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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修然是在前麵騎著馬的,一些官員也樂得在此刻看百姓對自己露出些尊崇拜之色來,因此也跟著騎上了馬,跟著景修然,走在隊伍的最前列。

白胥華自然沒有這等無趣的小心思。

他近日來,連夜都與景修然待在一塊兒,自然也就從他口中,聽到了一些關於燕國的事情。

就比如他們這一批使團回到燕國之後,燕國皇帝會專門為他們設置一席酒宴。

酒宴之上,一些重要的燕國人物都會到場,而除了這些位高權重的人之外,其他的歡客,便隻剩下這一次出使楚國的這一行人了。

而在這一支使團回來的路上,也會有專人迎接,將他們引到皇宮裡去,去那已經擺好許久的酒席。

白胥華如今好奇的,便是景修然要如何與眾人介紹他如今的身份。

他畢竟不是這一支使團之中的人,因此他若是到了那宴席之上,所處的位置可是會極尷尬的。

景修然是要他這一次入宮,就直接見了燕國皇帝,和那燕國國師呢,還是準備讓他此刻先從隊列中出來,日後再做打算?

隊伍走了一路,一直到他們被皇宮派出的專人侍衛迎到了一處,白胥華都未曾從隊列中被請出去。

他半瞌著眼,心裡倒是終於生出了一些有意思的感慨來,同時他也不忘敲一敲係統,叮囑他之後記得靈活變化,莫要出了些什麼岔子。

係統當然是溫順地答應了下來。

隊列一路被迎到了皇宮之中,燕國的宮殿建築,與楚宮頗有許多不同之處。

似是因為生在北地的緣故,此處的建築更為雄壯威嚴,大氣磅礴。

高牆碧瓦,氣勢如龍。

隻一處宮門,便已經呈現出了雄偉氣象。

宮中自然是不能騎馬進入,任由馬車奔跑的。

因此諸人到了宮門前,便紛紛下馬下車,整理衣冠。

隻有白胥華一人尚且呆在馬車之中,阮酥玉揭開簾子,偷偷往外看,她看了一會兒,便回過頭來對白胥華道:“公子不必出去嗎?”

白胥華微微垂眸,他神色平靜,道:“現在出去做什麼。”

“可我見他們都下了馬車,您要是不出去,一會兒怎麼去那宴席呢?”

白胥華微微側過臉來,他的眼睛依舊是有些空茫的,但是此刻卻已經有了些看得見的樣子,他眼裡倒映著阮酥玉的影子,那虛虛的光彩好似成了柄柄利劍,叫阮酥玉心中一慌。隻覺得自己心中所有的小心思,都已經被這人看在了眼裡。

所幸白胥華並沒有說些什麼,他停頓了片刻,便道:“且等一會兒便是。”

阮酥玉依舊不解,但是也不敢再問了。她垂著臉,也不知現在該說些什麼,隻得又揭起簾子看去,隻看了一眼,她便又回過頭來,輕輕道:“公子瑾,景公子過來了。”

白胥華應了一聲,卻依舊不動如山,直到景修然走近了,揭開了簾子,主動對他道:“公子一路辛勞了,宮中不許坐馬車,還請您幸苦些,與我一起走著去吧。”

他言辭懇切,顯得十分真誠,神色也十分的溫柔恭敬,帶著十分歉意。

白胥華微微垂下了眼,他並沒有應聲,卻已經伸出的手去,搭在了景修然來扶他的手上。

景修然親自攙扶著白胥華下了車,方才繼續回去處理之後的事兒,白胥華與他一起走在最前邊,卻一點慌亂神色都沒有,他走在陌生的他國皇宮之中,卻好像是走在自家的後花園裡賞花尋草一般的自然平靜。

半點波動的不參曾有。

然而事情,卻不如如今表麵上看上去的這般平靜。

白胥華這一路上,都在緩慢的調節自己的身體數據。

隻是他的緩慢,卻已經不是常人眼中該有的正常生長速度了。

景修然走在他一邊,自然是最為明顯的看到他變化的人。

隻是這片刻時間之中,白胥華身上,便已經生出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每走一步,就會有一縷頭發變為雪白顏色,且似乎比那黑發更長了些,鬆鬆垂在他腦後,絲毫不顯得乾枯毛躁,反而與他之前的黑發一般的順滑服帖。

他的身體,似也是在無形的拔高。從本還帶著瘦削影子的模樣,徹底變成了青年人所特有的修長。

所幸他身上所著乃是寬袍廣袖,饒是此刻他身量生出變化,也不顯得拘束窄小。

當真是與之前大不相同的模樣了。

他眉目間似是含著冰雪,本就極盛的氣勢更是拔高一截。

好似還是那個人,又好似不再是那個人了。

景修然將他的變化都看在了眼裡。

但他卻不曾有一絲惶恐情緒。

他走在白胥華旁邊,卻對他身上發生的一切變化恍若未覺,倒是他們之後的人群逐漸騷亂起來,對白胥華身上的變化不解惶恐,懼怕驚疑。

阮酥玉也在後頭探頭探腦,她看不見前麵的變化,卻已經能知曉,應該是白胥華身上出了些什麼事。

所幸這些人,到底還是燕國的官員。

有著起碼的,為官的膽識和眼力。

他們見景修然在前邊不動如山,平靜自如的模樣,漸漸的也就冷靜下來,隻默不作聲,當自己沒有眼睛耳朵,跟著前麵的人一步一步地走。

等到了設宴的大殿時,白胥華的頭發已經全然化作白色,景修然與他對視一眼,竟然發現這人的眼睛,此刻全然沒了那空茫之意,反而是如深淵寒潭一般深沉的墨色沉澱其中。

“你…………”

景修然再不動如山,這一刻也要有些晃神了,他怔怔一瞬,便反應過來,隻是麵容上到底還有複雜神色未曾收斂乾淨。

他輕輕道:“公子的眼睛,可是好了?”

白胥華看了他一眼,景修然此刻心緒繁亂,一時之間,竟然是沒有發現白胥華眼底的情緒,比起他還要複雜許多。

就像是他看見了一個,本應該永遠,都不會再看見的故人一般。

可惜他此刻雖然麵上冷靜,但是心裡麵對此等神異之事,到底還是有些紛亂,因此也就注意不到這種小細節了。

白胥華收斂情緒的功夫,倒是要比起他更加熟練些,隻是眨眼功夫,他的心緒便已經被他收斂下來,隻低低應了一聲,便不再作答。

此刻,傳聲的內侍已經進了宮中去,他與帶著人到來的侍衛長一起進了殿裡,也不知道與裡麵的人說了些什麼,再出來時,那內侍看著白胥華的神色已經是變了許多。

他先是與景修然說了些話,叫他帶著這一行官員進殿裡去,再便是對白胥華畢恭畢敬地道:“這位公子,我朝國師,想要請您到國師殿中一敘。”

若隻是恭敬,隻白胥華如今的這通身氣勢,便足以叫任何對他一無所知的人,對他畢恭畢敬,俯首稱臣了。

可這內侍說話都帶著顫音,額頭更是冷汗密布,如今似乎靠近白胥華一點,都用害怕得發抖的模樣。

卻是極其少見的情態。

白胥華直直看了他數息,方才挪開了眼去,平靜道:“好。”

卻是景修然又抬頭看了他一眼,他欲言又止,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到底卻還是沒有說出口,隻猶豫片刻,最後也隻低聲道了一句告彆,就帶著其他人進了殿裡去。

阮酥玉卻是沒有跟著他們一起混進去。

她等到人都走沒了,方才湊近了白胥華,輕輕道:“公子的頭發怎麼白的這麼快,以後看起來,卻要顯得更不近人情些了。”

她對於白胥華身上的變化,似乎並沒有什麼畏懼之情。若白胥華隻是白胥華,是他如今操的人設,那麼阮酥玉此舉,可謂是極貼心的舉動了。

她並沒有詢問他身上的異變到底是為了什麼。

隻是為了他頭發白了,而生出了少女獨有的苦惱念頭。

白胥華微微垂下眼,他極難得的主動伸手,揉了揉阮酥玉的頭發,平靜道:“無礙。”

他的性情,似乎也隨著他外表的變化而生出了變化,比起以往要更加冷淡一些,就好像是一塊捂不熱的玄冰,叫人隻是湊近,就會被他身上傳來的冰冷氣息驅散開。

阮酥玉眼底光彩浮動,她露出一個極其天真可愛的笑容來,繼續道:“那公子要去見那個國師,我能不能跟著您去呀?”⊥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自然是可以的。”

白胥華露出一點寵溺一般的神色來,叫阮酥玉看著一頓,心中泛開一片異樣情緒。不等她再說些什麼,白胥華便轉過了臉,對著那內侍道:“帶我去罷。”

內侍被他晾在一旁,本來還有些慶幸之意,此刻又被白胥華重新注意到,頓時便又苦了臉。

可惜他再怎麼不情願,到底也是知道此事是非乾不可的。因此饒是他這般心態,到底還是帶著白胥華往國師的殿裡去了。

按照那內侍所說,這國師的宮殿,與此處的距離並不遠。

可他們走了一路,過了許久,卻還是未曾到達地方。

內侍肉嘟嘟的臉上,冷汗已經生了一茬又一茬,眼裡都要急出淚水來了,顯然是不解為何短短的一段路,會走了這般長的時日都走不到。

白胥華卻已經摸出了門道。

他停下了腳步,又在那內侍肩頭輕輕一拍,叫他也僵在了原地,用哭唧唧的神色看著他。

就好像是在害怕,他一氣之下,遷怒於他,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一樣。

白胥華卻不再看他。

他站在原地,雙手動作,結出了一個玄妙手印。

便聽到遠處,隱隱傳來了劍鳴之聲。

似乎鶴戾九霄,鳳凰清%e5%90%9f。

一道清光流影,倏然間從萬裡之外而來,轉瞬便已經近在眼前,立在白胥華身前。

——那正是一把玄色長劍。

第45章 不喜歡又怎麼做

那劍,劍身如秋水泓泓,鋒利無匹。

無人敢掠其鋒芒。

阮酥玉已經呆在了原地,她此刻已經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露出了驚愕的神色,那雙靈動的眼睛瞪圓了,就像是受了驚的幼兔,竟然還顯出了幾分可愛。

那內侍比她更不如,兩股戰戰,幾乎要軟倒到地上去。

他隻覺得國師大人說的果然是對的,這人實在是妖邪之人。若不是妖邪,尋常人又怎麼會生的這般出挑的容貌?又怎麼會有這般千裡召劍的邪術?

白胥華那張風華絕代,極其好看的臉,在尋常人眼中隻叫人敬畏尊崇,可在這小內侍眼裡,卻是蒙了一層深深的妖氣,直叫他心裡泛苦。

內侍甚至控製不住的想,這樣好看的一張臉,也不知道到底是這妖邪之人本身長的,還是他從哪個倒黴鬼臉上扒下來的?

他腦海中胡思亂想,白胥華卻已經將劍握在了手裡,他一握住劍,身上就多了一種往常並不有的氣質。

就好似他握住的不是劍。

而是他的心魂,他的信念,是這世間的命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