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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248 字 6個月前

妨拿來做點,倒也不算浪費,秦大酒量如此之好,有一日拿來喝,那也算她報得一點恩,可彆讓她再瞧見那缸子米酒了。

誰成想,秦姑娘雖沒提昨天的事,柳舒自己可心知肚明,頓時紅了一片,從秦大手裡將酒壇子拿過去,隻道:“呸,我若是酒鬼,昨天醉倒的就是秦恩人你了!你可瞧著,我做的花釀啊,那可是姊妹中一等一的。”

簡單吃過午飯,秦大就出門去了。過幾日又是雙河鎮當集,她得找人借個拉豬的板車,到時拴在秦方的牛車後麵,拉到鎮上去賣掉。

柳舒洗過手,找出個小簸箕,便去園子裡摘花,酒不多,花釀釀出來自然也不多,對沒什麼人天天喝酒的秦大家來說卻是剛好,放久了反而失掉香氣。

果園裡的玫瑰再長幾日,就到了最盛時候,反而不大適合做酒,略放放就醉爛得太徹底,容易生出彆的味來,亂了酒香。

柳舒挑那將盛未盛的,壓緊,滿滿地裝了一籃,關上果園竹柵門,走回院子去。

玫瑰花需得除去花蕊、花萼,摘掉生蟲或是萎黃卷邊的花瓣,整理好的花瓣,要在水中反複清洗,洗淨上麵的浮塵和小蟲——所幸秦大家的井就在院子裡,雖用蓋子鎖了,但秦大許是知道她要做酒,出門前就打了新水在水缸裡,還把自己櫃子裡的糖都拿了出來。

花瓣洗淨,一一攤平在大簸箕裡,不能急著用太陽曬乾,柳舒將它們放在樹下,再用一大塊紗布蓋住,留等春風陰乾。

將秦大找出來的另一個白壇子先用清水淌一遍,再用大鍋裡的沸水洗淨,撲上乾淨布,倒扣在一旁。

柳舒將躺椅拉到臘梅樹下,睡了上去。飲酒之後雖是睡得沉,可柳舒不安分,夢裡翻江倒海,何況她是醉過去,不算正經睡覺,折騰到這會兒,到底是有點乏困,索性窩在躺椅上,舒舒服服睡過去。

睡醒,花瓣已經陰乾,將手洗淨,在太陽底下烘乾。取來同樣被晾乾的酒壇,一層花瓣,鋪一層碎糖砂,以花釀酒,多有苦感,因此要多多加糖,一點也不能吝嗇,如此反複,直到用儘,然後加入酒液,沒過花瓣,封壇,在陰涼處放上小半個月,便能取出來喝。

柳舒將酒搬到秦大廚房裡的櫃子邊放好,拍拍手,很有些得意,她閒散無事許久,今日突然給自己找點事做,竟覺得有些隔世之感,三兩下收拾完雜餘,秦大正巧從外麵回來。

她見柳舒從廚房裡出來,笑道:“姑娘忙完了?怎麼樣?那花能用嗎?”

柳舒答:“自然能用,便是不能用,那也有彆的法子……不說你家的梔子,那茉莉花開了,也能拿來下飯呢。”

“那麼小的花,”秦大看一眼,“我吃得多,恐怕是填不飽肚子了。”

柳舒一想也是,譬如糕點蜜餞,若是喝茶飲酒,拿來打發正好,可要是秦大這樣需得勞作耕種,隻怕吃上一盆蜜餞都抵不得兩個饅頭。

她便道:“說得有理,秦恩人什麼時候得閒,少不得還要叫我生火才對。”

秦大隻道她好奇農家事,樂嗬嗬應了,指指手上的銅柄鑰匙:“二爺借了他拉豬的板車給我,過幾日咱們去鎮上,我便把豬拉去賣了。柳姑娘是怎麼個打算?若是要去,圖個方便,我先去問問方伯。”

柳舒思前想後,遲疑片刻,答:“且到時再看吧,現下也不知如何方便,若是不得成行,恩人少不得還要再收留我陣子。”

這世上事變數多了去,秦大想她或許有旁的打算,也不多問,自是點頭以示自己曉得了,柳舒目送她進屋,仍往那院中椅子上一躺,大黃不知從哪兒撿來塊骨頭,賊似的鑽進來,在搖椅旁邊趴個窩。

柳姑娘隔著臘梅葉子看天,聽秦大在廚房裡麵忙。

她心道,若是花神有靈,不僅要把她的花酒偷喝掉,還要在裡麵呸上幾口,隻道是拾花進了桃源鄉,不思如何報恩還情,還想賴上老實人,實在是罪過,罪過,逢上老道士路過,要劈臉一碗雄黃酒,大喝一聲“妖孽入袋來!”。

柳舒聞著菜香咂咂嘴,口腹之欲,人之常情,她琢磨著自己尚有哪些用處,不知不覺,竟又睡了過去。

第十二章 卿嬸脫口秀 一個推磨,一個點水,這都不嗑?隔壁卿嬸嗑拉了啊!

人若是誠心誠意想做成什麼事,上天都會上趕著來幫你,不論好事壞事。

柳舒這幾日淨在想著如何能留下來,可臨到明日就要去鎮上采買,她仍舊沒想到什麼好方法。

秦大沒什麼一定要收留她的理由,秦姑娘家裡不缺這點口糧,但也不必要多個人來吃喝。她戶籍上雖是男子,可實則並非男子,沒什麼要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的義務,今世守好父母家業,日後可再做打算。

她自個兒在躺椅上左翻右滾,不知接下來應當往何處去,她那幾個手帕交的地方或許是可以去投靠的,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人心日移,少時相好,如今未必,她總得給自己找個容身之處。

如此迷糊之中,忽聽得門外有聲,腳步重得很,柳舒隻道秦大把裝豬的板車拉回來了,也未多想,直到卿嬸的聲音響起,才覺不妙。

那位精乾的農婦絮絮叨叨:“啊呀,這孩子真是,出門怎麼大門也不帶上,虧得嬸子我今兒個送豆子來瞧見了,否則不知遭什麼罪呢。”

柳舒手忙腳亂爬起來要往屋裡跑,可那過道正與大門相對,卿嬸挑著擔子推開門,正與她撞個正著,柳舒不知作何解釋,隻好站在原地,故作無事地露出笑容。卿嬸先是愣了好陣,認出她是之前那個搭車的姑娘——農家人何時見過這樣細致的姑娘?又一同走過一段路,如今時間不久,尚是記憶猶新。

她既認出來,臉忽地肅起來,忙三兩步走進院子,放下挑子,急急轉回去,到門口左右瞧一眼,將門合上,上來兩步,抓住柳舒的手腕,拉到亮堂處細細打量幾番,這才露出個笑。

“我說呢,真個是……嗨,秦大這悶葫蘆不聲不響的……哎呀,姑娘,你不要驚慌,你可還記得我?那時搭車我坐你旁邊,是趕車老頭家裡的。”

柳舒自然記得她,點頭。

她記得,卿嬸便笑得更開,道:“姑娘多大啦?哪裡人?家中有兄弟姊妹麼?爹娘身體好麼?做什麼生意的?我瞧你這通身的富貴,估計家裡也不差,怎麼認識了我家裡這個小子?嗐——他平日裡話不多,慣不愛說話倒也罷了,怎麼這事兒也不同我們講一講,娶媳婦這樣的事,他懂什麼,不還得我們這些半個當媽的替他張羅——哦,對著,他如今在孝中呢,啊呀呀,姑娘,你不要怪他沒有規矩,我們農家沒講究得那麼嚴哩……”

卿嬸一連串說下來,柳舒暈頭轉向,隻聽得卿嬸都要張羅著辦宴席,請賓客,方才反應過來,這是拿她當秦大的媳婦,隻道兩個人已經私定終身,就等秦大孝期一過,就要領著兩個人到官府上去過婚書,改戶冊了。

這誤會實在是大了去,柳舒忙拉著歡歡喜喜的卿嬸,道:“嬸子,我和秦恩人並非是這般關係,你莫要誤會了。”

卿嬸正滔滔不絕,聽她如此說,頓時定住,便問:“不是這般關係?姑娘,我不知你和這混小子如何認識的,剛才聽你叫他恩人,估摸著他是哪裡幫過你了?前陣子你來搭車我便覺得你倆認識,那時不便說,是不是?”

柳舒答:“是。”

卿嬸方才還笑著,這會兒勃然大怒起來:“好啊!虧得他爹還給他請先生教字,一幫睜眼瞎裡就這一個會寫點字讀點書的,我呸!全讀進狗肚子裡去了,還不如丟了去生柴,老姐姐啊——我對不住你,怎麼叫咱們孩子成了這麼個不三不四的混賬,好生不要臉,仗著自己有點恩情,白白瞎了彆人家的姑娘。”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她罵得快,柳舒到這句方才反應過來,趕緊拽住她,解釋道:“嬸嬸誤會了,我和恩人清清白白,並未有逾越之舉,不過是流落於此,恩人借了客房給我住,到時逢著趕集,就得走的。”

卿氏滔滔不絕著給她一斷,“啊”了兩聲,又歎氣,拍拍柳舒的手:“哎,姑娘,嬸子也是心疼你,怕你給人欺負。我瞧你在這兒也住著習慣,你跟嬸娘說句心裡話,咱們也彆把自己當什麼外人,都是女人家,世道上是一條命。你……想不想留在我這個混賬侄兒這兒?”

按說此事若如規矩,少不得要等秦大回來再說的,畢竟她是此間主人,萬沒有繞過她去做決定的道理。然則柳舒隻是心念掙紮,露出些猶豫神色,就叫卿嬸捉個正著,一臉了然,亮出個得意的笑來。

“好姑娘,你莫擔心,咱倆就坐這兒說說話,等我那侄兒回來,保管你快快活活,舒舒坦坦地在這兒住下,往後也不必憂心,你說好是不好。”

柳舒到底愧疚,隻勉強一笑,道:“若能有一處棲身之地,自然是好。”

她倆不過聊了幾句,秦大推車回來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她先是推門不開,約莫是沒大想清楚,柳舒為何將門鎖上,正要敲門,卿氏已經上去,將門打開來。

秦大一見她,就知大事不好,呆愣在原地,欲往屋子望,卻被卿氏一把抓進去,又將門鎖上,柳舒站在房簷下,要去拉架,卻見卿嬸劈手奪了地上的扁擔,打在秦大背上,讓她朝爹娘祖墳方向跪了,這才開口說話。

“你這混賬東西,咱們祖上就是守規矩的良民人家,向來是不乾偷雞摸狗這種破爛事情的!你倒好,學些藏人騙鬼的賤胚子事,全把學的書吃進糞塘子裡了!你娘把你交給我,我就是你半個娘,臊皮的種,向你娘認罪去!”

她罵著,將扁擔往秦大身上打,秦姑娘老實,怎敢還手,支支吾吾吐了好幾句“嬸娘,你聽我說……”都給卿氏打回去,到規規矩矩磕完三個頭,卿氏也不叫她起來,自己抓著竹扁,門神似地站著,問她:“呸,什麼時候輪得到你說話了?我問你,這姑娘,是不是你藏在家裡的?”

“是。哎呀,嬸娘……”

她欲站起來,又被卿氏打在肩膀上,跪了下去。

“淨想些什麼胡扯的玩意兒!我平白叫你騙過去?我又問你,這姑娘,你覺得如何?”

“柳姑娘自然是好人,嬸娘,你彆急著生氣,這事兒它……”

“啐,”卿氏將竹扁一跺,“你既是受問的,我叫你說話了麼?好啊,好啊,秦大呀,嬸娘是看著你長大的呀,你怎麼如今是這般模樣,旁的不說,你和這柳姑娘,孤男寡女,未婚未嫁,這偷偷摸摸背著鄉裡鄉親,你收留一個姑娘在家住——莫說是有什麼,便是沒什麼,你這混賬東西,難道你便吃虧了的!你既然說人家好,怎麼渾然這般糟蹋彆人姑娘名聲,你好不是東西!”

她說著,劈頭蓋臉就將竹扁輪起來去打,秦大到底不敢跟她說自己也是女子——秦方家裡好幾個兒子,不缺種地的勞力,卿氏臨近村子有幾個侄兒,她即便不會被趕出去,說不定也被嫁出去。

秦大悶著聲挨揍,柳舒心都快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