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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麼 白漁 4314 字 6個月前

若是有事要忙,我自己去尋也無礙的。”

卿氏劈手將秦大的背筐奪過來,往柳舒那邊一推:“現在他可沒什麼事兒要忙了,讓他帶你找車去,他是個渾不吝的木頭杈子,保管你是吃不了虧的。”

秦大無奈與柳舒對視一眼,“誒誒”應了兩聲,又道:“勞煩嬸娘幫我了。”

“我幫你?我幫得了你嗎?但凡你機靈點,你娘不知道省多少心……”

到底是趕集重要,卿氏拿了筐,秦方挑了擔,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遠,秦大如何不知她的意思,搓搓臉,有點不大好意思。

“姑娘,那我先帶你去西門瞧瞧,有沒有去州上的人,能捎帶你一程的。”

若是人到運時,什麼事都恰好。秦大剛帶著她到了西門口,就瞧見幾個熟人正在裝貨。雙河鎮的酒好,州上時有要的,酒坊很是興盛,這會兒正要拉去閩州府,商隊為首的那個,和秦大的父親很是交好,遠遠瞧見她,忙迎了過了。

“賢侄哪裡去,要到州上麼?”

秦大搖頭,指向柳舒:“勞您帶一程,這姑娘要去州上。”

領隊的看柳舒一眼,露出個笑:“順帶的事兒,這姑娘此前沒見過,不知是……”

秦大便道:“路上碰見的,說是和家人走散,在山裡迷路,正巧遇上了咱們,今天大伯駕車來,就給帶上了,嬸娘叫我領過來瞧瞧有沒有去州上的。”

領隊的一笑:“好,我曉得了。你隻管放心,我保證把這姑娘平平安安送到家去。你且忙去,過會兒我們就出發了。”

那酒桶車寬大,趕車的前麵再多捎帶七八個也沒問題,領隊叫柳舒坐到帳房先生的車上去,那老者年近七十,生得精乾和善,四野八鄉裡名聲亦好,客客氣氣讓柳舒先坐著,自個兒又忙著去。

秦大亦步亦趨跟著,到柳舒預備上車,方才開口:“姑娘一個人,路上多加小心。”

柳舒感念她多方幫助,交手深深行了一禮:“多謝公子相助。”

秦姑娘少有這般送彆的時候,嗯嗯幾聲,想起點什麼,一轉身跑走了,待到商隊出發前,方才跑回來,竹筐裡裝著些山果子,並一個竹筒,裡麵是清茶。

她隻說叫柳舒帶著路上吃,有什麼問題儘可問領隊的叔叔,三兩句說完,商隊的馬車已動了,她目送眾人離開,方才回到來時停車的地方。

秦方默然蹲在路坎邊吃花生,幾個早早買辦完的已經回來在車邊等著,卿氏不知道還在哪裡忙活,秦大走過去,她大伯給她一把炒花生,他倆蹲在那裡等著回去。爾後天漸黑,人漸漸回來,燈籠再次被打起,卿氏將賣鴨蛋的錢給她,同她說了屠夫的豬肉價,又幫她問了配種的錢,絮絮叨叨。

秦大時不時應著,回到家,櫃子裡有沒吃完的剩飯,大黃甩著尾巴等她喂食,隔壁嫂子還了鑰匙給她就回去。

老大姑娘坐在灶台邊,數著錢和家裡剩的糧食,深深歎氣。

她心道,還是得省著點吃用,過了年節她便出孝,總得留些迫不得已時跑路的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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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時節向來過得緊湊,不知不覺已到過了三月,到了清明。

清明禁火,秦大早早就在村裡做紅白事的人那裡買好了紙錢香燭,提回來放在堂屋裡。她爹娘都葬在田邊的小山坡上,翻過山,河邊的一個小土坡裡埋著她那個被她頂了戶籍的大哥,她娘帶她反複認過路,怕早死的兒子沒人管,地底下沒吃沒喝,成了孤魂野鬼。

明天一早得去掃墓,村裡年紀小的早約上出去踏青放風箏。先人是要祭祀的,活著的人也得玩,秦福早幾天就來叫過她,秦大不願去,再三推辭掉。

她今天就得把明天吃的東西備好,到山裡轉一圈,清明菜在無人的地方長得極好,拿來煎餅子,好吃得不得了。

清晨去采清明菜,方才摸得到清明時節的雨,這菜依地而生,葉片上生著白色細細的絨毛,遠遠瞧著好似打了霜在上麵,水嫩嫩一片。

剛長出來的清明菜,隻需掐尖取青,旁的一概不要,洗淨,濾乾,切成小段備用。家裡的麵粉倒上兩碗,中間略挖出個小坑,打進去兩個新鮮雞蛋,慢慢加水——譬如水多了加麵,麵多了加水,那是秦大十二三歲時候做飯才會出現的事了。蛋要打勻,麵要和得不乾不稀,用勺子舀起來往下倒,不會粘勺子,也不會稀溜溜往下撲,那就剛剛好。

這時候再將清明菜加進去,攪拌均勻,放著,將鍋熱起來。

煎清明菜煎餅,油切不可多,油多就成了炸餅,內裡沒熟,外邊已經焦了,白白浪費糧食。照例是熱鍋冷油,豆油慢慢化開成一小片,漸漸熱起來,用筷子點一點麵糊進去,登時就響起劈啪聲,卷起邊,那就是能下鍋了。

一勺麵糊一個餅,一一倒進去。

農家有俗話曰:“灰麵粑粑落鍋熟,苞穀粑粑等得哭。”意即這麥餅不必久等,一鍋煎五個,第五個倒下去,恰可以將第一個翻麵,待得第五個餅子翻麵時,便可以將第一個餅子起出鍋來,如此循環,直到煎完。

秦大愛吃的脆,餅薄,稍稍多煎會兒就行,若是碰上沒清明菜的日子,她愛吃甜的,這會兒既然有這天生的野菜,加點鹽巴,做成鹹口。

一口氣煎好十五六個,她用勺子將盆底那點兒剩的麵糊刮下來,往鍋裡一丟,很快炸成個小麵團,吹兩口冷氣就往嘴裡塞。小麵團脆、香、酥,不能放過夜,過夜就失了美味。

餅子是留著明天吃的,今天可不能貪嘴,她惦記著美味,晚上就端著麵碗瞧著那盆餅子看,到夜裡,用紗布罩上,再蓋上竹篾子編的蓋簍,放進櫃子裡,這才放心地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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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人得緣,隔上三生三世也碰得見。甭說什麼前世回眸的話來,如是全靠前世回眸,大家夥兒誰也彆乾事,都站在街上瞧那俊美人兒去。

秦大夜裡正睡著,大黃忽地在窗台底下叫起來——她是不許大黃咬人的,怕咬出什麼好歹,平白傷了無辜的人。

秦大坐起身,將外套披上,從臥室門後拿了磨得亮亮的鐮刀,慢慢摸到前門後麵去。

今兒個天上還有點月亮,門外人拉著長長的影子,秦大從自己臥房窗子的縫隙裡就能看見,瞧著倒不像是什麼膀大腰圓的匪徒,隻是太瘦了些,秦大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些狐狸精夜裡化人□□氣的故事,打個哆嗦,湊到門口,靜靜候著。

大黃聽著聲兒,停下來不叫喚,門外人這才戰戰兢兢敲響門。

秦大問她:“誰啊?”

門外的不知哪根筋被搭上,忽地停下,秦大看見一片衣角退後了去,大黃又叫喚起來,好一會兒,那敲門聲又響起來。

“噓——”秦大溜回臥室貼著窗戶叫大黃噤聲,“誰啊?”

“秦公子,”門外聲音虛虛地叫她,“我是你前月救過的那個人,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秦大一愣,扒到門縫邊去,貼著耳朵,又問:“當真?”

“秦公子,當真是我。”

聲音倒是挺像,秦大小心翼翼開門,那外麵站著的果然是柳舒,隻是著實瘦了一大圈,更加清減,卻不知又遭了什麼罪,她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知這是不是山怪化形,扒著那有兩尊威武門神的大門,緊緊地盯著柳舒。

柳舒苦笑,道:“這次倒真是與人失散,迷了路,卻不想胡亂行走,竟又和公子遇見了。”

秦大瞧她,麵上還有紅氣,屁股後麵不曾有尾巴,影子乾乾淨淨,大黃也沒有撲上來咬她,她轉頭看一眼身後天地君親師的牌位,想來馬上清明,她爹娘就要回來看她,也不會準許山怪進屋。

秦大往後退了一步,悶悶點頭:“姑娘先進來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那大門複又掩上,花廟村的夜晚再次恢複了寧靜。

第八章 拌涼粉 白適之啊白適之,不能再吸貓了啊

柳舒畢竟是個大活人,不是那妖怪變來騙傻農戶的,秦大引她到暖和些的廚房裡坐定,從鍋裡打了一碗溫熱的水給她喝,細細打量,的確是月前曾撿回來的姑娘,她納悶著,又不好意思開口。

這會兒大約是已經過了子時,清明至,不生火,她的餅子一直放在灶台上,靠爐腔裡的熱氣溫著,光給客人吃餅子好像又有點拿不出手——其實她想著,柳舒看起來餓極了,餅子裡的菜開胃,這會兒吃下去若是不覺餓,隻怕要吃壞肚子,還得配點其他的來。

秦大於是拿出個大碗,在灶房裡問她:“姑娘吃得辣嗎?”

柳舒忙咽下水:“吃得。”

秦大也不管她見不見得到,自己點點頭,從廚房地窖裡端出個用紗布和木蓋子蓋上的瓷盆。她前天做了涼粉,備著這幾天漸漸熱起來,若是不想做飯菜,餅子一搭就能吃,清爽開胃。

涼粉做來簡單,她家裡還有許多紅薯粉,一粉六水去和,做出來嫩,鍋裡水燒開,減柴,慢慢倒,慢慢攪,粉漿變得通透,攪起來費勁,便可以倒入盆子裡晾上。隻有一點,洗鍋麻煩罷了,紅薯粉做出來的顏色灰一些,照樣是好吃。她家往年玉米種得不多,剛剛好自家吃就行,玉米拾掇起來也辛苦,到秦大手上,她乾脆隻留了一小叢,夠自己解饞。

涼粉不能久放,她昨兒已經吃過一碗,邊上空著個圓,現下用沾油的鍋鏟一滑,取下一塊,其餘的仍舊放回去。

涼拌的菜,最重要就是那蘸水,蘸水好,拿去蘸泥巴都好吃。

秦大熱起鍋,找出放油潑辣子的小缸,往裡加了半缸辣椒麵,爾後加兩勺白芝麻,加鹽,加花椒,如此添完,攪拌均勻,要見著紅裡透著白,那就剛剛好,之後再添少許糖就行——無他,辣子嗆喉,有這點點糖,正好中和其中辣味,顯得愈發醇香濃厚。

鍋裡油不能太熱,微微舀一勺,淋上去,辣椒麵劈裡啪啦作響,那就是好了,添一點,和一點,到熱油將將沒過辣椒些,就是最好。

秦大做好油潑辣子,切蔥段,拍蒜,切做小片,朝天椒還沒到熟的時候,她隻加了兩把鹽須菜,淋一勺醬油,加一勺芝麻油,再滿滿澆上辣子,拌均勻,連著鍋上簸箕裡蓋著的清明菜煎餅,一起給柳舒端了出去。

柳舒是料得她在廚房忙活什麼的,到底這會兒心緒亂雜,接過去,道一聲:“多謝恩公。”便埋頭吃起來。

秦大也拿了張餅,坐在她對麵撕著慢慢吃,柳舒瞧她一會兒,欲言又止,如此反複,終於開口問她:“秦公子,近日可有去鎮上的車麼?”

“逢著清明,田裡活兒也多,如果沒有什麼大事,大家都不去鎮上了。你要是等,得下個月。”

柳舒聽得,筷子慢了幾分,深深地歎一口氣:“如此,我知道了。”

秦大隻覺得疑惑,便問她:“姑娘那天不是坐車去了州上,要去見朋友麼?怎麼又到了咱們這兒,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情?如果是雙河鎮商隊上的,我去給你討個公道。”

柳舒搖頭:“我那時已順利上船,正要往蘇州去。無奈船家鄉音太重,那沿河上有兩座碼頭,一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