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1 / 1)

今天吃什麼 白漁 4246 字 6個月前

竿找了個水急的回灣插好,魚餌浮在水裡,時不時擺動兩下,她招呼柳舒一起到河邊陰涼處來坐,秦秦見到她二人走遠了些,也往河邊動了動,可惜秦大怕它吵到魚,丟出塊泥巴在它腳邊,給它趕回原處。

釣魚是個耐心活兒,不能急。

秦大悠悠地在樹下盤腿而坐,隨手扯下幾根草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編花,柳舒到底矜持些,尋她旁邊坐下,雙手抱住膝蓋,直盯著那根竹竿。

秦姑娘這些事情上向來手巧,這會兒編出個帶好幾色野花的手環,遞給柳舒,笑道:“你彆盯著看,這會兒太陽出來了,河上光亮得很,看久了傷眼睛。”

柳舒答:“柳姑娘若不看著,隻怕你的魚給那大魚吃完了,你還不知道呢。”

她將那手環套在手腕上,秦大偶湊過去,將尾巴上一點編完,正好合成個鬆鬆散散的圓環,搭在柳舒手腕上。

柳姑娘這會兒心情好,也不去管那魚竿,把這草鏈子左看右看,挽上去一截袖子,將腕骨露出來,很是滿意,又道:“這倒是精細,想不到阿安平日瞧著不擅女紅,也是個心細手巧的。”

她既誇,秦大便覺得意,仰起頭來,笑答:“當真?我往前跟二爺家裡的伯伯學過一些編筐子籃子的手藝,隻是沒那個功夫,家裡有時東西壞了,都是我編的。你瞧,這草繩絞起來的法子,是編牛繩用的,我以前試過好多,還是這種漂亮又結實,若不乾活,三五天也不會散開。”

柳舒實在是知她性子,不奢望能聽點什麼漂亮話,隻當秦大後麵那堆都是放了個屁,全不往心裡去,自個兒舉著手腕左翻右翻,看得高興。秦大也不管她回不回自己,又扯來幾根長的草稈,低下頭去編旁的東西。

她二人這般坐了一會兒,柳舒正要開口,秦大忽地從地上彈起來,三兩步衝到河邊,將魚竿一攥,拽著就往後退,一條兩掌半長的鱖魚從水裡被扯上來,拚命掙紮著,帶起無數水珠,到底是敵不過秦姑娘一拉一鬆勾著它的勁兒,最終還是躺在河岸邊的卵石上。

秦大後來編的那根草繩,就是用來拴魚的,嘴裡進去,腮上出來,套個活結,就能拎在手裡,她開開心心收拾了魚竿叫著柳舒往秦秦那裡去,柳姑娘抬手再看一眼手上的繩子,也不知自己這會兒到底是戴著根牛繩還是魚繩,歎一口氣,跟了上去。

秦大將水桶打上水,把鱖魚放進去,把鏟子魚竿放進筐裡,取下鋤頭,筐桶之間有兩根繩,仍可叫秦秦背著,出了河邊小樹林往下拐,有極大一片毛竹林,靠山穀那邊三四畝,算是秦大家的,她哥哥當年摔下去,也是在那塊兒。

她倆將進林子,秦大踢開路邊一些堆積許久的枯枝敗葉,對柳舒道:“柳姑娘,你要不就和牛在這邊稍等我一會兒?我們要吃的筍子也不多,我一個人去挖三四根就夠了,旁的留著等它自個發竹子。”

柳舒隻覺不解,便問道:“我還沒見過挖筍,倒覺得挺好奇,裡麵可是路不好走麼?要不你牽秦秦去,讓它背筍,我在這兒等你們就行,左右也沒事,我四處轉轉也可。”

秦大看幾眼竹叢裡伸出來的竹鞭,又道:“無妨,你自己在這邊轉,我反倒不怎麼放心了,待會兒可得小心些腳下,我家這竹叢許多年了,地下竹鞭也粗壯,很有些露在外麵的,若是沒注意勾到,隻怕要摔下去。”

她既是這樣叮囑,柳舒忙應下,秦大在前麵走,她就亦步亦趨地跟著,一點也不敢鬆懈,又見得秦姑娘時不時彎下腰,撿起一些曬得乾燥又尚未破碎的大片竹筍殼,不多時就撿了小半筐。

柳姑娘好奇,隻道這筍殼難不成也能做飯,她這會兒沒見著有什麼路不好走的,心放鬆下來,開始搖頭晃腦,東瞧西看,秦大循著地上的青鞭找新筍,剛見到坎兒下的泥地裡有個小小筍尖,要下去挖土,不料柳舒正晃神,一股腦撞她身上去,秦大一個趔趄險些栽下去,忙用勁踩住土,轉身托著她,這會兒才發覺她神遊天外,頗有些無奈。

“柳姑娘——”

“啊,”柳舒回過神來,“你怎的停下來了?”

嘴上雖是如此說,她還是跑回高點的地方乖乖巧巧地站著,牽著秦秦的韁繩,蹲在地上。

秦大揮起鋤頭沿著筍尖露出來的方向向下挖泥,柳舒瞧不出個所以然——她連那筍尖在哪兒都沒看見,有心也去揀點筍殼來,秦大不知哪裡瞧見她手上動作,本在悶頭挖土,忽地道:“柳姑娘,你手可彆上去,那上麵小毛毛多得很,你這會兒摸了,晚上回去就得又痛又癢,撓個不停,那會兒可就知道厲害了。”

她說話像是嚇小孩子,柳舒猶豫了一下,到底把手收回來,問她:“你怎麼就敢直接上手呢?我瞧著好像也沒什麼……”

秦大自笑:“我自然有我的土辦法咯,往後得空了再教你,小時候不知道厲害,跑到林子裡來玩,從上麵摔下來打好幾個滾,身上都給沾了一遍,回去差點沒被我娘把皮剝了,拿醋給洗了好幾遍。”

“那我們這會兒撿這個做什麼?”

秦大腦子在那竹筍上,一時沒反應過來,往上一瞧,柳姑娘努著嘴指向那裝著許多筍殼的筐子。

鋤頭這會兒已扒開筍旁邊的泥,秦大一揮鋤,將春筍在根處裁斷,輕輕鬆鬆抬起來,拋到柳舒腳邊,再把四周泥土埋回去,跳上去,撿起一片筍殼,在柳舒腳邊比劃一陣,答:“這筍殼是我們拿去做鞋的,嬸子懂這些,我不大會,隻是每年到季節就收上一筐,買點麻繩布料回來就行。往前爹娘在的時候,人多,也撿許多到鎮上賣給做鞋的,能換些零花。”

柳姑娘是個穿鞋的,哪裡懂什麼做鞋?一股腦聽得津津有味,秦大看她起勁,笑道:“過不幾日嬸子就要做鞋,到時你去找她玩,瞧瞧熱鬨不就什麼也知道了?”

柳舒到底是有些怕卿嬸那張嘴,哼哼唧唧要應不應的,秦大笑笑,心知肚明,拉著她繼續在竹林裡找筍。

她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著話,不多時,秦大找齊三四個春筍,就帶著她往回走,這會兒日頭已高,再不做飯,錯過飯點到沒什麼,餓肚子卻是真的了。

鱖魚味美,古來便有“桃花鱖魚”之稱。這條魚個頭大,拿來紅燒也不錯,可秦大既然挖了春筍回來,自然不能放過這兩道美味。

蔥切段、薑切片、蒜拍開,一根大春筍,剝皮洗淨,對半切開,再切成小條,斜刀做成滾刀塊,不必弄得太小,這會兒正是鮮嫩時候,容易熟,也進得味兒。鱖魚喜水淨,這會兒拿回來正好免得再放進清水裡吐沙,去鱗開腹,掏出內臟,撕掉內裡黑膜,內外洗淨,在正反兩麵用刀各斜切上兩三刀,便於入味。

柳舒現在生火已生得不錯了,就是有時用火鉗夾不動大柴,少不得用手去提溜兩下,灶下火起,秦大丟進去一小塊豬油,熱鍋化開,放進薑片蒜末,爆出香氣,將鱖魚沿著鍋邊滑下去。

不多時,鱖魚便被煎得兩麵金黃,這時加入熱水,將將沒過魚身大半就行,撤下大火,蓋上鍋蓋,用中火慢燉。

柳舒將那燒得通紅的大柴丟進下麵的灰灶裡,火熄下去,隻剩下紅透的光,秦大忽地進地窖裡拿出來四五個半巴掌大的土豆,用火鉗又取出來幾塊大的柴丟到下麵,添了新柴,將土豆夾著,埋到底下的炭裡去。

她見柳舒不解,笑道:“今天沒蒸飯,本來烤紅薯最是好吃,以前也烤過雞蛋,不過這會兒沒紅薯,雞蛋也不頂餓,這土豆烘出來也算不錯。”

柳舒便道:“那我可得記著,到時收了紅薯上來,還得吃上烤紅薯。”

秦大答她:“你忘了也無妨,我每年自是惦記著收紅薯上來的。”

她二人又聊幾句,不多時,鍋蓋縫裡透出魚湯香氣,打開蓋子,魚湯已經變得濃白可愛,秦大用筷子將薑片挑出來,把切成滾刀塊的竹筍鋪下去,浸泡在湯裡,加鹽、加一小撮花椒,用鍋鏟背前後滑動鱖魚,將鹽味調進湯裡,自己打了一點在碗裡,吹涼,叫柳舒嘗嘗鹹淡——她吃得稍微口重些,有時飯菜做鹹了也不得而知,柳舒既在,漸漸就讓柳舒來嘗味兒了。

柳姑娘既說好,那便是對了胃口,秦大蓋上蓋子,又叫竹筍在裡麵好好吸飽了味兒,這才丟下蔥花,起鍋裝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土豆不大,炭火又猛熱,烘熟隻需一刻鐘不到,她倆拿了碗筷,把盆子端上桌,秦大用火鐮去刨,四個黑不溜秋的東西滾出來,剝掉外皮,裡麵已經熟得透心,鬆鬆軟軟冒著熱氣兒。

柳舒愛吃本味兒,秦大丟了兩個在她碗裡,她用筷子切成小塊,泡一點魚湯,和起來吃。秦姑娘卻愛吃辣的,加了兩勺上次豆花飯剩的醬辣椒,拌起來,將竹筍裹滿香辣的土豆泥,吃得歡快。

柳舒吃得肚圓,天氣近夏,下午也開始熱起來,她不愛去院子裡曬太陽,每每拖出躺椅,將前後大門都開著,躺到小廊口上去吹過堂風,秦大有時見著,怕她吹出風寒,順手就把門關上,柳舒也不管,自己躺一會,又不知跑到樓上還是哪裡去了。

她在這邊待得舒服,一兩月已經長出肉,偶爾捏著臉還歎氣。秦大是不懂什麼弱風扶柳的,給柳舒添飯都是一碗米飯壓得平平實實,她添多少,柳姑娘為了不浪費便吃多少,家裡米缸沒見著空,她飯量倒是漸長,做飯的秦姑娘很是滿意,吃飯的柳姑娘也沒什麼意見。

柳舒在樓頂上轉悠兩圈,便見著秦福來找秦大,小孩子嘴甜,很是喜歡這個漂亮姐姐,進得後院來找秦大,抬頭看見她,忙揮手喊“嫂子”。

柳舒到底沒好意思大聲應,隻是點點頭,秦福竄進廚房去,不多時拉出秦大來,直笑道:“嫂子,二哥借我一會兒,咱們瞧瞧後麵的水渠去,看著好像是堵了,還得賴二哥幫忙呢。”

秦大瞪他幾眼,拽著半大小子就推出去門去,柳舒對此倒很是受用,頷首點頭,手上有個令箭,隻怕是已經丟出去喊一聲“準”了。

她瞧著秦大二人走遠,隻道是穀雨之後天雖漸熱,風卻因著雨水漸多而清爽開闊,如此好風景,明天該拉著秦大,在樓頂上曬些花生瓜子,共享良辰才是。

第十八章 涼麵 我真的饞了嗚嗚,感覺一年沒吃了。

立夏麥呲牙,一月就要拔。

天氣漸熱起來,小麥揚花灌漿,再過一月就得收割了,四麵有種油菜花的人家,這會兒油菜花亮黃亮黃,密密麻麻開著花,看著著實喜人。

春來不是讀書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秦大這幾日也犯困,沒什麼勁兒,早上遲遲起,中午忙完吃了飯,也和柳舒一樣,得尋個又不冷又敞亮又帶風的地兒睡上一覺,才懶洋洋地起來,這會兒還能閒著點,隻是瞧著日日要出去看看田裡的麥子。

夏日雨水多,常有暴熱,麥子正是要熟時候,雨多就黴壞,暑熱就乾癟,一點都放鬆不得,整個夏季能收上來多少東西,全看初夏給打理得如何。

秦大一大早吃了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