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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師妹 落日薔薇 4307 字 5個月前

是一震——他是要回去的,寶珠的力量已經告罄,鸞鳥烽燧也將毀於一旦,如果此時不走,也不知何時能回到赤冕,那麼他在赤冕未完之事,都將付諸東流,但這個瞬間,他忽然又希望南棠和自己都可以自私一點。

隻要她開口挽留,他想,他不會再回去。

但是她沒有。

南棠沒有留他,哪怕她很想,她依舊沒有開口。

他們都各自的事要做,彼此陪伴也彼此獨立,她不願意牽絆他,就像他也永遠不會束縛她……

天祿獸默默走到南棠身邊,夜燭靜靜看著一人一獸,忽然蹲在天祿獸前。

“保護好她,等我。”他對自己說。

天祿獸回應一聲低吼。

夜燭霍地站起,麵上再無一絲猶豫,神情鎮定,目光從容,自袖間取出寶珠,朝南棠道:“多謝。”

南棠沒再多說什麼,揮動雙手,朝著鸞鳥烽燧注入星力,一道青光將鸞鳥與星圖聯結,淺青光芒籠罩了夜燭。

二人麵對麵站著,相顧無言,眼中隻有彼此漸漸淡去的身影。

青光在大亮之後漸漸轉黯,夜燭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光芒之中,鸞鳥徹底碎作齏粉,南棠翻身躍上天祿獸的獸背,輕叱一聲,天祿獸嘶吼而騰,帶著她離開地宮。

南棠再沒回頭。

————

隨著星羅界的崩塌,一切似乎塵埃落定。

守在大淨土的普通修士大部分回到悲雪山上等待,剩下的人已經不多。

轟鳴聲與隱約的火光電光沒完沒了,整個世界仿佛都要化為齏粉,葉司韶站在高高的土丘之上,身後站著顧衡、月梟與幾個山脈的脈尊,以及江止、林清沅等人,靜默地望著塵煙飛揚,一片混沌的前方。

不遠處的石岩上,站著同樣沒有離去的螢雪,與夜燭一模一樣的臉龐此刻隻餘冷漠,唯有緊攥的拳,稍稍泄露了情緒。

“快看!”

沉默之際,林清沅抬手指向遠方,毫不掩飾心中驚喜。

其他人當然已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她所指的位置。

滾滾塵煙中躍出一隻天祿獸,獸背上坐著熟悉的人。

南棠獨自歸來,她雙眸赤紅,眼中淚水並沒停止,神色卻萬分平靜,便連開口的聲音,都透著冷銳。

“回玉昆!”

————

巫嶺的禁地內急光交閃,一道虛影落下,漸漸凝實。

寶珠發出一聲細細的嗤響,幾條裂紋浮起,在碎裂的那一刻,四周交閃的光芒終於熄滅,隻剩天空中緩慢轉動的古陣陣圖。

夜燭站在陣下,一陣恍惚。

片刻之後,他抬起手,輕輕撫過自己的脖頸,一陣刺疼傳來。

所有的繾綣纏綿,都不是夢。

他們是真的相遇了。

隻是這場相遇,發生得猝不及防,結束的也同樣措手不及。

第147章 玉昆和赤冕

颶風席卷而過,雪山崩塌,天空一片陰沉,巨大裂隙橫貫悲雪峰上空,仿佛有什麼要撕空而出,卻被一張銀色光網兜住,詭異的暗光不斷自裂隙內閃過,轟鳴聲響徹整個悲雪,四野俱震。

修士們站滿每個峰頭,仰頭遙望裂隙,皆心生惶恐。寂生峰上更是聚集了無數大能,五宗宗主齊至,共同支撐著兜天的銀光,這是多少年未曾出現的景象。

驀地——

詭光不斷的裂隙間衝出數道人影,寂生峰上眾修皆麵露關切,齊望向那幾道人影。

人影掠過天際,如同隕星般穿過龐大銀色光網,飛落寂生峰。聚集在一起的修士們自動退開,留出空處,以供他們落地。

南棠俯在天祿獸獸背上,緊隨葉司韶之後落到地麵,她臉上淚水已被強風吹乾,隻剩下泛紅的眼,與被砂礫刮得通紅的臉頰,以及一頭淩亂的發。情緒還未平伏,她顯出異常的沉默,對四周出現的修士也失去興趣,隻抱著天祿獸的脖頸,聽著葉司韶冷靜地吩咐四周修士的聲音,看著天際的巨大豁口,感受著一點一點崩陷的星羅界……

她分不清自己是因為十方古陣所感受到的巨大衝擊而難受,還是因為夜燭的離開。

黑魘的威脅已經清除,星羅界從此往後化作一片焦土死星,不複存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浩劫堪堪化解,接下去還要將入口關閉,打上重重封印,永不再開……

這些事,南棠已不願再管,她隻是與所有修士站在後方,仰頭望著天際那道大裂隙一寸寸閉合,狂風與塵煙都被阻隔,天空漸漸恢複原有的模樣,古祈族的過往,成了渺渺煙塵,還有這場來之不易的相遇,都像夢一樣消失在星羅界。

————

悲雪城恢複如昔,四野的異動也漸漸平靜,但此次發生如此危機,悲雪宗勢必要給整個玉昆修仙界一個交代,五宗宗主並所有上修並未就此離開。

南棠隻覺重重疲倦如海水般湧來,就連眼前的景象都跟著模糊,她用最後一絲氣力飛回自己在悲雪宗暫憩所用的洞府。

十方古陣的力量太龐大,她雖然服下夜燭的髓元,但時間過短,根本來不及好好消化,接二連三的變故耗儘她的氣力,再加上心境受到劇烈衝擊,都讓她的承受力到達頂點。

從天祿獸身上下來時,她步伐已經有些不穩,恍恍惚惚之間,她看到眼前人影一閃,有人扶住她,天祿獸似乎低吼了一聲,卻沒能攔下那人,她被他扶進洞中,斜倚蓮榻坐定。

南棠勉強打起精神睜開一道眼縫,那人扶她坐定之後便背過身去,也不知在做什麼,片刻後她聞到一股清冽香氣,那人轉過身來,指尖拈著隻小小的琉璃雪盞。

“夜燭……”待看清那人麵容,她下意識開口。

他在她身邊坐下,仿若沒有聽到她喊出的名字般,將手中琉璃雪盞遞到她唇邊,道:“師姐,是我。”

南棠在喊出“夜燭”時就已經發現自己認錯人,夜燭被她親手送回赤冕,眼前這個與夜燭生得一模一樣的人,除了螢雪,沒有第二人。

“是你啊……”她軟綿綿倚在牆上,向他道謝,“多謝。”

清冽的香氣縈繞不散,自這琉璃雪盞中散出,冰涼的杯壁輕觸於她唇畔緩緩傾斜,微涼的帶著甜味的汁液從盞中喂入她唇間。

那汁液剛剛觸及她的唇瓣,她便覺得那股清冽香氣化作一陣奇特暖流,刹那間湧入她元神之間,她精神振,疲倦感似乎隨之掃空,卻也在忽然之間意識到不對,抬手推開螢雪的手。

一縷來不及喂她唇中的汁液沿著唇瓣流下,她盯著螢雪一邊問:“這是何物?”一邊以指腹搓過自己的唇。

螢雪拈著琉璃雪盞盯著她,她的唇色本已淺淡得像透明一般,現在沾染了一抹殷紅,格外妖冶。

南棠已經看到自己指腹上擦下的血色,她霍地直起身來,震驚地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屋子,天祿獸被一道屏障阻隔在屋子另一頭,正怒凝螢雪。

“肉芝靈血,除了可以補充靈氣之外,還有強固肉身之力,可以讓人長生不死,永葆青春,能補足你此番所耗精元。師姐,其實你當初,根本無需為自己的壽元愁苦,因為無論如何我都能保你不死。”螢雪輕晃著琉璃雪盞淡道。

透過雪盞,顏色深重的血液隨著他的動作沿著杯壁一圈圈轉動,又被他再度送到南棠唇邊。

“你瘋了嗎?我不需要人血來維持壽元,更無需其助我修行!”南棠撇頭揮開他的手,用力擦拭著自己的唇。

那半盞靈血被她揮落地麵,灑了滿地,紅得叫人觸目驚心。

螢雪看著滿地殷紅,麵無波瀾道:“師姐,一個肉芝,每百年隻能淬取出這樣的靈血八盞。你打翻的這盞靈血,足以讓那些古祈族人爭破腦袋,可惜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語氣有些暴殄天物的遺憾,仿佛在說著一樣與自己毫無關係的東西。

南棠見到他右手手腕上一道深邃的新傷,傷口處還沒完全凝結,她揚手揮出道生氣附於其上,氣道:“我不需要,你出去吧。”

螢雪看著被綠光包裹的手腕,順從地起身,隻又問道:“師姐,我兄長是不是回去了?”

“是。”南棠道。

“你好好休養吧。”他沒再多說什麼,朝外走去。

“螢雪。”南棠卻在此時叫住他,“你該明白,你已經不在赤冕了,沒有人會再將你視作仙食,你也不是肉芝,你是個人,那都是你的血肉,不是什麼靈丹妙藥!”

“人?”螢雪語氣古怪地重複了一個字,沒有轉身,斷然離去。

那道攔在天祿獸前的屏障此時方落下,天祿獸縱身而出,撲至南棠身畔,南棠繃緊的情緒瞬間鬆懈,整個人軟在天祿獸身上。一道黑霧逸出,鑽入南棠唇間,下一刻,南棠在神識虛空之中見到了半明半暗的魂體。

“你怎能任由螢雪胡來?”見麵第一句話,就是南棠的斥責。

墨色魂體一如從前,站在她神識虛空之中,答非所問道:“螢雪的境界,精進了。”

“精進?”南棠猛地蹙眉,“他要化神?”

她記得夜燭說過,螢雪的境界被他壓製在化神以內,若然突破,除非他死,現在螢雪的境界,應該在元嬰後期到圓滿,下一步就是化神。

這個念頭讓她心一緊。

“尚未。”夜燭又搖頭,扯開話題,“先彆想這些了,適才你體內星力紊亂,心境也大受影響,最好儘快運功將我的髓元徹底吸收。”

南棠自也知曉其中厲害,盤膝坐定後收斂心神,專心致誌運功,催化體內還未完全融化的髓元。

淺淡的金光從她體內亮起,化作千萬道細流融入她的經脈。

悲雪山上日升月落,轉眼就是數日過去,待得內息平靜,心緒安寧,南棠方睜開眼。

洞中安安靜靜,天祿獸伏眠於她身後,就連向來吵嚷的龍影劍,也無聲插在洞口處。她深吸口氣,悲雪山帶著冰冽氣息的靈氣絲絲入脈,她無端覺得舒服,就如那年她滿頭白發,和他相偎在重虛宮的洞府裡。

“你回到赤冕沒有?”她伸個懶腰,坐起身來,思緒清明,悲喜皆靜,終於可以好好思考那些碎片般的線索了。

“到了。”夜燭的聲音響在她的神識虛空。

她點點頭,賴在天祿獸的獸腹前,手淩空一抓,掌中多了件東西。

“還記得這樣東西嗎?”她將那件東西遞到天祿獸麵前。

夜燭當然記得。

這是三十多年前,南棠從南山覺遺物裡拿走的為數不多的幾樣東西其中一樣,名作《木神行川記》的玉簡,裡麵是張巨大輿圖。

“那你可還記得,當時南山師兄同我提及了什麼?”南棠撫過那塊玉簡,不由想起南山覺和那段在無儘峰上的日子。

南山覺教會了她很多,當初若是沒有南山覺,可能也就沒有今日的虞南棠,如果他還活著,親眼看到十方古陣所蘊藏的龐大秘密與星河瀚海,也不知會不會