時煮了一碗供祖,想著要給柳舒做好吃的,又泡著一些在盆裡。柳舒需得清淡飲食,她把家裡存著曬乾的筍子蘑菇放在水裡泡上一盆。

大米除蒸煮之外,無非就是做些米粉米皮,她還泡了點糯米,能拿來做些醪糟湯圓,蒸幾塊米糕。

秦大將泡好的米拿到石磨邊,一勺米一勺水,磨成一盆漿。——做米粉米線的米不能太好,越是軟糯,米粉越難糅合成型。另拿一些乾米,在小石磨上磨一碗出來。

米漿倒進圓簸箕裡,晃均勻,上鍋略微蒸一會兒,揭起來,正反刷上熟油,在竹竿上晾著。剩下的米漿分一些出來,加一點乾米粉,一勺澱粉,一勺鹽,調得稠一點。鍋裡熱水燒滾,拿個細小圓孔的木勺來,秦大找了個凳子踩上去,舉起勺子,將稠米漿緩緩倒下,那連成線的米漿進到鍋裡,立刻就被燙成細細一條,盤在底下。燙完,稍煮一煮,仍同那米皮一樣,掛在竿子上晾著。

糯米也照例磨成粉,一部分加溫水揉搓成團,搓出一個個指甲蓋大小的小球,等著煮湯圓。其餘的與米漿一起搓成細粉,將這粉用紗布濾壓一遍,剩下的一一捏碎,再次揉成細粉。竹筐裡加一層紗布,放進蒸籠,先倒進一半,略微蒸上一會兒。

秦姑娘把曬乾的桂花拿出來洗了洗,和糖粉一起拌勻,在中間密密鋪了一層,又將篩過的細粉在上麵鋪滿,蓋上蒸籠蓋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