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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266 字 6個月前

要回家裡去過節,還是過完再走?”

“我跑出來小半年,家裡定是瞞不住,倒是想著回去同爹娘過年,”她說到一半,猛地去打量秦大,“你最近老愛問這個……”

她將兩手東西放下,索性轉過身子盯著秦姑娘。

“若說過兩日再回家也不是不行,家裡這還忙著——怎麼?阿安舍不得我走啊?”

秦大含含糊糊地應著:“也不是,那我明日同你一道去鎮上。”

“好——”柳舒將拳一抱,“那就勞煩秦公子,秦恩人,送我一程,再幫我找個好心人,送我去陽泉府了。”

秦大一笑,將土豆往她手裡一塞,道:“你啊,咱倆趕緊忙活吧。”

次日仍是一大早便得出發,柳舒家就在隔壁陽泉府,到鎮上坐車,夜裡能到閩州府,閩州府若是尋車往上,還得走上兩天。柳姑娘今日走,路上平安順暢,踩著端午正好回家,若是再住幾日,少說得花上半個月。

秦大一早起來,也跟著收拾了一包東西,柳舒困得慌,隻看了兩眼,問是什麼,秦姑娘答說是路上要帶給她吃的零嘴。那條大黃鱔給個小水桶裝著,也得拿到鎮上去賣,那小桶柳舒不曾見過,問時又說是庫房裡翻出來的。

秦姑娘今日頗有些遮遮掩掩,忸忸怩怩,柳舒隻道是自己要回去一趟,秦大舍不得,心裡很是歡喜,也不多問,怕逼急了兔子得咬人。

卿嬸在村頭等,見她倆過來時,一個歡歡喜喜,一個依依不舍,直打趣:“哎喲,我的兒,瞧你這一臉喪氣模樣,我怎麼看著這麼新鮮?你媳婦兒回個娘家,你就跟沒了魂兒似的。這要是我兒媳家裡有個什麼喜事兒,回去兩三個月,你不得不吃不喝,往村口這站著,脖子一伸,眼也不轉——跟那老樹長出個腦袋一樣?”

秦大把兩人包袱往車板子上一放,無奈道:“嬸嬸……咱們還是趕緊走吧,阿舒還得趕車呢。”

秦方將車一趕起來,正逢著那幾個做活的從廟裡出來,見著秦大,笑道:“小東家這就出發了?幾時……”

他幾個話沒說完,秦大擠眉弄眼地擺手,柳舒見了直覺哪兒不太對,正要去問,牛車一轉,花廟村已沒了蹤影。

行至天將亮,柳舒正想問秦大要零嘴吃,秦姑娘曉得她吃飯的點,這會兒已從包袱裡掏出個竹筒。

柳舒不明所以,還道她做了竹筒飯,將上麵蓋子一提開,滴溜溜滾出來好幾顆花生。

柳舒眼疾手快抓住,轉頭看向秦大:“家裡不是沒種花生?”

“前幾天曬麥的時候找出來些,”秦大又掏出來兩三個,“可惜年前存的,放了這一會兒已經不大好了,我和秦福就篩出來這些曬著。”

“這幾日我都在家,怎麼沒見著你做花生?”

柳舒又將那幾個拆開來,一個裡麵是鹽水花生,一個是鹽酥花生,另一個聞著有些辣味,許是用辣椒酥過的,至於她手上拿著的,則是什麼也沒做過的白味花生。

秦大道:“我昨兒沒睡著,夜裡起來收拾的,你快嘗嘗,合不合口味。”

她這邊方說完,卿嬸便在前麵道:“唉,果真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娘,小舒啊,我可真沒見這混賬小子對誰這麼上過心,我這半個當娘的,真是不知怎麼說才好。”

秦大從包袱裡掏出來一疊蔥餅,往前挪了幾下,塞給她嬸子,哄得她嬸嬸眉開眼笑,這才坐回來。

這花生做來也簡單,雖然法子千種百樣,可畢竟就是這麼個味兒,再變也變不到哪裡去。隻是酥炸一法,最重火候,火候欠了,沒有炸過心,花生就軟,火候過了,花生本就帶油,盛出來一放,餘熱就能自己給自己炸糊了,吃起來一股焦味兒。

要做鹽水花生,便將帶殼花生放進清水中泡上,反複搓洗乾淨外殼,不能帶上泥沙。鍋裡加水,加鹽,嘗起來微微帶著鹹味,乾辣椒切段,小蔥打成蔥結,薑切片,大火煮開後一一加入,再添一小勺醬油上色。

水開後倒進花生,蓋上蓋子燜煮大半個時辰,然後再加一勺白糖中和辣味,開一顆嘗嘗味道,加鹽,攪拌均勻,再燜上一會兒,連湯一同呈出,在裡麵泡上一個時辰,最後倒在筲箕裡瀝乾水分。

至於鹽酥花生和辣椒的,做法差不離,花生去殼洗淨,須得在通風處吹曬乾,一點水都不能留,否則鍋中油重,必然炸開。要酥花生,最好冷鍋冷油,這樣才能控住火候,避免花生炸過頭,油不必多,略略沒過花生,露出個頭就行。

生火時火不能大,得候得住,用小火慢慢炸熟。這其中還需不停翻炒,使花生炸勻,看著花生外皮顏色漸漸變成棗紅,聲音從一開始的悶鈍變得清脆,翻炒順暢沒有阻滯,夾一粒吹涼,嘗起來不帶生腥,但又還未酥脆,那就是好了。

撈出來將油瀝乾,撈時不能關火,否則花生又將油吸了回去,吃起來非但不顯酥脆,還油膩異常。趁熱將鹽撒上,攪拌均勻,放涼即可。若是做那麻辣口味,則將乾辣椒與花教錘碎成粉,加上鹽巴,照樣拌勻便行。

這事說來簡單,可一個水煮一個油炸,少說也得折騰上一兩個時辰。柳舒不曉得秦大何時起來折騰的,這會兒一種吃了一口,全塞進包袱裡,直說要吃到回來。

秦姑娘自是笑,又拿了彆的零嘴給她,也不知包袱裡是裝了些什麼,好似拿不空一樣。

她兩人一個困困沉沉,一個在外本就寡言,搖搖晃晃,不多時到了鎮上。秦大什麼也沒取,照例拎著包袱,將桶給了卿嬸,仍舊帶著她往上次搭車那兒去。

倒也不是每次都運氣這般好,如今又是夏忙,又是端午,願意在外跑的人到底不多,大都忙農活去了。秦大問了好一圈,方問著個船家,家住上遊府上的,正要回去,倒是可以捎一程,往常逆流而上少不得多收點,而今即是順道,便隻收尋常價。

柳舒買了點上次來吃的餅子便待要走,秦大亦步亦趨跟到碼頭邊,像是有話要說,磨磨蹭蹭地,也不去找那個船家。

柳姑娘瞅了她好幾天,這會眼見著要走了,隻好自己先開了話茬:“阿安?我得走啦,雖說是過幾日就回來,想來也不會住幾天,不過……你有話這會兒不說,那我回來可不聽了。”

“倒也沒什麼,”秦大將行囊遞給她,也沒撒手,“你大抵什麼時候回來?我到鎮上接你來。路上可得小心,如今雖是太平年間,沒什麼匪盜,可你獨自一人,到底不甚安全。你家裡人都好麼?雖不知你因何出來,若是他們有什麼待你不好的地方,你可彆受了委屈,有什麼隻管回來就是,我隔得遠沒甚法子幫你出氣,好歹不至讓你流落街頭。這船家……”

她這會兒話多,柳舒掂起來往她腦袋上一拍,道:“上次送我去江南,怎的沒見著這般話多?這會兒我倒成了個香餑餑,到哪兒都有人搶著了?”

“今時不同往日。”

秦大吞吞吐吐應了,說得不大清楚,柳姑娘自己心知肚明,心下不舍,到底又惦記爹娘,歎一口氣:“你既然這麼舍不得,那我受累將你帶上也行的。”

她既歎氣,秦大也跟著歎氣:“想來你爹娘定是不甚待見我的。尋常人家姑娘三五天不著家已是將爹娘急死了,何況你家?隻怕我可得挨一頓打。”

“我娘性情柔善,我爹是個讀書人,誰有那脾性打你?我還不準呢。”

柳姑娘這會兒也不提包袱了,將秦大袖子一抓。

“如何?你跟不跟我回家去?”

秦大盯著她,低聲問:“你真帶我回去過端午啊?”?思?兔?網?

柳舒何曾見她這般溫聲軟語說話,如今聽見,若不是手上拽著個人,隻怕當下就要笑咧了飛上天去,好似這會兒不是她帶個“夫婿”回家去,是她領個媳婦兒見公婆似的,將%e8%83%b8脯一拍,信誓旦旦。

“你怕什麼?我爹娘豈會打斷你腿?左右你一個人在家過端午,我還得念叨著,不若一同捎回家去,我爹生平最愛勤懇厚道之人,就算有什麼嘀咕,也絕不敢說。快些,我們去找卿嬸。”

她拽著秦大要走,秦姑娘將她一拉,問道:“找嬸子做什麼?”

柳舒回頭瞧她,頗為不解:“我們出去這麼幾日,家中什麼光景?還有人做工呢,總得讓嬸子幫看著。”

秦大隻笑,接了她手上包袱,往船家那兒去,道:“不必了,我前幾日已同秦福說好,工錢也給了他。若是做工的早早做完,錢自然是剩給他買東西,想來他是不會偷懶的。”

柳姑娘給這消息繞了一圈,待到反應過來,秦姑娘已經在碼頭上同船家問價,要了個靠外的位置,等著她上船去。她在原地琢磨好一陣,聽到秦大招呼她快些上船,這才忍不住笑出聲來,喜笑顏開地三兩步跑了過去。

第二十七章 下館子(一) 隨便吃隨便吃,柳姑娘有的是錢

沿河向上,不必繞山路,牛馬需得行至夜深,若是輕舟,天蒙黑時便能到閩州。

船家路上也賣一些鍋盔,他家中人自己烙的餅。餅若烙得好,是鐵圈虎背菊花心,涼皮鹵肉一點拌上,餅子切開往裡一夾,淋上一勺辣子,吃得人淌口水。若是不愛吃這個的,他爐子上也溫了十來個大爐膛裡烤得酥脆的鍋盔,咬一口香氣撲鼻,滿嘴生津,酥脆不膩。

柳舒不大餓,但也跟著吃了個鍋盔。秦大站那兒給船家娘子付錢時,她盯著秦大瞧,才發現秦姑娘今天很是精心打扮過,隻是來的路上困困頓頓,她竟沒有發現。

往日常下地,秦大不過是將發髻挽起來,後麵打個小辮束上去,拿頭巾一裹,戴上鬥笠便出門。偶有細碎發絲鬆散開來的,忙起來熱得慌,一出汗,兩側一抿,自然就附上去,農家子弟不大注意這些,方便為上。

可秦姑娘今天頭發梳得乾淨,兩側腦後皆打了一根辮,將碎發全都收進去,交叉處用個鐵發箍扣住,頭巾許是新的,顏色漂亮,同她身上的藏青衣裳相配。她本就瘦高,人又溫吞,這樣一扮,若不細說,再給她罩上件薄紗青衫,說是哪家書生公子出行,也渾沒有叫人認出來的。

秦大站在船頭同船家閒談,柳舒就在艙裡坐著,一邊啃餅一邊瞧她,將這幾日的事情一一想來,忍不住樂。

她二人都打著到閩州過夜的主意,路上並未多吃,本就不大動彈,河上水湍,積食倒是小事,若是逢上顛簸,吐個天昏地暗,鬨出病來才是麻煩。

及到閩州,天果真才擦黑,船家也要歸家,索性未停碼頭,直接搖櫓打水門進了城,在興盛巷落了錨,拴了繩。秦大背一個包袱,提一個包袱,柳姑娘付船錢。她懶得數,抓了一串許是有百來文,直接給了,那船家必定是有多賺的,喜笑顏開接過去,送她倆到大街上,臨彆嘴上說著吉祥話:“公子夫人百年好合,吉祥如意,一路順風,平平安安。您二位下次有再回去的,儘管上這兒找我,我斷沒有坑了您二位的。”

秦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柳舒卻很是受用,上了正街,將手一揮,道:“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