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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

但他並不覺得痛快,隻感到身體鈍痛,又不能停下給人反擊的機會。

“就是這樣!”

“打,用力打!”

呼喊聲又熱烈起來。

赤狄修打得又凶又狠,仿佛變得另外一個人。

但他完全沒有被這種血腥場麵和狂熱氛圍,調動任何高昂激動的情緒,反而眉目是冷的,眼眸也是陰沉的。

終於,被摁在地上的男人,滿臉是血,被打得完全沒有反抗能力。

赤狄修停手,並沒有致人死地。

他贏了。

那1枚金幣,幾乎要被他手上的血染成紅色。

*

珮格坐在廳房的窗邊縫衣服,聽見開門聲,手下動作沒停,頭也沒抬地說了句:“回來了,今晚去哪逛,玩得怎麼樣?”

赤狄修沒撒過謊,不想說的時候隻會沉默。

珮格聞到血腥味,將衣服隨手放下,抬起頭,長滿細紋的眼睛睜大:“你……”

“誰敢把你打成這樣?!”

老太太火氣驟然拔升,手一叉腰,眉頭豎起,一副隻要赤狄修說出名字,她就衝出去罵人的架勢。

赤狄修不知道該怎麼說。

珮格見他血還在流,隻好先去翻找藥物,燒起熱水,給他處理傷口。

平時脾氣古怪的老太太,言行舉止都在關照他。

受了傷,赤狄修下意識認為自己是要默默養傷的,結果會有一位腿腳都不利索,還忙地給他找藥的老人。

他忽然覺得,好像離開那個小地方,世界不再那麼狹隘之後,能遇上很多好的人。

就像一直躲在漆暗的山洞裡,總以為外麵是陰雨,因為想尋一朵白玫瑰,鼓足勇氣走出去,才發現山洞外,早已晴空萬裡。

*

赤狄修這次養傷,養了大半個月,手拿些東西都會隱隱作痛。

但要等痊愈,時間實在太久,赤狄修又去了奴鬥場。

接下來一年的時間裡,赤狄修反複在重傷和養傷中度過。

珮格每次都凶惡地罵個不停,然後邊罵邊給他換藥包紮。

“還真是頭破血流都不知道回頭!”她怒瞪一眼。

赤狄修安安靜靜聽著,等她氣消。

珮格離開房間,給他帶上門。

赤狄修從枕頭下摸出珍珠項鏈和4枚金幣。

他看著瑩潤光潔的珍珠,目光柔和下來。

隻要再贏一場,他就能離她更近些。

這天晚上,赤狄修又要出門。

珮格實在看不下去,伸出拐杖攔住他:“彆去了。”

她已經知道他去奴鬥場的事情。

“錢就有那麼重要嗎?”

“比命還重要?”

“你用命去掙那錢,有命花嗎?!”

珮格氣得不行,語氣也重。

赤狄修睫毛垂下,看起來聽話又懂事,卻說:“我要去。”

珮格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猛地關上房門,“死了就彆回來!”

“對不起。”

赤狄修低聲說完,而後還是離開了石屋。

*

再次來到搏鬥台上,周圍都是嘈雜人聲。

赤狄修麵對的是一位高大健碩,全身肌肉顯眼的男人,他身上都是疤痕,兩條籃色布帶纏住他的手掌。

“開始!”

聽到指示,兩人紛紛朝對方揮拳。

男人扯了扯唇角,側身退一步,拳頭稍稍偏開。

看似是男人有些臨場膽怯,實則赤狄修手背一痛,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手背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紮出四個血洞,皮膚被刮開四道傷口,鮮血往指尖流。

“巴穆,巴穆!”

觀鬥處的人大聲喊著這個名字。

赤狄修一愣,他來奴鬥場多了,也聽說過這個人。

巴穆是一位貴族的奴隸,那位貴族尤其喜愛觀摩搏鬥,買了大量健壯的奴隸放到奴鬥場,隻有巴穆能一直贏,得到貴族各種優待和賞賜。

而那位貴族和奴鬥場的主人交好。

奴鬥場是有不能使用利器的規定,但隻有巴穆可以用拳刺。

巴穆手上的布條掉落,拳頭一圈露出閃著寒光的小錐刺。

巴穆沒有輸過,和他打過的人,現在都成了死人。

他從來沒讓人活著從台上走下來。

赤狄修甩了甩手上的血,眯起眼睛,再次朝巴穆攻去。

……

隨著時間推移,赤狄修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鮮血和冷汗沾濕衣服。

“砰——”

赤狄修再次被打倒在地,頭部遭受重擊,聽不見人說話,隻剩下耳鳴,視線也變得模糊。

他掙紮著站起來,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抵抗巴穆的攻擊,乾脆不躲不閃,扛著落在身上的拳刺,他也要用儘剩下的力氣砸回去。

“該死!”

巴穆被他打中下頜,吐了口血沫,再次抬腳踢去。

赤狄修被狠狠踢中腰部,翻到在地。

“都被打成這樣,應該站不起來了吧?”觀鬥處有人說。

另一個人笑道:“在巴穆這裡認輸沒用,他隻會把人打死。”

完全沒有活路可走,赤狄修又站了起來。

不能輸。

赤狄修這種以自己重創,也要找機會打擊對手,完全不惜命的打法,自己很快血落滿地,身體變得血肉模糊。

每當所有人都覺得他再也站不起來,躺在地上已經是個死人的時候,他又弓著身子站了起來。

在奴鬥場上,從來沒人被打得全身都要廢掉,還能支撐到現在,一次次站起。

那些一開場隻喊著巴穆名字的人,紛紛叫起赤狄修的名字。

“赤狄修!”

“赤狄修!”

赤狄修擦了把臉上的血,用力眯起眼睛,才能模糊看到巴穆的身體輪廓。

這一場,幾乎打了一整晚。

巴穆的體力耗儘,喘著氣,速度也變慢。

赤狄修忍著全身鈍痛,隻麻木不停地朝巴穆進攻,又狠又厲,仿佛停下來喘熄一刻,他就再也動不了了。

最終,巴穆躲閃不及,被重擊頭部,眼前一黑,重重倒在地上,失去搏鬥能力。

赤狄修舉起手,示意自己贏了。

而後,他也倒在地上。

全場的歡呼叫聲,他完全聽不清,耳鳴和悶沉的心跳聲充斥耳膜。

有人往他手裡塞了1枚金幣,他握著金幣的手指顫動了一下。

赤狄修忽然想起珮格說的話:“錢有那麼重要嗎,值得拿命去換?”

他的眼睛受了傷,血不斷從眼角滑落,遠遠看上去,像是流下了血淚。

錢不重要,命也不重要。

他閉上眼,輕聲說——

隻有她重要。

第46章 西幻篇16成為她忠誠的使徒。

那個氣憤大聲說著“死了就彆回來”的老太太,在見到幾個人抬著一個血人回來的時候,卻表情當即一變,連忙說:“快,先把他抬上樓。”

珮格連夜找來人給赤狄修看傷。

赤狄修半夜生了高燒,意識模糊,手裡抓緊1枚金幣,反複呢喃一個人的名字。

他臉頰異常紅暈,唇色病白泛青,氣息虛弱如細絲,仿佛隨時會斷掉。

直到天亮,他的燒才退下。*思*兔*網*

珮格一夜沒睡,麵色疲憊地鬆口氣:“沒被打死,又熬過烈病,算是撿回條命,感謝神明庇佑。”

等人醒了。

珮格提起拐杖就敲床頭,砸得嘭嘭響,一副赤狄修是傷病的人,她氣不過隻能砸床頭泄氣的樣子。

“你要想死就死遠點,彆在這礙眼!”

赤狄修許久才緩過神來,張開口慢慢發音:“我不去了。”

珮格冷哼一聲,表情緩和了些。

赤狄修這次傷得嚴重,足足養了大半年,他眼睛受傷之後,看什麼都會有重影。

他也如願以償用5枚金幣換來了名籍。

再到負責神殿守衛應征事項的教堂報名,赤狄修通過了。

等到三天後,他又去一次,給守衛長檢查身體是否有殘疾,然後多次起誓信仰光明之神,永遠守護神殿之類。

赤狄修被收編進入修院,要進行半年嚴格的訓練。

舉盾牌,拿長劍,穿盔甲,除了進行各種攻擊和防守的訓練之外,還要進行精神上的約束,比如每天背誦與光明之神相關的信仰詞,牢記神殿條律,以及禮教,向貴族和神職人員行禮等等。

為期半年的全方位考察,會有近一半的人被辭掉。

赤狄修通過層層選拔考核,成為一名正式的神殿守衛。

他能經常在神殿附近看到那一抹白影,然後不由自主地駐足凝視。

也能在每月一次的神教儀式,離她更近一些,他站在平民的前麵,豎起盾牌,維護秩序。

相距還是有些遠,但能隱約聽見她的聲音。

隔著鐵盔,他也不用再掩藏臉上的神情。

以及那些見不得光的妄念。

*

珮格坐在石屋外的舊木椅上曬太陽,腿上有隻小白貓,懶洋洋地伸懶腰打哈氣。

珮格摸了摸它的腦袋,小家夥蹭了蹭她,叫兩聲後,又扭頭看向長街。

“你啊,是挺聰明,還知道想人。”

“可他得輪休才能來看你。”

赤狄修當上守衛後,要住在神殿管轄的修院,守衛會被統一管理,經常臨時輪值,臨時輪休,所以他不能住在石屋了。

他將石屋裡外打掃乾淨,帶走自己的東西,讓珮格再招人進來住。

珮格倒是懶得招:“誰受得了我這老太婆的脾氣。”

後來幾天,天氣陰沉,下起小雨。

珮格一個人悶在屋裡,心頭正覺得空蕩孤寂,聽見門口的動靜,去開門。

“你怎麼回來了?”

她看見赤狄修穿著盔甲,一手平托頭盔,另一隻手護穩頭盔,自己的頭發倒是被雨淋得滴水。

他還站在雨下,隻伸手將頭盔送到屋簷下,然後拎起頭盔,露出一隻白毛小貓。

“修院不讓養,”赤狄修問,“可以寄養在您這嗎?”

“可以是可以,”珮格隻覺得奇怪,“國城裡這麼多流浪貓,以前也沒見你帶回來哪隻啊?”

赤狄修經常會買些東西去喂流浪貓,很多貓兒都跟他混熟,見到他就會叫,還跟在他後麵走,但他從沒帶回一隻,因為住處不是他一個人的,他隻是租住,怕帶回來給珮格造成麻煩。

珮格剛問完,這隻瘦小的白貓被護得很好,沒有一點淋濕,它怕冷地縮著身子,抬起頭,睜開一雙藍色的貓眼。

珮格瞬間懂了,接過小貓,不再多問。

“謝謝您。”赤狄修真誠地說。

他巡邏完,正好休息,注意到角落裡這隻幼小的貓兒,睜著一雙湛藍剔透的眼睛,懵懂又害怕地看著落下的陰雨和往來高大的行人。

純真而脆弱。

讓他聯想到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赤狄修輕輕將它抱在懷裡,摘下頭盔罩好它,然後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