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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胥華略微猶豫,他頓了頓,便應了下來,道:“他可知曉這件事?”

這個他,自然就是指的燕帝,國師似乎直到現在才想起來了燕帝一般,他想了想,道:“罷了,我回去再與他說也是一樣的。”

這怎麼能一樣?

白胥華看了他一眼,便召來一個奴仆,叮囑了下去。這些人都是燕帝派來的,自然就有著能見到他的法子。國師在一邊看著,道:“就算是他現在知道了,也幫不到我們的忙,急什麼呢?”

白胥華道:“他的確是幫不到什麼忙。”

“但他是你的朋友,且也參與了這件事,既然如此,我們有了什麼發現,自然就該告知他才是。”

國師以前可未曾有過這個概念,他略微驚奇地看了白胥華一眼,有些不懂其中的道理。他身為國師,高高在上,是燕國不可或缺的人物,就算是燕帝,也要遷就著他。

他這些年來,一直都是這麼過的。自然也就從來未曾將他人的心思放在心上過。

白胥華是一個例外,但是也隻是一個例外,對待旁人,國師的態度,仍舊是與以前一般無二的。

白胥華念頭一轉,就知曉了其中的問題。他看了國師一眼,道:“日後若是有這般情況,你應當把這件事情第一時間告訴他才是。”

國師頓了頓,他皺起了眉毛,倒也知曉白胥華是為了他好,但還是不懂,他為何要在意他人的感受。

但想是這麼想,實際上,他還是乖乖地答應了下來。

白胥華微微頷首,他收拾了一番,便與國師進宮去了,兩人坐到了馬車裡,白胥華方才道:“你是怎麼到我那兒的?”

若他未曾記錯,這片水池,隻是與外邊的一條小河連通,但宮裡國師居住的地方,連著的,可不是那一條小河。

他怕這是國師所特有的奇異法術,因此頓了頓之後,方才問出了這個問題。

國師“唔”了一聲,眯起了眼睛,他極其自然地朝著白胥華靠了過來,一邊道:“這世上可不是隻有那幾條水,燕都地底下有許多水流,我潛到那水裡,尋找味道,就找到你這兒了。”

“………………”

原來是走了地下水嗎。

國師的收藏,自然是極其豐富的。

他的年紀,實際上是很大的,因此這些年看過的東西,自然也就很多。

從這些東西裡麵找到一張地圖,實在是很有些困難的事情。

所幸到了最後,也還是找到了。

白胥華直到此刻,方才知曉國師宮裡居然還藏著一處暗間。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國師放在最上麵的書籍,連忙上前幾步,小心翼翼地翻開來,尋到了自己想看的東西,細細查看起來。

倒是叫國師忍不住有點莫名心酸,覺得自己還比不上一本泛黃古籍,實在是叫人心酸。

白胥華卻顧不上這許多了,他沒有注意到國師的神色,隻小心將古籍翻看幾遍遍,直到在心中牢牢背下,方才停手。

他道:“若我未曾記錯,呂國皇宮的舊址………”

“就是如今的西涼皇宮。”

國師道:“你可是要往西涼去?”

白胥華想到西涼的師姐,躊躇了一下,皺著眉頭搖了搖頭,他道:“她會害了西涼聖女,不得叫她到那邊去。”

國師奇道:“就她如今的本事,又怎麼能傷到西涼聖女?”

世間如他們這般身有異術的人極其稀少,無一不是被人奉為座上之賓。國師並不覺得區區一個阮酥玉,能傷到同樣通曉異術的西涼聖女。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國師也稱得上一句天真了。

白胥華對於人心這方麵的東西,比起國師更加了解,原劇情中,阮酥玉使用的手段實在是太過下作,叫人一言難儘,他略微猶豫一二,還是將其中的齷齪地方隱去了,將事情說與了國師聽。

“這麼聽著,西涼國的人,還是太過愚鈍了些,”他點評道:“不相信曾經從未犯錯的聖女,反而去信一個毫無根基,完全陌生之人的片麵之詞。”

白胥華微微搖頭,他垂下了眼睛,落雪一般的睫羽微往上挑,掩住了他眼中浮動的思緒。

他道:“世人不都是這般麼。”

語氣竟是帶著一點莫名的悲涼。

就好似他也曾經受過淒慘冤屈,被千夫所指,世人所惡。

叫國師一下便頓住了。

他幾乎是一瞬間便想起了白胥華曾經說過的事情,忍不住便將這兩者連接到了一起,於是轉瞬之間,便清楚了諸人的想法。

——若是如白胥華這樣的人,做出了什麼帶著汙點的事情,那麼大多數人,怕也是會有這般的反應。

世人總是汙濁而叫人生厭的。

他們見到雪白的蓮花,便會想到這是從惡臭的淤泥中生出。

他們看見如玉謙謙的君子,便會去猜測這皮囊下是否隱藏著醃臢畜生。

他們看見無暇的雪,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去踐踏。

他們看見清澈的水流,也會忍不住在其中撒上一把沙。

將生在高山岩壁之間,叫人隻能仰望的花摘采下來,這本就是一件極叫人愉悅的事情。

大人喜愛逗弄年幼的稚童,毫不猶豫地向他們傾倒自己的惡意,是因為他們想要將年幼童子稚嫩柔軟,天真爛漫的內裡,也變成如自己一般無二,不管看什麼東西,都要第一時間散發出惡意味道的惡臭淤泥。

這便是世人最為惡劣的本性。

畢竟,有什麼事,是比起將仙人落下凡塵,肆意踐踏侮辱,將蓮花折下枝頭,投入汙泥濁水,將白雪弄得汙臟,不複原本純瑕,來得更加叫人愉悅的呢?

再沒有了。

那麼自己一直無力觸及,隻能頂禮膜拜的聖女,忽地被落下雪白雲端,到了他們觸手可及的地方——叫人忍耐不住,想要將其徹底拉下,與自己一般變成無光的灰色塵土的穀欠念,便會在人心中控製不住地肆意生長。

最後徹徹底底地毀了她。

那曾經的白胥華,是不是也……曾經遭受過這般事情呢?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便如春日裡的野草一般瘋狂生長,最後充斥了國師的腦海。

似乎因為他想的實在太多,直叫腦海之中,也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之感。

叫國師一時之間腳下不穩,他往後退了一步,差點跌在地上,所幸白胥華注意到了他,伸手將他拉住了。

“你怎的了?”白胥華皺起了眉頭,他將書放到一邊,扶住了國師,便見著對方雙腿一軟,鬆鬆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看著竟然是馬上就要昏倒的模樣。

“我——”國師一時痛得眼前發黑,說不出話來,他像是脫水的魚一般,深吸了幾口氣,方才虛弱道:“我疼………”

他已經不是腦海之中在疼,連著整個身體都疼痛起來,白胥華見他情況越發不對,神色都有些變了,他道:“哪裡疼?我先帶你回去,你且忍一忍,我帶你回水裡。”

他拉起國師的手臂,將他背到背上,尚且沒有走上幾步,他便見國師的手臂上生出了細鱗。

——國師竟然是化為了鮫身!

白胥華神色微變,他將國師放了下來,除去了他身上衣物,便見到國師的雙腿之間生出皮肉,又細細覆上鱗片。

但今日的情況與以往明顯有些不同。

國師生出鱗片時,模樣看著反而更加糟糕,他全身都在顫唞著,似乎在承受著什麼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白胥華小心地抱起他,便感覺觸覺不對,往地上一看,便見到一片如玉片雕刻而成一般的青色魚鱗。

國師竟然是在掉鱗!

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手掌也緊緊抓住了白胥華的衣襟,口中尚且發出低低的痛%e5%90%9f。→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再忍一忍。”白胥華急急出了暗間,他額頭上生出了汗水,看著竟然是難得的慌亂。

他道:“忍一忍——再忍一忍!”

白胥華抱著國師,一路疾行之間,不時便有鱗片掉落,等到他們到了國師常待的水池,白胥華雪白的衣袍已經被染紅了一片。

國師掉落鱗片的地方流下了血,鮫人的血是冷的,直叫白胥華的身體都變得冰涼,他抱著國師跳入水中,想要觸碰他,卻更害怕他疼痛,隻得一遍一遍地叫著他的名字。

國師在此前,除了掉鱗從來未曾生出過其他的異樣。

這一次忽然生出異變,實在是打了白胥華一個措手不及。他一鬆手,國師便往水池底落,這也就將白胥華牽製住了。

他先試圖為國師止血,見他自己的方法無效之後,他便隻能求助係統,想要更改自己的身體數據。

“宿主是人類,”係統的聲音,竟然也難得地透露出來了一些難過的情緒,他道:“這種根本性的改變,是不能修改的。”

白胥華道:“我是人類,可人類不也是有修行的法子,既然人類都能修行了,那麼為什麼,不能有些異像呢?”

係統的聲音變虛了,他說:“宿主的身體組織,是沒有辦法對他人生效的。”

白胥華猛地頓住了。

係統繼續說:“您並不是真正的人,您的血流下來,就會被自動排除出數據體的統計,您並不會掉落頭發,指甲也不會生長,您的一切數據都可以調節,但那也………隻能是您而已。”

“係統沒有辦法。”

他簡直要哭出來了

“非常抱歉,宿主。”

白胥華一時被哽住了。

他尚且抱著國師,他知曉這是自己的師尊,卻沒有辦法救他。

而這也不是係統的錯,所以他甚至連一個發泄的渠道都沒有。

國師攀了上來。

水流讓他的情況緩解了一些,但是疼痛卻沒有絲毫的減弱。

意識朦朧間,他察覺到了身邊不斷傳來溫熱之感的熱源,便控製不住地擁抱了上去。

白胥華道:“師尊——?”

他小心地回抱住了對方,幾乎是用在對待珍寶的態度。

國師似乎說了些什麼,白胥華湊近去聽,卻又聽不分明。

這實在是叫人再難過不過的事情了。

國師的情況直到了夜間才有所緩解,他身上的血簡直要流乾了,便是用止血的藥物塗抹上,都起不到什麼作用。

所幸到了最後,他身上的情況到底還是好了許多,在國師無意識化為了人身之後,白胥華便抱著他出了水池,直接到了葉十七的寢殿,將國師放到了柔軟的床榻上。

葉十七正巧趕了回來,他看到國師這般慘狀,頓時神色大變,但他到底也是國師教導出來的,此刻雖然慌張無措,但卻並沒有多少情緒表現在臉上,隻急急忙忙道:“這事可要告知皇帝,公子可有什麼法子幫幫父親?”

白胥華身上還是濕淋淋一片,他道:“你先差人去將此事告知燕帝,再與我尋些藥材來,此事絕不能叫太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