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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 則慕 4248 字 6個月前

容景謙垂眸看著她,像在說愛上不上。

容常曦伸出手:“我可爬不上去,你把我想辦法弄上去!”

這話無理取鬨至極,容景謙卻不意外,他順著樹乾落地,停在容常曦麵前,微微屈身:“皇姐上來吧。”

容常曦一愣:“乾嘛?”

“背你上去。”

按理來說容常曦肯定要狠狠一拍他的背,果斷拒絕,可她呆了片刻,竟覺得這一幕有些莫名的熟悉,容常曦說:“你確定不會出問題吧?”

“不會。”

“你怎麼知道不會,你以前背過人爬樹?!”

“嗯。”

他這樣信誓旦旦,背脊看起來又這樣厚實寬闊,確實比較讓人安心,容常曦將信將疑地爬上去,發現這人身上其實也沒自己想象中的酸臭味,相反,還有種淡淡的木香,容景謙扶著她的腿,說了聲“抓好我肩膀”便靈活地上了樹,他不像容常曦猜測的那般手腳並用,而是足尖輕點,微微借力,便輕而易舉地上了最低的枝乾,之後更是行雲流水地一路向上,腳不沾地,功夫極好,容常曦嚇得摟緊了容景謙的脖子,眼睛都不敢睜開。

“好了。”

容景謙立在最高最粗的枝乾上,容常曦微微睜眼,趕緊扶住旁邊的樹乾,害怕的兩腿都微微打顫,而容景謙麵不改色,已在枝乾上盤腿坐下了。

容常曦也學著他的樣子慢慢坐下,右手扶著樹乾,左邊是容景謙,總算感到一絲放心,她這才有餘力打量周圍的一切。

茂密繁盛的香樟葉層層疊疊,猶如一道道橫向拉開的綠色帷幔,透過枝葉的間隙,隱約可見整個明光行宮的全景,行宮裡多數地方還點著燈籠,在那些葉片中猛一看去,像許多墜入行宮的星星,而抬起頭看,藏在樹葉裡、雲層中的彎月溫柔,卻又格外清冷。

容常曦漸漸放鬆下來,輕聲道:“你倒是會享受。”

容景謙隨手摘下一片葉子,以手指摩挲:“皇姐想必是要問辰元的事情。”

在他麵前,容常曦已是極其厚臉皮了,聞言點頭:“不錯,他到底為何始終沒有娶親?”

容景謙不答,隻將那葉子放在唇邊,隨即響起悠揚的曲調。

正要怪他不回話的容常曦微怔,居然聽出這是什麼。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蒙……

他吹的不算太好,臉上是一貫的冷然,曲中卻有種異樣的傷情,容常曦將頭靠在樹乾上,瞥見那淡灰色的雲越積越厚,月光越來越暗,似曲中人此生難歸的黯然與辛酸,這奇怪的樹葉曲調,在此情此景下,竟如此哀切。

難道從前,宮人說允泰殿鬨鬼,如泣如訴,便是這家夥在吹葉子?

她輕聲念出之前老太傅陳鶴教過的那首詩:“……磧裡征人三十萬,一時回首月中看。”

容景謙放下葉子,側頭看著她。

容常曦回過神來,道:“我問你話呢!他為什麼不娶親?”

“樹之將傾,葉何以存?”容景謙一鬆手,那葉子便輕飄飄打著旋落了下去。

容常曦開始沒懂,呆了片刻,才忽然明白他什麼意思:“大炆如此鼎盛,邊境那些不入流的小族偶爾來犯,根本不成氣候!怎麼就樹之將傾了?!”

容景謙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容常曦忽然想起彆人說華君遠醉心機巧,難道他是在想方設法,為戰爭出一份力?

華君遠實在好,既不是臭烘烘的武官,也不是腐朽的儒生,他這樣高潔,不似人間俗子,卻又心係蒼生,甚至為此無心娶親……

容常曦本以為自己會生氣,可知道了實情,竟又覺得更加喜歡華君遠了,她糾結地說:“那他娶我,與這些並不衝突呀。我會全力支持他的。”

“皇姐想幫他?”

容常曦點頭如搗蒜。

容景謙淡淡道:“不去打擾,便是最大的幫忙了。”

“容景謙!”容常曦本來還感動不已,又很快被他這句話弄的來氣“你可不可以少拿我對華君遠的心思來奚落我啊?!少女情懷這般可貴,你這臭石頭不懂便罷,也彆踩在腳底!”

容景謙很稀奇一般地扭頭看她:“皇姐今日,不才踐踏一樁少女心事?”

“我何時……”

容常曦下意識要反駁,卻不期然想起姚筱音滿臉通紅跑走的樣子,她一噎:“好啊,你這是要幫姚筱音討公道?嗬,你喜歡她不成?”

“將心比心這四個字,皇姐總該學學。”

容景謙眺望著前方,語調很是平穩,但容常曦卻品出來了,合著這家夥不是來幫姚筱音討公道的,是來教自己怎麼為人處世的!

她怒氣衝衝地一拍樹乾,沒留意到自己腰帶散了,被她這麼一坐,導致她整個人過於前傾:“容景謙!本宮曉得你對本宮有諸多意見,但是本宮應該乾什麼,還輪不到你教我——”

話音未落,手舞足蹈的她尖叫一聲,便摔了下去。

好在容景謙反應夠快,一手抓著樹乾,一手拉住了容常曦的手掌,容常曦便被這麼吊在了半空中。

容景謙站在樹枝上,容常曦吊在半空中,模樣極其可笑。

容常曦卻笑不出來,隻不住地尖聲道:“快拉我上去!”

可容景謙卻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他不拉她上去,也不鬆手,隻緩緩解釋:“我並非想教皇姐什麼。”

“我管你是想乾嘛,快拉我上去啊!!!”容常曦都快哭了。

容景謙說:“有一事想問皇姐。”

合著在這兒等著算計她呢!

容常曦怒吼:“問問問!我有問必答!你這小人!”

容景謙說:“皇姐九歲那年,為何忽然停了明光行宮這邊的藥材年俸?”

此事說來話長,明光行宮是皇宮中人最常來的行宮之一,但因為他們貪涼,常有人染病,且明光行宮地處山腳,附近許多名貴藥材,故而每年也會從每個主子那兒扣一點錢,用作明光行宮的藥材儲存,儲存什麼藥材,和藥材多少,一般也是由主子自己定。

容常曦想了片刻,道:“這個啊?!還不是明光行宮的下人不老實!我的年俸他們竟然多扣了!買的還都是什麼人參靈芝之類的名貴藥材,我要那些東西做什麼啊?!便讓父皇把那幾個負責的宮人趕出了行宮,再索性將所有的年俸都停了,這有什麼問題嗎?!那麼多藥材放在那兒,有什麼用呀,擺著好看嗎?!”

她仰頭看著容景謙,容景謙也正低頭看著她,這沉沉夜色裡,那雙眼睛中有太多容常曦看不懂的東西,她竟莫名有些害怕:“……喂,我回答了,你趕緊拉我上去啊。”

容景謙一動不動,容常曦顫聲道:“你,你究竟想做什麼?我哪裡做錯了嗎?我若是做錯了,你可以跟我說,我、我會考慮改一改的!你彆鬆手,我死了,你也落不著好!”

“皇姐哪裡會有錯。”他的神色冰冷,聲音更冷,似疊在納涼殿周圍寒氣嫋繞的冰塊,“錯的是我。”┅思┅兔┅網┅

話音剛落,便將手給鬆開了。

容常曦瞪大了眼睛,尖叫聲卡在喉嚨中,手腳揮舞著急速下墜,這一刻,年僅十五的容常曦,第一次感知到自己的死亡。

從高處摔落而亡,這是最最難看的死法,皮開肉綻,鮮血飛濺,想來最後連父皇都會認不得那是她。

不過須臾,容常曦卻覺得好似過了一萬個春秋,她雙目緊閉,淚已凝在眼角,卻發現自己的下墜之勢忽停,腰間猛然一緊。

容常曦顫巍巍地睜眼,才知自己停在了空中,離地距離已不算太遠,也就一臂之長,而她那脫落了的腰帶最內圍還牢牢地扣在自己的腰上,而另一頭卻被仍在樹枝上的容景謙踩在腳下。

合著他當時就做好了準備,看似是要破釜沉舟讓她摔死,實則一直踩著她的腰帶。

容常曦就這麼晃晃悠悠地被一根腰帶吊在半空中,好似一顆吐絲掉下來的蟬蛹,她又怕又怒,兩條腿四處亂蹬,整張臉漲成醬色:“容景謙!你找死!!!”

容景謙理也不理她,腳下一鬆,容常曦大叫一聲,砰地一下落在樹根旁的泥土地上摔了個結實,她第二回掉下來的高度並不算高,但這麼狠狠一摔也是極其狼狽,容常曦隻覺得右邊手臂和腿簡直失去了直覺,一陣陣疼痛在周身蔓延開來。

“嗚嗚……”容常曦頭一回吃這樣的苦,加之之前就備受驚嚇,眼淚瞬間就嘩啦啦地落下,她低聲嚎哭著,“容景謙!你為什麼要這樣!本宮又哪裡得罪你了!”

她那時覺得容景謙犯了這樣大的錯,回過神來肯定要想辦法求自己不追究此事,可哭吼了半天,周圍依然靜悄悄的,隻隱有蟬鳴擾人,容常曦費力地一個轉身,才發現容景謙早已不見了。

他……他把渾身都痛的她就這麼直接丟在了這裡,自己跑了?!

這和之前把她丟在青樓裡比較,容常曦竟分不出哪一次更惡劣。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入V 今天下午一點半會有第二更和小番外(超短小) 把這次的回憶更完~~

☆、敗退5(第二更)

這一夜容常曦難以忘懷,她委屈到了極點,很費力才爬起來,沒走兩步又痛的坐在了地上,嗷嗷大哭了半宿,才終於驚動巡邏守衛,喊來兩個隨行太監,將小公主給背了回去。

尤笑心疼不已地給容常曦上藥,脫了衣服一看,才發現手臂和大腿側邊全部已青紫一片,她天生皮膚白,又不愛出門,雪一般的肌膚上暈開幾道可怖的於痕,容常曦自己瞥了一眼,哭的更厲害了。

第二日清早皇帝驚聞此事,立刻趕來看望容常曦,容常曦哭了一晚上,眼睛紅腫,躺在床上麵色憔悴,看到父皇來臨,更是嗚咽地誇大事實,說容景謙將她強行背上樹,又把她給推下去,分明是想害死她。

皇帝一聽就知其中另有蹊蹺,容景謙那性子,怎麼也不可能要害死容常曦,更不可能選個如此明目張膽的辦法,但容常曦摔成這樣,容景謙確然脫不了乾係。他把人喊來書房,一頓責問,容景謙也不辯解,隻說但聽父皇處置。

頭痛不已的皇帝最後讓他去跪明光行宮的祠堂,一直跪到他們回京再說。

容景謙一言不發,去了祠堂,明光行宮的祠堂裡,有一些在明光行宮逝世的妃嬪的牌位,其中自然包括容景謙的生母靜貴人,容景謙就正對著靜貴人的牌位,一動不動地跪著,來送飯的宮人看他那樣,低聲說其實聖上也沒有要他如此,畢竟這祠堂地方偏遠,也無人督查,要偷懶十分容易。可容景謙還是那樣跪著。

另一邊容常曦本就是外傷,躺了兩日便不礙事了,青紫雖未消,卻已不痛,她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一趟這邊的藥坊檢查自己名下存著的藥材,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雖然那些年她那邊扣的年俸不少,但眼下她這邊的藥材卻空空蕩蕩,尤其什麼人參靈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