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1 / 1)

今天吃什麼 白漁 4224 字 6個月前

稀飯,拿竹筒提了一壺水,和柳舒招呼一聲就出門去巡田,柳姑娘這幾日困倦得連秦秦都不想遛,都是秦大早上領出去,中午再領回來,一手包圓。

池塘邊已經能聽到蛙叫,柳舒昨晚上給吵著一夜,秦大池塘裡那點兒小荷葉,這會兒抽出點苞,明晃晃嚷著我下麵有蓮藕,到季就能吃。柳舒嘴饞那點兒蓮子、蓮藕,也隻能等著。

她在堂屋裡的小躺椅上翻來覆去,一會兒趴著,一會兒躺著,一會兒側著,怎麼睡怎麼不爽,到底爬起來,上樓去吹風。

樓上視線好,能瞧見帶著鬥笠在田裡的秦大。秦姑娘不怕吃苦受累,到底有點怕曬,現下出門總要將鬥笠好好戴著,旁人下田都是短襟,卷起褲腳,露出臂膀,拿鬥笠扇風,她穿得嚴實,時不時還要停下來喝水。

秦福前陣子跟她提了水渠的事,兩兄弟把冬天堵起來的那塊兒重新挖開,這會兒因著下雨漲起來的河水,就從兩家田裡穿過,爾後又流回河裡去。秦大不知和他說了些什麼,嘰嘰喳喳的小年輕歡歡喜喜向村裡跑回來,柳舒往下蹲,蹲完又不知自己為何要躲起來,等到秦福往後麵那一排房子跑沒了影,她才站起來。

秦大這會兒跑到河邊去洗什麼東西,秦秦也貪涼,甩著尾巴打身邊的一些小蟲,站在樹蔭下逮著那點兒草可勁薅。

果園裡櫻桃已經紅了,藏在葉子裡一大片,時不時有鳥飛過來偷吃,秦大是不太管果子的,有時候想起來摘一筐回來吃,想不起,就全喂了鳥,有幾隻母雞剛生完蛋,這會兒正“咯——咯咯——咯——”地叫著。

柳舒現下分得清它們什麼叫聲是什麼意思,這會兒也清醒許多,鎖了門爬下樓,去園子的雞棚裡摸出三四個小指長的小雞蛋,拿回去,放在秦大藏蛋的灰盆裡。

她折騰完,一看日頭,時間還早得讓人發慌,拿水缸裡的水瓢打了些水,將後院石板給衝了一遍,日頭把水曬出絲絲霧氣,院子裡涼快許多,柳舒懶得出去搬躺椅,在廚房飯桌上趴著,隻覺又昏困起來。

柳舒是給秦福敲門聲音叫醒的,他把後院門拍得嘭響——那門實則沒有鎖,隻是他不大好意思進來,想著柳舒來開門,他將東西給了就走。

秦福見著她出來,笑嘻嘻地說道:“二哥說今天沒什麼胃口,家裡做涼麵,讓我去後麵華爺那兒拿點兒涼麵回來,我還當嫂子你出去了不在家呢。”

他手上提著個芭蕉葉包起來的小包,拿草繩拴著,柳舒看見這繩子,就想起自己床頭掛在鉤子上那個草手環,心道果真是編法一模一樣的。秦福既把東西給她,也不久待,樂嗬嗬說了幾句有空到家裡來吃飯的話,一溜煙又跑掉了。

柳舒學了這小半月,蒸飯蒸麵沒問題,涼菜如何做,她還有些吃不準。秦大打蘸水隨性,感覺放多少就放多少,做出來總是好吃,柳舒照著她的分量去配,卻總是差點兒味道,她索性就不折騰秦福拿來的涼麵,等著秦大回來,她隻管打下手就是。

葉子拆開,裡麵一大團新鮮麵條,瞧著和她們平時吃的有些不一樣,許是做涼麵特地要用的。

那後麵有個賣麵的族爺,秦大帶她去認過路,沿著水渠邊的小路上去,右轉,穿進一條深深長長,村子裡前後屋簷掩起來的小路,就是一塊一丈見方的磚石平地,叫秦遠華的那位族爺就住在那邊,專曬賣麵條,秦方隔一月就替他拿一些到鎮上去賣,再采買些他要的東西拿回來。

柳舒被秦大領著去溜達的時候見過他,老頭白發白胡須,坐在家門口的兩棵芭蕉樹底下自己拿打平的石子下棋,嗑瓜子,腳邊生著一小爐火,鍋底烙著餅。他耳背,見著她倆來也沒聽見,秦大湊上去跟他嚷嚷好久,他才“啊”一聲,眯著眼打量她倆老久,恍然說著:“哦——大娃娶媳婦兒了?啊呀——”

秦遠華說完又愣了一晌,方道:“你爹怎麼也不來說一聲,什麼時候吃席,記得叫我啊……今天沒做麵,過幾天你來拿,好不好?”

秦大蹲著和他說了幾句話,就和柳舒一起,從另一邊繞回了家。

柳舒三兩下將這位族爺對上號,想著哪天合該跟秦大再過去轉一圈,把麵攤開,免得捂出水汽,如今天熱,她跑去把自己那罐子玫瑰酒搬出來,拿繩子套住瓶頸,小心翼翼,晃晃悠悠地給吊進井裡泡著,把繩子拴在井蓋上的鐵環裡,爾後在院子裡蹦蹦跳跳,轉來轉去,等著秦大回家做飯。

時辰再怎麼難熬,到底是要過去的,柳舒自己不覺日頭已經高升,秦大回來時,正瞧見她一隻腳踩在小台階上,不知擰成個什麼樣子,正咬牙切齒地在掰扯自己。

秦大忍不住笑,柳舒聽著響慌忙站直了轉回來,瞧見她,試圖去轉移話題:“阿安忙完回來了?方才秦福來了,說是你讓他買涼麵去,我給放在廚房了。”

秦大摘了鬥笠,用毛巾打水洗洗臉和手,覺得爽快許多,背著背簍往廚房裡走,答她:“是,我說今天吃涼麵來著,要不天氣太熱,總沒什麼胃口。”

柳舒這幾日也沒吃什麼,聽見她說做些天熱時開胃的,立刻歡歡喜喜跟上去,坐在灶台前幫她生火。

做涼麵簡單,配菜也都各依著自己喜好,豆芽黃瓜萵筍根,放乾豆腐皮也有的。

鍋裡加上能沒過涼麵的水,秦大取出從地裡砍回來的萵筍,用刀剝掉外皮,切成細絲,放著備用。水燒開,下涼麵,麵不能煮久,否則爛了,微微焯熟就行,撈出來,放在簸箕裡。她叫柳舒拿了掛在牆上的大蒲扇,她夾起一筷,抖散開,柳舒便依著她的吩咐,拿起蒲扇猛扇,如此反複,直到所有的麵條都被這樣吹過一遍,由滾燙變得溫熱,再倒進盆子裡,加香油,反複攪拌,直至每一根麵條上都裹上薄薄一層油衣。

晾麵不能直接過涼水,過完涼水不易入味,涼麵最重要的反而就是這吹涼的步驟,吹得太乾,天氣熱,放一會就硬了,太熱,就會粘在一起,吹完麵,再用熟菜油一拌上,又入味,又不會坨成一團。

吹完麵,借著那麵湯水焯萵筍絲,看見萵筍變得透綠,那就是熟透心,撈出來,這卻是要在冷水裡過一遭,泡上一陣,涼透心,才能留住菜絲的爽脆。秦大又拿出根黃瓜,切頭去尾,切成細絲,也和涼麵放在一起。

接下來便是打蘸水,加鹽、花椒粉、醬油、些許醋,蒜薑水做來容易,小臼舂碎的大蒜和生薑那溫水一拌便行,加上兩三勺,再添上一勺芝麻香油,她家還有許多乾辣椒,拿出幾根,切開丟進去,再添一大勺油潑辣子,加一小勺糖中和辣味,反複攪拌直到將調料和配菜完全調拌均勻。

秦大將涼麵分做兩盤,端上桌子,柳舒在灶火麵前烤了會兒,現在正熱得慌,瞧著要開飯,興衝衝跑到井邊去,費老大勁把玫瑰酒拉上來,抱進廚房去。

秦姑娘先前不知她要做什麼——她不怎麼飲酒,早把一個月前這瓶玫瑰釀給忘了,到柳舒把瓶上木塞打開,酒香流出來,就叫秦大不免想起柳舒上次喝酒之事,她有心提醒,但看柳舒歡欣雀躍的模樣,到底忍住,隻拿出兩個小碗,心道今日可得看著她,不能喝得酩酊大醉。

涼麵、香酒。

老人諸如“少時貪涼老來病”之類的話,年輕人慣是聽不進去,也難在心裡記住的,何況這涼麵甜辣鹹香,吃得人欲罷不能,嘴上呼呼地喘氣,心裡卻饞,腦門上冒毛毛汗,手上卻不曾停。

吃兩口不得不歇息,拿涼過的玫瑰釀一口包住飲下去,最是解渴又解辣,秦大一眼沒看住,柳舒咕嚕嚕就喝下去兩碗。

她不免無奈,便道:“柳姑娘,少喝兩碗,吃得雜了下午得鬨肚子,你忘了上次說的,再不喝這般多了?”

柳舒兩碗下去不覺有異,隻覺得香甜可口,涼爽沁人,答她:“不妨事,阿安無需擔心,這酒又不像你那黃酒那般上頭,我吃完涼麵便不喝,下午睡上一覺正好。”

秦大想她上次也這樣說,天氣熱,的確是喝些涼的更舒服,也就不管,想著自己快點吃完,好盯著柳舒才是。

一頓飯吃罷,柳姑娘已自斟自飲了五六碗,肚子裡不知是麵多還是酒多,起先說渾然無事,這會兒就開始睡意朦朦,東倒西歪,睜不開眼。+思+兔+在+線+閱+讀+

秦大歎一口氣,早料得她是這般,於是過去將柳舒扶起,帶著往房間裡去。柳姑娘今日乖巧,沒乾什麼輕薄之事,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嘟囔些什麼,秦大幫她把鞋脫了,她還曉得自己蜷到床上,扯了被子蓋住肚子,一副馬上就要睡過去的模樣。

她這會兒喝了酒,正是往外散熱的時候,秦大幫她把窗戶關好,正要去放下床簾,就聽柳舒在被窩裡叫了一聲:“秦安!”

秦大混以為她有什麼事,靠過去,柳姑娘驟地睜開眼,傻嗬嗬一笑,道:“不錯不錯,小美人這般,爺我甚是喜歡,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雖說嘴笨了些,不過也誠拙可愛,甚好,甚好,好啊!”

她嚷了一聲,大拍兩掌,眼睛一閉,睡死過去了。

秦大頗有些哭笑不得,不知好好的柳姑娘,為何飲酒後偏偏是這般模樣,仍給她將被子撚好,蓋住下半身,起身放下床簾,瞧見柳舒掛在鉤子上已經枯敗的花手環,心道這東西已經沒甚用處,何以柳舒還留著。

她左思右想,隻覺得是柳舒喜愛這等小玩意,琢磨著明日去河邊再尋一些來編個結實的,又或是忙完收麥,同卿嬸到雙河鎮上逛逛。

柳舒睡死過去,微微有些鼾聲,秦大覺得有趣,隻恨不能怎麼樣留下來,好拿給“浪蕩不羈”的柳姑娘聽聽,站著笑了會兒,關門,到廚房裡收拾去了。

第十九章 爛肉豌豆 豌豆,人類遺傳學事業的偉大奉獻者,餐桌上的好夥伴,嘴巴裡的好食物

柳舒關於“我下次絕對不喝酒了,再喝酒就天打雷劈”的毒誓,是在第二天醒來之後的,她雖知曉自己說了些什麼輕薄的話,卻拒不承認自己打呼,堅稱那隻是池塘邊青蛙乾的,柳姑娘一個打小就規矩周正,乖巧伶俐的姑娘,彆說是打呼,響舌都不會打的。

秦大隻是聽著笑,過不幾日就把剩的那點玫瑰釀全送給了秦方,家裡除了做飯偶爾用得著的一罐料酒,其他什麼也留著,免得柳姑娘哪日又興致忽起,不留神給雷劈了。

夜裡疏朗朗下了一場大雨,風刮得厲害,秦大夜裡起來一次,家裡四下都檢查一遍,怕樓頂上門給吹開了漏水,還打著油燈爬梯去瞧了一眼。

柳姑娘睡得熟,一點兒聲響都沒有,秦大起先還擔心,門口站了會兒,聽著隔壁大伯家棚子的瓦片吹得在地上砸出聲,柳舒都沒動彈幾下,方知她真是睡得好,這才放下心回房去。

夏天人都倦,懶洋洋地,秦大早上起來煮上一鍋白粥,切好兩碟鹹菜,把粥盛到大盆裡,放在風口晾著。柳舒睡醒起來,就著水缸裡的涼水隨意洗臉,拿綁起來的柳枝漱兩下口,火急火燎地跑進廚房,打了一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