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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283 字 6個月前

為南嶺渡,一個名為蘭林渡。我將它倆聽錯,到時又是夜中,船家急急催人下船,他好卸貨裝貨,我問了幾遍他皆說是,不曾想竟真的錯了渡口。”

她走錯地方,無奈之下隻好先尋一處住下,待到第二日再去問詢。可惜這世上人並不都如秦大這般老實忠厚,柳舒遭人所騙,破財免災,一怒之下買好乾糧,要自己沿官道出去——但她畢竟不大識路,兜兜轉轉,不知折騰了哪些冤枉,竟又走回來這裡。

秦大有心問她何以不回家,可人生在世,誰家沒點難說之事?她默默聽完,恰好嚼完一張餅,這會兒困意上來,站起來,同柳舒道:“姑娘一路上辛苦了。今晚仍住之前的屋子吧,我去給你打掃一下,若有什麼要給亡故家人燒紙的事,你明天可以告訴我。”

柳舒站起來同她道謝,秦大擺擺手,告知她廚房中仍有熱水,拿了毛巾苕帚,就去客房裡。

她畢竟是個愛乾淨的人,這房間裡一月不曾住人,也沒生蟲結網,就是這兩日開著通風,刮進來一些灰塵,被褥時常用舊布罩住,掀開抖抖就能住,秦大灑掃一番,添上燈油,點了燈,自個兒回臥室裡去。

柳姑娘因何而來,她實在是想不出,若對方不肯說,她倒也沒什麼立場去問,隻是天氣漸熱,田中蛇蟲漸多,不大好再天天去田邊睡了,秦大雖是農家子,但骨子裡畢竟是個姑娘家,睡一夜起來,身邊躺著個粗胖菜花蛇,著實是有些敗壞心情。

秦大翻來覆去,覺得柳舒不大像她那些外房嬸嬸,想來是個見過大世麵的好人,她想在家裡好好睡覺,少不得要向柳舒坦明真相。她自然是無所謂的,柳舒若靠不住,真漏出去,她不過換個地方生活,可世人眼中她畢竟男子,柳舒若是住在這裡,免不了要生出什麼閒言碎語。

她輾轉難眠,不知有什麼兩全的法子,迷迷糊糊睡時想著:先就這樣稀裡糊塗地混一日再說吧。

天漸明,秦大起床來。

村子裡已經開始熱絡起來,前兩年還有族裡管祠堂那一支的老人,逢年過節都叫上同族中人,到祠堂裡祭祖燒紙,各家牌位歸各家的,上了族譜的,在祠堂裡還得有個位置。

可惜老族長家裡的兒子不爭氣,扒灰鬨得很不光彩,帶著媳婦兒遠走他鄉,老族長一病不起,活活氣死,祠堂沒人管,誰也不服氣,兩三年過去,偌大一個祠堂差點塌掉一半,勉勉強強修好,現在也沒人做主祭的活兒,大家遇上時候,各自去燒紙就是。

秦大用背簍背上紙錢香燭,帶著一塊之前煮好的三線肉,煎餅,水果,她爹愛喝的土燒酒,一塊蔗糖。

她爹娘的墳埋在一塊兒,秦大時常過來看。時至春日,壘墳的青石上長出許多雜草,她放下背簍,一一拔去,並著那些可能會燃起來的乾草,一起丟到了水坑裡。

三支香,兩根燭,爹娘一人一捆紙,盤子上擺好豬肉、煎餅、果子,將酒壇子打開,放在一邊。

秦正夫妻的墓地勢好,時常有親友從這邊路過,秦大沒跟爹娘說什麼,悶著聲蹲在地上撕紙錢,弄完兩大捆,用火折子點燃蠟燭,再點香,抓了一把紙去引火,放了一小節鞭炮,她把酒倒出來一半,灑在爹娘的墓石上,待到火燃儘,春風吹得紙灰漫天飛揚,簌簌落了她滿身,才慢悠悠收拾好供品,背起剩下的紙錢香燭,沿著山路走進叢林裡。

她兄長的墓就在山坡下,有幾塊大石疊著,若不是秦正特意指給她看過,便是有人在這兒歇腳,也認不出來。

那位早夭的真秦大墓旁,生著幾株野花。秦大將它們連根挖出來,重新栽到火燒不著的地方去,然後才擺好供品,點起香燭。

秦大從未見過這個哥哥,約莫是頂著哥哥名字活的緣故,下意識覺得親近,此處無人會來,放風箏踏青的小孩兒都覺得枝椏太多。

她點起一小叢紙錢,將那塊蔗糖丟進去,坐在地上,一邊撕,一邊燒,跟她哥哥絮絮叨叨。

“今年雖說是也來給你燒紙了,明年卻不知道還在不在——娘的孝期就要過了,他們若是曉得我是姑娘,不知道還要做什麼打算。你若是泉下有知……”

秦大數一數。

“這許多年,大哥應該也投胎去了。我頂著你的名字活,爹娘也陪了我許多年,大哥不要見怪,如果不是這樣,爹叫朝廷征去當差的時候,我和娘就得被掃地出門了。”

她悶聲燒了一會兒,站起來,朝小石堆作三個揖。

“我雖拿你的名字娶不了媳婦兒,可好歹也是你的妹妹,大哥看在我年年給你帶糖的份上,讓我能守住爹娘這份家業。如果有幸活得久些,爹娘在地下陪大哥的時間可比我長,你彆小孩子氣性,跟我置氣。”

她嘮嘮叨叨一堆,見火都燒儘,仍舊收拾起供品,沿著山路走回去。

四野裡已經有好幾個十二三歲的小子,正在拽著風箏四下裡跑,秦福帶著幾個族弟在河裡捉蝦摸魚,瞧見她,遠遠招呼著,秦大搖搖頭,自顧自地走。

回到家,大黃遙遙迎上來。柳舒記得今日是清明,可她沒什麼要祭拜的親故,早早起來,也不出門,借了秦大的搖椅,在院子裡守著已經能撲棱翅膀飛起來的小雞崽們玩。

秦大同她點頭打招呼,從背簍裡將供品一一放回廚房,留著明日做飯用。

柳舒跟著她到了門外,有些拘謹地站著,想問她要點兒事情來做,秦大看看外麵像是要下雨的天色,站在原地很是糾結了一會兒,到底將灶房窗關上,朝柳舒招招手。

“姑娘,你進來說話,我有事同你講。”

第九章 回鍋肉 我吃到豬都滅絕變成恐龍一百年後人類研究為什麼會有這麼好吃的生物

柳舒自是不知道秦大心中這一番掙紮的,她隻道秦大有什麼要事同她講,毫無防備地便去了。

秦姑娘也是不曾考慮許多的直愣子,總覺得平白說來畢竟毫無根據,於是清清嗓子,用她本來的聲音同柳舒道:“這件事原本關係很大,按理說我該誰也不透露的,隻是看姑娘是個好人,若是要在這裡等牛車,少不得還要多待一陣子,天氣慢慢熱起來,我是不太想再去田間睡覺——所以將這個秘密告訴你。也不需要姑娘賭咒發誓,決不泄漏。”

她說完,自己咂巴一下,覺得語氣還算溫和,又道:“我原本是個姑娘家,因為上麵的大哥死得早,家裡不願被吃絕戶,叫我頂了大哥的戶,如今爹娘都去世了,我為了守住這份家業,所以一直作男子打扮。”

秦大說到這裡,覺得好像有些不大靠譜,料想眼前這位也是個姑娘,心一橫,三兩下解開腰帶,脫掉外袍。

她本就精瘦,乾巴巴一個,外袍一脫,裡麵中衣便鬆散開,露出細長脖頸和衣服裡裹著的兩圈粗布。

柳舒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愣在當場,秦大倒是坦坦蕩蕩地站著,一副任君打量的模樣,好一會兒,柳舒才磕磕巴巴地指指自己,又指指秦大。

“啊,我,這,你,呃……呃……秦公子……啊,不是,秦姑娘,容我緩緩。”

她深吸一口氣,憋了好一會兒,吐出來,道:“秦……姑娘?雖說女扮男裝之事世上並非沒有,前朝有女駙馬,本朝有女將軍,但這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到底是要緩一緩……”

柳舒將秦大的外袍拿起來,塞給她。

“春天畢竟寒涼,姑娘還是將衣服穿好。你信任我,我自是感激不儘,可總得防著突然有人撞破……你坐,你坐,無論如何,你是我的恩人,我本就該湧泉相報,此事我絕不向旁人說起。”

柳舒壓著她坐在灶台邊的小凳子上,自己也拿了另一塊板凳來坐下,沉沉思索一陣,又道:“秦姑娘若是願意,可否將此事同我細細說來?我瞧你臂上有白布,那時又不巧聽到你幾位族叔說話,姑娘可是孝期將過?姑娘似乎與我同歲,如此雖能捱過一陣,到底不是解決的辦法,多我這樣一個人,說不定能想出些主意,教你不必這樣擔驚受怕。”

秦大隻道柳舒確實是個人物,竟半點驚詫的都沒有,於是將家中事爽快道來,柳舒細細聽過,歎一口氣,良久,方抬頭去看秦大。

“此前以為姑娘是公子,是以不曾告知真名。”

她抿嘴,扯了下袖子。┆┆思┆┆兔┆┆在┆┆線┆┆閱┆┆讀┆┆

“我姓柳,池邊柳,單名一個舒字,取日麗風舒,柳枝款款之意。家中也有一個兄長……”

柳舒念及此,麵上露出些不忿和委屈來。

“可惜我與兄長不睦,父母雙親如今年事已高,或健忘,或行動不便。若非與兄長已成水火,我又怎麼會背井離鄉呢。秦姑娘,這樣說來,我倆倒是一般的可憐人。”

秦大聽她說得,雖不知柳舒和她哥哥是什麼章程,但能鬨得親兄妹反目,想來不是積怨已久,就是事關重大,她向來不摻合彆人家事,是以點點頭,也跟著柳舒歎氣,像是安慰她一般。

她倆麵麵相對,直到秦大的肚子響起來,才各自從回憶中驚醒。

秦大如今同柳舒說開,便真心拿她作家人對待,此前那些羞赧和躲閃,好像一霎時就給人偷走般。

秦大自個兒笑笑,站起來邊穿衣裳邊道:“柳姑娘餓了嗎?我這會兒餓得不行,該是飯點了。今天不生火,就委屈你同我吃昨天做的煎餅和涼粉,明日我再給你做好吃的。”

柳舒自是沒有什麼意見,她二人就著剩下的飯菜,湊合過了一頓。秦大自然不用再去睡田邊,心情愉悅無比,柳舒得知同處屋簷下的恩人也並非男子,心裡也輕鬆許多。

春日煦煦,她二人一人一間屋,睡了個好夢沉沉。

第二日,秦大從田裡忙回來,手上帶著把剛割的蒜苗。

她池塘邊的小菜圃,零零散散種滿了小蔬菜,蔥蒜薑辣椒一種扒著一個窩,成天裡等著秦大去摘。

柳舒早上起得早,同她一起吃了早飯,秦大教她怎麼看顧那些小雞崽,待天氣再暖和些,白天就要把它們趕到果園裡去呆著。喂豬這等事當然不必柳舒來做,柳姑娘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做飯也許可以,喂豬恐怕當真不行。

秦大推門進去,大黃和柳舒打成一片,在搖椅腿邊躺著,有仔雞要飛出去的,它就汪汪一聲,柳舒說是看家,實則躺在原處曬太陽,都未曾動過。

她瞧見秦大回來,忙站起來,點了一遍,不曾有跑出去的,秦大正要進廚房,柳舒忽地出聲:“誒——秦恩人,你家那幾隻黑毛鴨呢?”

“秦恩人”,乃是她昨兒三思五想給琢磨出來的。叫“秦姑娘”恐怕說順嘴叫彆人聽去,叫“秦公子”柳舒自個兒又不大樂意,若是直呼姓名,又太親近了些,反複思量,她倒想出這麼個招來。

秦大聽得她如此稱呼,怔怔停步,少頃,“啊”一聲,忍不住笑。

“你怎麼這個叫法……那幾隻鴨子,夜裡不知道去哪裡野,不見了,估計是誰瞧見,給偷走了吧。不礙事,家裡的雞馬上也生蛋了。”

她說著,往廚房裡走,將廚房的窗推開,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