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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進院子,保安室的警衛敬禮的時候目光一直追隨著王果果。

進了徐勇義家,迎門看到牆上的照片,王果果頓時眼前一亮:“這些老照片我的早沒了,你竟然還有?”

曾經,一群吃不飽的年青人,可以餓三天不吃飯,但膠卷必須買,相必須照,照了很多老照片,滿滿的都是回憶,王果果也曾有一份,不過逃出來時丟了。

此時看到老照片,格外欣喜,一個個的看著上麵的故人,看不夠。

“你坐下慢慢看,我給你倒杯水喝。”徐勇義說。

王果果指著照片上的一個年青人說:“這是陳方遠吧,我記得他會寫詩,寫得特彆好,那時候馬琳見誰都吼,就不吼他,我不喜歡詩人,從不喊他到我家吃飯,馬琳就總悄悄的從我家帶東西出去給他吃。”

徐勇義說:“他不僅是個詩人,還是個馬基雅維利主義者,非常優秀。”

馬基雅維利是哲學的一種,王果果不懂,她也沒聽過。

但能叫馬琳死心塌地愛的男人,自然有他的優秀之處。

即使他們現在老了,可他們曾經年青過,每個人都曾熱烈的愛過某一個人。

在蒙自的大山深處,祖國的榮光扛在肩上,而愛,在他們心裡,他們正年青,他們吃不飽穿不暖,還每天被活麻紮,被水蛭咬,但他們是那麼的熱情奔放。

徐勇義緩緩坐了下來,說:“陳方遠落下山崖,找到時已經成一具白骨了。”

這事王果果前段時間聽馬琳隱晦的提過,當時馬琳哭的泣不成聲。

王果果抬起頭,人在笑,眼裡卻滿是淚:“所以你活著,我也活著,咱們都特彆幸運,對不對?”

徐勇義默了會兒,手輕輕搭上王果果的手。

她的手並不細致,長時間油水浸泡過的,很粗糙,翻開掌心,是密密麻麻的粗繭,當然,曾經她的手也不細,有一回徐勇義被兩隻野豬圍攻,她提著刀跳上野豬的背,一刀劈開豬的大動脈,血往天上衝。

那時徐勇義隻記得,她抓過他的手,掌心的粗繭磨的他的掌心發癢。

徐勇義欲要收手,但王果果卻反手攥上了他的手,一個塑膠質的東西滑進了徐勇義的手裡,他手顫了一下,緩緩一捏,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男人低頭,就見女人正屏息望著他,一臉忐忑,就好像生怕他會拒絕自己似的。

當然,都這把年齡了,沒什麼可害臊的。

徐勇義捏緊那東西,把女人擁入懷中。

要是他們還年青,該多好啊,可以試探彼此的心意,可以用情詩,用熱烈的歡笑,遊戲和舞蹈來表達彼此的愛意,渡過在一起的時光,可當人們進入黃昏暮年,各自的家庭是沉重的枷鎖,日子一天少比一天,跨過流言蜚語,跨過各種彆有心思的揣摩,再跨過彼此間的家庭,擁抱彼此就算無比的幸甚了。

……

轉眼熄燈號吹起,床頭悉祟,徐勇義坐了起來:“阿眯,你今晚不回吧?”

王果果正在穿衣服:“必須回。蜜蜜夜裡愛踢被子,我得去給她蓋被窩。”

“這趟去廣州軍區的是我的部下,他們明天出發,我是周二,周二之前我都在。”徐勇義猶豫了會兒,試探說:“要不周一咱們就去撤證,回來再擺酒?”

王果果穿好鞋子,已經走到門口了,默了會兒,說:“再說吧。”

“我送你?”徐勇義還沒趕出來,王果果已經進電梯了,她說:“天冷,你快回去吧,我不用你送,我會自己走。”

出家屬院的時候保安在敬禮,王果果越走越快,兩隻拳頭攥的緊緊的。

她今天特彆開心,她這一生,今天是最開心的一天。

但從明天開始她就不打算開心了。

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結婚,因為當人到她這個年齡,想要再婚,最大的阻力不來自彼此,而來自各自的家庭。

也不知道徐鑫是怎麼找到韓峰和蘇紅的,但等他們來了,上報紙接受采訪了,當師級家屬院的人在報紙是看到他們,會怎麼笑話徐勇義,又會怎麼排暄她?

而韓峰,王果果原來攢了足足五千塊,趁著她失明,他全悶了,一分不剩。

上回她要上首都的時候,家裡還留了好多臘肉,鹹菜,剁辣椒、糟辣椒、乾辣椒,林林種種,韓峰要願意經營,日子會是鎮上過得最好的。

可他居然自稱因為窮而要出門打工,還要讓報紙追蹤報道。

他是窮嗎,他不是,他是懶,而懶病,無藥可醫。

回頭再看一眼師級家屬樓,王果果深吸一口氣,男人還是曾經那個斯文,年青,永遠有耐心的徐乾部,但阿眯變成了王果果,她潑辣,她野蠻,她凶悍,她有一個能令她無比驕傲的兒子,可她還有一個敗家子,孽障,枷鎖。

現在她準備好了,要當著記者的麵把不孝子韓峰打回桂花鎮!

但她不能跟徐勇義結婚,她在任何人麵前可以不要臉。

但曾經的阿眯,即使到死的那一刻,在徐乾部麵前也是要臉,要尊嚴的。

第二天是周六,因為廠家一直在催,讓陳玉鳳早點付款,好生產貼好標簽的,大批量的罐頭瓶,陳玉鳳今天騎著三輪車,冒著嗖嗖的寒風,又多跑了兩家市場。

不像大青山批發市場是老客戶,老相識,好說話。

彆的市場陳玉鳳沒去過,有些人看陳玉鳳人客氣,好說話,願意留幾瓶,但大多數人家連要都不要,畢竟她那罐頭瓶兒上連個打印的標簽都沒有,隻用毛筆寫幾個字兒,一看就不是啥正經廠子出來的產品。

這可就麻煩了,要沒有大批量的訂單,陳玉鳳就做不起正規包裝。

而產品沒有好的包裝,又如何能賣得更好?

話說今天大娃和二娃的飯錢是馬琳親自帶來的,從此就算定下了。

隻要張鬆濤不開火做飯,倆娃就在酒樓定飯吃。

甜甜是跳舞,蜜蜜是跆拳道,一氣下來都餓的肚子咕咕叫。

而今天因為是周末,大家要一起吃飯,王果果還真炒了五個菜。

蜜蜜向來熊,看見油壺倒了都會跳腳走,家務更是一把都不乾,但今天居然守在灶台旁,要當小服務員,要幫忙端菜。

奶奶剛剛炸好爆漿豆腐,正準備往上淋酸辣醬,蜜蜜接過勺子說:“奶奶,我來吧。”

“少澆點蘸水,咱的小客人怕辣,你要想吃辣,我在蘑菇裡給你多加點辣椒。”王果果說著,把焯好水的蘑菇倒進鍋裡被煸的焦黃油亮的五花肉中,打開調料壇,舀了半勺糍粑辣椒加了進去,鍋上火,翻得兩翻,紅油四溢,辣香撲鼻。

“吃吧,這個可香啦。”把爆漿豆腐端上桌,蜜蜜先挑一塊:“唔,好香!”

二娃和哥哥對視一眼,五個菜,韓蜜親自做服務,不就是現在嗎?

他們是軍區小學二年級最幸運的男生。

但挾起一塊爆漿豆腐,一口下去,大娃差點哭出聲,太太太辣了!

二娃不敢試辣椒,他最愛的是那道素耙菜,豆角和土豆條隻用清水煮的軟軟的,素菜而已,甜津津的,二娃想不通,它分明沒加任何調料,咋就那麼香呢。

這孩子太瘦,據張鬆濤說是因為特彆挑食,啥飯都不肯好好吃的原因。

可他連著在甜蜜酒樓吃了兩頓,頓頓都是滿滿兩碗米飯。

吃完飯,陳玉鳳正望著自己三輪車上的油辣椒發呆,二娃突然問:“阿姨,你是不是想把油辣椒賣出去?”

“對呀,但是賣的很慢。”陳玉鳳說。■思■兔■網■

“你要不去批發市場後麵的汽車站問一問呢,汽車站的司機們出門就會住在車上,他們要帶吃的,總喜歡帶放很長時間都不會壞掉的食物,我覺得他們會喜歡油辣椒的,因為它既有油,還有肉,還有辣椒,還易保存。”二娃說。

陳玉鳳拍了一把腦袋,城裡人吃油辣椒,隻是拿它當佐料。

但那些貨車司機們天南海北的跑,經常十天半月住在車上,他們可以帶米和掛麵半路來煮,但他們沒法帶蔬菜,所以經常吃白水煮麵。

他們才該是她油辣椒的主要客戶群體。

大青山批發市場後麵的汽車站是個物流集散地,好幾千大車司機每天來來往往的,她把油辣椒送過去,他們就會幫她把它帶到全國各地!

“小家夥,你倒挺聰明,怎麼想到讓我去汽車站的?”陳玉鳳問。

二娃倒不覺得自己聰明,隻說:“我見過他們吃飯,總是吃白水麵,或者鹹菜拌米飯,我覺得他們會喜歡你的油辣椒。”

陳玉鳳記得書裡說過,這小家夥將來會是個金融方麵的大佬。

金融是啥陳玉鳳不懂,大佬應該是大老板的意思,不過她疑惑的是這小家夥很有自己的眼光,齊彩鈴服裝賣不出去,為啥不找他想想辦法呢。

她於是說:“二娃,你齊阿姨的衣服,你有沒有想過她該去哪兒賣呢?”

二娃咬了咬唇說:“她的衣服質量不好,在王府井不太好賣的,應該去大青山批發市場,批發市場裡的人不看質量,喜歡便宜東西,可她不會聽我說的呀。”

“為什麼呀?”陳玉鳳問。

二娃眨巴著眼睛說:“因為她說我是小孩子,隻要記得長大了聽她的話,孝順她,愛她,給她養老就行,大人的事不要小孩子管,我要多說,她就會跟我爸爸說我不聽話。”孩子默了會兒,又說:“那樣,我爸爸就會罵我的。”

人撫養孩子,總是抱著期望的,希望孩子能在長大後孝順,報恩,養老。

可撫養是需要投入心血的,像周雅芳,即使心裡再不情願,手上的活兒一絲不落,但凡她在,就從不肯叫陳玉鳳洗一隻碗,一件衣服。

這樣,即使是親情綁架,陳玉鳳也願意被她綁架,也願意孝順她一輩子。

但齊彩鈴不願意聽孩子多說一句,還動不動在人親爹麵前說孩子不聽話,搞的孩子親爹總訓兒子,孩子表麵順她,但心裡不愛她,長大後又怎麼會孝順她?

她還是穿越的,還早知道這倆孩子將來要成大佬。

衣服買了,媽也當了,為啥就不肯耐心聽孩子說幾句話呢?

“休息會兒就寫作業吧,我給你們擺桌子。”陳玉鳳說。

這時大娃從前廳撲了出來,滿麵通紅,滿嘴哈氣,甜甜捧了杯水在給他灌,幫他搧氣,蜜蜜則在後麵笑的特彆囂張,張牙舞爪。

陳玉鳳堵住頑皮的小閨女問:“你又在乾嘛?”

“我給張朝民一杯水,是從泡朝天椒的壇子裡舀的,他喝了喲。”蜜蜜說。

怪不得大娃滿臉通紅,泡尖椒的水,那辣誰能受得了,這回陳玉鳳賞了蜜蜜一頓竹筍炒肉,而張大娃則押著蜜蜜多寫了五頁字!

陳玉鳳盯大娃,大娃盯蜜蜜,蜜蜜咬牙,奮筆疾書,這回的dtnl一個是一個,幾個字母寫的蒼勁有力,就仿佛那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